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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元景爍帶林然進了一家客棧。

“再開一間上房。”

元景爍摸出來幾個銅板, 不太夠,乾脆把錢袋扔在桌子上:“開三天的,剩下的置辦酒菜, 你看著上。”

林然安靜如雞站在他後面, 假裝自己不是個吃未成年軟飯的老奶奶。

元景爍偏頭看她一眼,她立刻站得更直了。

沒辦法,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沒錢,她這個腰板就硬不起來——事實上,要不是客觀條件不允許,她已經準備著上街表演胸口碎大石貼補家用了。

元景爍打量她,一身狼狽,慘得都不像個姑娘。

屈指輕叩一下桌面, 他對掌櫃說:“讓人去買兩身她的衣服, 再燒幾桶熱水。”

掌櫃看見錢袋, 也顧不得林然這一副殺人現場回來的嚇人樣,喜笑顏開:“元少俠您放心, 我讓我婆娘親自去置辦,一定給這位姑娘伺候妥妥的。”

元景爍無可無不可一點頭,才看向林然:“我只在這裡停留三天, 三天後啟程橫穿昆雲連山, 你儘量養好傷,三天後如果你的傷勢會成為我累贅, 我們就分道揚鑣,我絕不會帶一個必死的人上路。”

掌櫃在旁邊暗暗咂舌, 本還以為元公子難得帶個姑娘, 該是心儀之人, 但聽這冷硬的口吻也不像啊。

掌櫃悄悄去看林然,以為這姑娘會變了臉色,畢竟哪個姑娘受得了這樣的冷言冷語——卻見林然眼皮子都沒眨一下,點點頭:“好,我不會拖你後腿的。”

吃人家軟飯就算了,還拖人家後腿,林然多大臉好意思幹這種事兒。

“那你上樓去吧,我出去一趟。”

元景爍言罷,他也沒有交代自己行程的意思,拎著猞猁和白蛇徑自跨出門去了。

掌櫃見元景爍頭也不回地走了,悄悄去瞅林然。

林然根本不在意,她被凍得不行了,只想趕快上去洗個熱水澡,樓梯走到一半,想到什麼,一回頭,正對上掌櫃好奇的目光。

“…”掌櫃露出尷尬的表情,林然彎眉一笑:“掌櫃的麻煩您夫人,衣服要輕便好活動的那種。”

掌櫃趕緊應:“好好,姑娘放心。”

林然就輕快上樓去了。

掌櫃一時也摸不清她門路,心裡暗自嘀咕兩句,叫來婆娘去隔街鋪子買衣服,又使喚店小二去提水燒水,最後才叫來個機靈小跑堂的,掩嘴悄悄道:“你去,去知府大人府上給尹小姐報一聲信,說元公子回來了…記得從後門走,別驚了別人。”

……

江湖商旅俠客來往的小酒館裡繁亂熱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伴隨著蛇類鱗片摩擦地面的輕響,一雙被勁裝裹著的長腿邁進來。

正熱火朝天叫罵大笑的客人們看著揹著光走進來的俊美少年,都是一寂。

老闆眼前一亮:“元少俠回來了,看來這次的收貨也不少。”

有客人半是豔羨半是佩服說:“當然,元少俠從不失手。”

眾人頓時熱烈響應起來:

“我的天,這兩隻都是仙獸,尤其是那只白蛇,一身的靈氣都往外溢,我看都可以送去皇家做貢品了。”

“不愧是元少俠,寒霜峰冰寒刺骨,多少能人異士有去無回,元少俠不僅來去自如,還帶了兩隻仙獸回來。”

“那當然,元少俠是誰…”

元景爍把白蛇和猞猁都扔到老闆面前,懶洋洋:“這次不換錢,換成仙石。”

老闆正對著白蛇屍體興奮搓手,聞言一愣:“你要走了。”

元景爍“嗯”了一聲。

老闆彷彿看見金山銀山從面前飛走,心痛不已。

他這酒館是王朝大商會的一個分鋪,在這霜城許多年都沒得油水,但自從元景爍來了,元景爍殺的珍貴雪獸皮毛懶得找門路賣,都直接扔他這裡處理;老闆再把東西往上面送,上面大喜過望,漏漏手指就讓他後半輩子都掙不來的好處,若是元景爍走了哪還有這種好事。

老闆巴不得元景爍在這裡留一輩子,心思轉了轉,又嚇又勸試圖挽留:“元少俠你這又是何必,那些受皇家供奉的國師哪一個本事能及得上你,只要你回京城,立刻就能成皇族的座上賓,到時候什麼高官厚祿任你取奪,你又何苦一心去翻昆雲連山呢?那尋仙之說不過是個傳說,昆雲山那邊是什麼樣誰知道,若是尋仙不成再把命搭上,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元景爍沒有說話,自顧自在旁邊長椅坐下,一條長腿屈起,抱著刀往後懶散倚著牆,狹長鳳眼半眯了眯。

他明明什麼也沒有說,但那股隱隱的不耐和凜冷,卻懾得人心頭髮涼。

老闆頓時噤聲,不敢再打什麼小心思,低頭收拾一片狼藉的白蛇屍體,

旁邊卻有客人好奇問:“元少俠你找到雪蓮花嗎?寒霜峰上真的有雪蓮花?”

雪蓮花是江湖秘藥,相傳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效,只有昆雲連山上有,攝政王府的郡主身中劇毒,無藥可解,相傳只有雪蓮花可以續命,攝政王許以重利廣邀天下豪傑上昆雲連山摘花。

他們霜城位置偏僻氣候惡劣,又因緊臨昆雲連山時不時有仙獸作亂,除了買賣貨物的商旅少有外人來,卻因攝政王之邀一度集聚天下俠客、熱鬧非凡。

可昆雲連山就不愧絕地之名,還沒等霜城百姓開心些日子,那些信心十足上山的各方異士沒一個活著回來的,一連十幾波人有去無回,駭得摩拳擦掌的俠客們一鬨而散,霜城漸漸又歸於沒落。

但就在霜城百姓以為雪蓮花永遠只能是個傳說的時候,元景爍來了。

旁邊人看著那散漫抱刀小憩的元景爍,卻永遠忘不了那一日,悽紅晚霞罩著城門正緩緩關閉,少年卻披大裘腰跨短刀、挾著漫天呼嘯風雪緩步走來的模樣。

五日後,有雪虎下山作亂,足有三人高的殘暴猛獸,兩個躍身就攀上城牆把知府大人派出的衛隊衝散,嘴裡叼著血淋淋的半截人身就貪婪往人群裡撲,絕望恐懼尖叫聲不斷,眾人踩踏奪路而逃,眼看城中就要出現暴|亂的時候,冰冷刀光劃破天際,少年身如驚鴻越眾而出,生生將雪虎一刀貫穿、開膛破肚,一手拎著它的屍體掛在城牆,腥紅的血沿著城牆淌成了小溪,駭得城外囂張嘶吼的其他仙獸驚恐如鳥獸散,此後再不敢下山叫囂。

知府喜不自勝,親自邀少年入府宴謝,後來才有當時陪坐的客人傳出風聲,這位英姿勃發的少年姓元名景爍,是在江湖有赫赫威名的俠客,受攝政王親口重託來昆雲連山取雪蓮花為郡主治病

——攝政王權傾朝野、在本朝一手遮天,連今日聖上都要仰他鼻息苟延過活,能讓他親自邀請的,得是什麼樣的不世人物。

眾人對元景爍敬畏異常,然見少年氣勢驚人、為人卻算得上平和,平日談笑雖不甚熱絡,卻無論高低貴賤從不敷衍,眾人就更生了幾分親近,時不時地邀請一道喝酒,關係愈發親厚……直到他一個月前上了寒霜峰,如今才姍姍而歸。

“有。”

元景爍懶於搭理貪得無厭的老闆,對別人卻不搪塞,簡短道:“寒霜峰就有,想摘不必深入昆雲連山,但仍然只生長在峰頂,路上有雪獸出沒,沒有百年功力上山必死。

眾人暗暗咂舌,百年功力啊,放眼全天下,能有百年功力的有幾人?況且即使是百年功力,能不能活著下來也是個未知數呢。

有人自嘲:“我們沒有元少俠的本事,便不再想那些非命之財,況且這雪蓮花已經為少俠所得,攝…”

“沒有。”

元景爍道:“我摘的那朵毀了。”

眾人一愣,那說話人自覺失口,尷尬道:“那、那太可惜了,可是路上被這畜生所毀?”

元景爍並不多說,只道:“意外毀了。”

眾人一時啞然,那邊老闆可得著機會,吹捧道:“這又何妨,元少俠能找到一朵,自然能找到第二朵,不費吹灰之力,嘿嘿吹灰之力。”

元景爍不置可否,站了起來,老闆趕緊把仙石裝好袋子遞給他,又殷勤地遞去一塊雪白如玉的貂皮。

“這是我上面的東家拿到了少俠獵殺的那頭雪虎皮,轉贈了一位大人物很是成了些事,東家很高興,特意尋了這貂皮讓商隊來送給少俠交個朋友,是絕好的雪貂皮,京城宮裡的貴妃娘娘都穿不得。”

老闆自以為很懂地熱切道:“聽說元少俠這次下山,身邊還帶了個姑娘,姑娘一直披著少俠的大裘到底不合身,不妨用這貂皮制一身衣,再沒有比這更討姑娘芳心的禮物了。”

元景爍盯著那柔白似雪的貂皮,臉上不見喜色,薄唇反而輕輕扯了扯,說不出是嘲弄還是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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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著綁帶的刀柄頂回貂皮,老闆不解,抬頭就見少年淺灰色的眸子淡淡看著他:“雪貂不必了,給我一瓶上好的療傷藥。”

老闆愣了愣,一拍腦門:“呦還真是,我竟把這忘了,少俠稍等,我這就給您拿。”

元景爍看著老闆去翻箱倒櫃。

試圖拉攏一個俠客,卻不送寶刀不贈傷藥,送用來討女人歡心的雪貂皮。

他們商會敢這麼對七山八嶽的掌門嗎?敢這麼對武林盟主四方武尊嗎?

還是他元景爍臉上就活生生寫著好美人愛女色,好像這輩子沒有女人就活不下去?!

元景爍拎刀換了隻手,眼底一片漠然。

老闆終於找出兩瓶療傷藥笑呵呵遞給他,元景爍接過來,扔下兩塊仙石,不理一直說“送少俠的不要錢”的老闆,轉身徑自走了。

老闆看著元景爍背影消失在門後,殷切的臉立刻耷拉下來,面露怨怒,朝地上吐了一口痰:“什麼東西,毛都沒長齊的小子運氣好修了幾分本事就在老子面前橫,還不是我們商會賺錢的狗,給他幾分顏色還開了染坊了?給臉不要臉!”

客人面面相覷,心裡並不贊同,只是老闆秉性一直如此,元景爍已經走了、老闆背後的商會又實力不俗,誰都不想惹一身騷,於是都不吭聲,既不反駁也不應和。

“你們當我胡說八道,我告訴你們,這小子不是什麼好東西。”

老闆心裡妒恨如火燒,卻故意做出不屑的語氣:“你們以為他為什麼巴巴來摘雪蓮花,那是因為他和攝政王府那個中毒的郡主本就有一腿!人家可原本是攀高枝做攝政王的上門女婿去的,結果來了霜城,原來的姘頭還半死不活著,又和知府小姐攪合在一起,如今連上趟山都帶個女人回來,真真是左擁右抱風流瀟灑。”

眾人愕然,表情都有點異樣,倒不是瞧不起,反而暗暗有些豔羨,畢竟男人嘛,風流不算錯,反而想想能得那些天之驕女傾心,讓人心裡有些不可說的竊喜。

不過到底有明白人,不悅反駁:“元少俠不過是那日雪虎下山救了知府小姐,其他兩人面都沒見過幾面,清清白白,你紅口白牙就毀人清譽!至於攝政王府郡主是真是假不說,那也是人家的私事,郡主堂堂皇親貴胄,豈容得你在這裡亂嚼舌根。”

“…我說的這些在京城人盡皆知,做的出還不敢讓人說。”

老闆強撐著,但也害怕攝政王的權勢,含糊著轉移話題:“…那不說別的,今天他確確實實帶了個姑娘下山吧,那姑娘一路穿著他的大裘招搖過市,還堂而皇之被他帶去客棧,滿城人都看個清楚。”

眾人這次不說話了,元景爍是風雲人物,一入城多少人盯著,他的一點事就能傳全城,更何況是向來獨來獨往的他竟帶著個姑娘回來安置,到底是什麼情況誰也說不清。

“我去看了,那女人雖然刻意用長帕遮臉,但露出的手和眼邊皮膚都是疤痕血痂,一個女人出現在雪山還傷成那副模樣,一路披著男人衣服不見半點羞愧,能是什麼正經人家的姑娘。”

老闆明褒暗貶,明晃晃地嘲笑:“咱們元少俠憐香惜玉,連這毀了容的女人都不放過,巴巴一路護送回來,這樣溫柔體貼,也不知是不是在山上孤男寡女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

“嘭。”

大門被重新踹開,老闆聲音戛然而止,嘴還沒閉上,驚恐看著面容俊美的少年慢條斯理跨過門檻。

“我才想起,我還有東西落下了。”

他笑著,拇指輕挑,短刀剎那出鞘,刀刃折出一線懾人的寒光:“現在,我就來取回那東西。”

“……”

老闆看著那冷光獵獵的刀鋒,額頭瞬間冒出冷汗。

他哪裡還不明白是自己的話都被元景爍聽見了,雙腿一軟,戰戰兢兢站在那裡,強扯出個諂媚的笑試圖解釋:“元少俠,我不是——啊!!”

剩下的聲音被慘叫取代,客人們驚站而起,驚恐地看著老闆被狠狠貫在牆壁。

老闆慘叫著,他右肩琵琶骨被刀刃貫穿,泊泊鮮血淌出來,短短時候就浸紅了他胸前。

“你算什麼東西。”

元景爍臉上仍然掛著慣常懶散的笑,一步步走向他:“郡主是親王之女,尹小姐是知府貴女,給你幾條命,敢對她們品頭論足?”

老闆恐懼地全身發顫:“小的不敢不敢!是小的嘴欠,請少俠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小的!小的——啊啊!”

他發出尖銳的悽叫,那刀被連柄拔|出,下一瞬又狠狠捅進他左肩,瞬間血噴如泉。

“至於那個姑娘,毀了容又怎樣,一身是傷又怎樣,披著男人的衣服招搖過市又怎樣?”

元景爍眉目輕佻,手慢悠悠握住刀柄,卻在老闆慘叫聲中狠狠一轉,驟然變臉,厲喝:“她自雲端跌落泥潭不曾哭喪,修為容貌盡毀不曾怨艾,身為劍客瀕死仍握劍不松分毫,一身清正烈決之氣是你這輩子望塵不可及萬一的高華,你算什麼東西也配瞧不起她?井底之蛙也敢信口妄判天穹浩大——給你臉了?!”

老闆被他駭人的殺意嚇得抖如篩糠,驟然兩眼上翻,□□一溼,稀稀拉拉淌出黃水來。

元景爍一把拔刀,刀光劃過驚影,徑自後退兩步,老闆如爛泥軟倒在地上,髒汙不堪。

元景爍拎起旁邊的酒壺,頃倒的酒水沖刷刀刃過的血,夾著血氣的烈酒醇氣肆無忌憚地擴散。

“今日我廢你雙臂算一個教訓,望你以後謹言慎行,若你做不到…”

元景爍居高臨下睨著他,刀刃對映出一雙比刀光更削薄冰冷的鳳眸,他似笑非笑:“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

老闆全身哆嗦看著他,兩眼一翻生生暈死過去。

酒館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元景爍壓刀歸鞘,掌心斜壓一圈刀柄,他仰頭拎著烈酒一仰而盡。

清透酒液淌過他修長的脖頸、凸出勁瘦的鎖骨…倏然酒壺墜在地上粉碎,凌厲的脆響,所有人下意識哆一下。

元景爍看也不看任何人,漫不經心抹過薄薄唇角的酒痕,靴底碾著滿地酒血碎片,轉身大步離開。

眾人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好半響才敢呼吸,看一眼那邊生死不知的老闆,面面對視都能看見彼此眼中的駭然瑟縮。

……

林然洗了好長一個熱水澡,等洗完,水桶裡一片紅

——更像是兇殺現場了,希望一會兒來收拾的小二不要被嚇尿。

她對著銅鏡照了照,洗掉了血痂,臉上看起來就好很多,雖然還是有細碎的劃痕和雷斑,但至少看著也是個清麗的姑娘了。

林然美美拍了拍臉蛋,去穿掌櫃夫人送來的衣服,剛穿上中衣要撲向她的飯,就聽見外面急促敲門聲。

林然還以為是小二來收盤子,揚聲:“一會兒再收,還沒吃呢。l

外面卻響起一個震驚女聲:“怎麼有女人?小姐,這屋裡有個女人!”

林然:“…?”

她剛進城,只認識一個元景爍,哪會有別人來找她,八成是找錯房了。

既然是姑娘她就不講究那麼多了,扯著外袍披上噠噠跑過去,推開門。

門外站著兩個女子,一個年紀小些的梳著雙丫髻做丫鬟打扮,正眼神警惕盯著她;旁邊則站著一位扶風弱柳般的白衣姑娘,髮鬢烏黑,帶著面紗,露出一雙盈如秋水的眸子。

林然突然推門出來,主僕倆同時退了一小步,驚疑不定看著她披散的雪白頭髮和臉上的傷痕。

林然打量她們這對主僕,確實不認識,好脾氣問:“你們是誰?要找誰?是不是找錯人了?”

白衣小姐還沒說話,小丫鬟已經回過神來,強撐住氣勢叉腰洶洶道:“這話該問你才對!你怎麼衣衫不整在元少俠屋裡,還…”丫鬟看見裡面的還泛著熱氣的浴桶,大驚失色:“你還在裡面洗澡!”

白衣小姐看見一身沐浴後溼氣未散的林然,臉色就是一變,再等透過半敞的門縫看見裡面搭在椅背的玄色大裘,整個人就是一震,眼眸霎那含淚,纖弱的身形都搖晃了晃。

“小姐!”小丫鬟趕緊扶住她,擔憂看著她蒼白的臉頰,咬唇著急瞪林然:“元少俠尚未婚配,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你到底和元少俠什麼關係?!”

林然看著一臉絕望的白衣少女,終於後知後覺明白了點什麼。

林然無措問天一:“這、這姑娘是不是認識元…”

“很顯然。”天一滄桑點菸:“龍傲天後宮團第一位出場了。”

林然:“…”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

“誤會誤會了!”

林然果斷指了指隔壁:“元少俠住旁邊那間,我和他沒關係,是他在雪山好心救了我,又看我無衣無著借錢給我暫時找個容身之所。”

聽了這話,白衣少女臉上這才重新有了血色,小丫鬟也松一口氣,扶著小姐囁嚅著對她道歉:“對、對不起,那掌櫃的只說元少俠人住樓上這邊,我們好不容易才出府也不能久待,急著見少俠,一著急就誤會了…”

那白衣姑娘也恢復過來,紅著臉柔婉福了福身,歉然道:“是我一時失態,管教身邊人不嚴,實在失禮了,向姑娘道歉,請姑娘寬恕。”

“沒事。”

這點小事林然當然不會放在心上,她擺了擺手,好心道:“他半個時辰前出去了,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你們恐怕得等一會兒。”

小丫鬟頓時看向白衣姑娘:“小姐,那我們還等…”

白衣姑娘咬了咬唇,眼神有點猶豫,最後歸於堅定:“等,我定要見少俠一面。”

現在是人間界,禮教嚴格的那種,看這姑娘該是哪位官家小姐,擅自出府,就為了來與心上人團圓

——不愧是龍傲天,龍力滔天、魅力無邊。

林然撓了撓頭:“那個,你們要不要進來等?”

小丫鬟有些異動,白衣姑娘卻搖搖頭:“謝謝姑娘,我就在這裡等他就可以了…”

她微紅著臉:“我想他一進來,我就能看見。”

林然:“…”

艾瑪,這撲臉就來的狗糧。

林然一隻母單再次露出羨慕又心酸的口…不、淚水,看著她們主僕倆都弱不禁風的樣子,從屋裡搬了兩把椅子出來,不等她們答謝,就擺擺手關門進去——她的飯快涼了,她得抓緊乾飯去。

“小姐,這位姑娘真是個好心人。”

小丫鬟扶著尹姑娘坐下,又有點同情地小聲:“她臉上有傷,一個姑娘家,不知吃了什麼苦才傷到臉,太可憐了。”

尹姑娘其實還在想林然怎麼被元景爍救的事,她知道元景爍處事俠義、偶遇救了這位姑娘是理所當然…就像那日從虎口救她一樣。

但看著元景爍的大裘放在那姑娘的屋裡,她心裡還是有一點酸和悵然。

聽見小丫鬟的話,她放下那些小思緒,輕聲道:“等我們回去取些好傷藥,你給送過來。”

“是。”

小丫鬟笑道:“小姐這樣善良,和元少俠那樣仁義心腸的公子最配了,元少俠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尹小姐嗔她:“就你多嘴。”,卻忍不住羞紅了臉。

門外終於走進熟悉的挺拔身影,尹小姐趕緊站起來,緊張地攥了攥帕子,看著他面無表情踏著樓梯上來,終於忍不住心裡迸發的情緒,走到樓梯口,婉轉喚了聲:“元少俠…”

靴底踏樓梯聲一頓,元景爍抬起頭,看見樓梯口攥著帕子忐忑看來的尹小姐和旁邊一臉笑容的丫鬟,劍眉下意識擰緊。

尹小姐看著他皺起的眉峰,心漸漸涼了。

“尹小姐。”

元景爍屈起的指節微不可查叩了叩刀鞘,他的眼睛和臉都天生帶笑,於是也就從沒有人能看透他心底最深處無法言說的壓抑與不耐。

他輕描淡寫:“若是尹大人有事,直說便是,不必勞尹小姐走一趟。”

尹小姐臉色瞬間慘白。

林然聽見低低的交談聲,知道是元景爍回來了,人家小情兒倆說話她當然不能去當電燈泡。

就這麼著,她繼續快樂乾飯,就要把最後一塊紅燒肉咽下去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崩潰的哭訴聲:“是婉兒自作多情了!婉兒這就走!再不會叨擾少俠分毫!”

“…”林然被這突然高昂的哭聲噎了個正著,撈起旁邊茶壺對著嘴灌,才勉強把肉塊灌下去。

“我的天。”

林然驚魂未定撫心口:“給我嚇夠嗆,這姑娘柔柔弱弱,風一吹就能倒似的,怎麼哭聲飆這麼高?!”

天一默默放了一首《因為愛情》

林然:“……”

林然站起來,有點想看看這差點把她噎死的愛情。

打擾人家私事不太好,但龍傲天的後宮決裂這不符合基本法啊…她猶豫了一下,悄咪把門推一點縫,縮著腦袋往外看。

面前一片黑。

林然:“…?”

“好看嗎。”

元景爍涼涼的聲音:“你頂著我腰了。”

林然:“…”

“對不起!!”

林然超大聲,然後“啪”地就把門關上了

…順便夾了元景爍半截頭髮。

元景爍:“…”

“對不起。”

門又被推開一點小縫,一小把黑髮被纖長的手指悄咪推出來,她小聲說:“頭髮還你。”

元景爍:“…”

元景爍愣是給氣笑了。

林然關上門,想了想,又推開門,這回沒有阻力了。

她走出來,正看見樓下那位白衣姑娘袖子擦眼睛哽咽跑出門去的身影,她的侍女著急在後面追。

林然偏過頭,看見元景爍抱著手臂斜倚在牆角的陰影裡,軒眉俊目,眼睫半闔,薄薄唇線天生上挑,輕佻又多情,只是這一刻,昏黃的火光搖曳在他臉上,明明暗暗間,竟顯出一種說不出的陰鬱和冷漠。

林然看著他臉上的笑,莫名覺得他現在心情有點糟糕。

林然:“你們吵架了?”

元景爍掀起眼簾懶懶瞥著她,臉上還在笑:“你很好奇?”

林然一時無言,瞅瞅他,誠懇說:“…你要是這麼問,那我就不太敢好奇了。”

——畢竟這小夥子火氣有點大,眼神兇得像是要打人。

元景爍扯了扯唇角,繞過她要走。

林然:“你是不是在生氣?”

元景爍輕輕哼了一聲,說不上是不是嘲弄,卻懶洋洋道:“沒有,回去睡覺吧大嬸。”

這還是沒有?

“等一下。”

林然想了想,跑回去把大裘拿出來還給他:“我剛才給洗乾淨了,又吹乾了。”

元景爍挑眉瞅了瞅那大裘,似笑非笑:“你都貼身穿過了,你覺得我還會再穿…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在裝傻?”

林然從善如流收回來:“那我就留下了,等我裁一裁裁成個女款穿著,將來我有錢了,還一件更好的給你。”

元景爍已經見識過她抓重點的本事,這姑娘耳朵就彷彿有遮蔽功能,自動篩出自己想聽的,其他的都當沒聽見,堪稱裝死的至高境界——返璞歸真。

元景爍要走,又聽她說:“再等一下。”

元景爍眉宇劃過一抹不耐,今天發生的事就沒一件讓他痛快的,他背對著她忍耐地呼吸一下,語氣漸冷:“還有什麼事?”

“呃…也沒什麼,我就是想跟你說。”

林然撓了撓頭,不太好意思地說:“因為我們才認識不久,還沒有磨合好,所以我不知道提起什麼可能會讓你不開心,我要是說的什麼讓你不高興了或者你不想提,你可以直接和我說,我以後都會注意的…”

元景爍沒料到她會這麼說。

他頓了頓,偏過頭去,對上一雙清凌凌的眸子。

她眼神很真誠,表情也沒有什麼扭捏羞恥,坦蕩得讓人絲毫不會懷疑哪怕他真的說了什麼不客氣的話,她也不會尷尬或者羞惱,而是會認真地思考一會兒,記在腦子裡,認真誠懇地跟他道歉說以後不會了。

元景爍彷彿這才注意到,她洗乾淨了,一張白淨的臉蛋,簡單寬鬆的衣裙,青竹似的亭亭站在那裡,明明一頭古怪的白髮,明明臉上還有傷痕,彎彎笑著的樣子,卻莫名地很美好、一種歲月溫情流淌的美好。

他心頭微微一動。

他突然有點明白第一眼見她,覺得她哪裡特別了

——她身上有一種不辨性別的、疏朗又包容的溫和氣質。

不會羞澀又溫柔地想成為你的附庸,不會熱烈而霸道地想佔有你,她甚至不會有慾望。

像明月,像竹子,像空氣那種物事,靜靜地存在著,對所有人、對無論男女老少一視同仁。

所以你也就不必像對普通女孩兒一樣對她如何躲閃、如何剋制,像照顧脆弱的花朵一樣呵護、容忍,不必謹慎思慮自己隨意一個舉動可能造成的誤會和傷害——因為她本身就已經足夠強大。

她通透,所以她不會誤會,不會輕易就對你產生不必要的情感;她情淡,所以她不會糾纏不會傷心,不會反饋給你那些因為情感得不到回應而產生的負面情緒;她足夠強大,所以她不會被風霜摧殘,不會被暴雨折斷,她可以與你過刀山血海為伴。

這種感覺,很奇妙,前所未有的奇妙。

但出乎意料的,他並不討厭,甚至讓他有些舒服。

元景爍緊繃的背脊漸漸放鬆下來。

“這是你說的。”

他語氣並不客氣:“我不喜歡別人窺探我的想法,不喜歡別人試圖探尋我的情感和過往。”

林然果然沒有生氣,認真思考了一下,點點頭:“我知道了,你是比較注重個人隱私,喜歡有自己的獨立空間。”

青春期少年嘛,本來就是三觀逐漸塑形的時候,現代的小朋友們被家長碰一下日記本就要炸毛,更何況是元景爍這一看就放蕩不羈愛自由的,肯定更不喜歡被束縛被窺探——雖然她也沒那個意思。

“好吧,我懂了,我以後會注意的。”

林然點點頭:“如果無意還是有哪裡讓你不舒服,你就直接告訴我,我們可以好好商量,讓大家都過得開心一點。”

她很認真、也很真摯。

元景爍深深看著她,薄唇微抿,全身微微繃起的氣壓都像是放緩下來。

他忽然大步向她走來,手伸向胸口,林然手裡一沉,他從懷裡摸出來一個東西放在她手心,是個小藥瓶。

“你廢話好多。”

他像是很隨意地說:“去疤的傷藥,也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你拿去自己隨便敷吧。”

林然拿起藥瓶,還沒仔細看,他忽然彎下腰來,酒氣伴隨著男兒飽滿身體獨有的熱力拂過她臉頰,像是被烈火燻著。

“我突然覺得…”

她聽見,他莫名一聲哼笑:“說不定我們真的能一路走到最後。”

林然一愣,俊美少年已經重新把手插進腰兜轉身走,他步子大,腰側懸著的刀鞘隨之輕輕搖晃。

“我剛才口氣不好。”

他突然頓住,偏了偏頭,懶洋洋的語氣,也聽不出是不是真心:“對不起啊。”

不等林然回答,他背對著她散漫揮揮手,推開隔壁的門進去了。

林然拿著手裡的藥瓶,看著重新掩上的房門,呆了呆,忍不住笑了。

“這小孩兒,酷酷的,拽拽的,但…”

林然笑:“這就是少年版的龍傲天,第一次見噯,居然有點可愛。”

天一殘忍揭穿真相:“那是因為他現在還只是沒有變態的幼年龍傲天。”

林然:“…那成年完全變態版會是什麼樣子?”

“這不是明擺著的。”

天一隨手翻開一本古早點流小說,張嘴就是一段古今結合:“他睥睨天下,他傲視蒼生,他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全世界的男人只有他的小弟和掛掉的炮灰,全世界的女人只有他的女人和死掉的女人,但即使如此,他心裡也從來以大業為重,絕情斷愛,心狠手辣,視世人如螻蟻,視所有女人為玩物…”

林然:“…”

“現在還可愛嘛?還開心嘛?”

天一涼涼說:“要不要先發表一下感想——未來玩物之一?”

林然ovo:“…”

“話說,這麼說還真是,你,女的,年輕漂…暫時半漂亮,還跟在龍傲天身邊…嘖,這個設定真的很危險啊。”

天一嘖嘖翻書:“按照普遍劇情,如果你堅決不想加入肯德基豪華後宮套餐,那你八成就會成為主角升級路上gg以貢獻經驗條的女炮灰之…”

“別說了。”林然淌下寬麵條淚:“重金求組織把我開出女籍。”

天一呵呵:“不是跟你說過,男的會死得更快。”

林然絕望地躺平成一隻廢林。

“怎麼樣,是不是很絕望?是不是覺得前途慘淡?”

天一忽然正色:“——說真的,這小子有點邪性,哪兒就冒出來另一個白光主角?!要我看你也別管太多,就蹭蹭他氣運把傷養好,以後的事兒隨緣吧,別節外生枝再惹一身騷。”

“不,我還有機會。”

林然倔強地爬起來,一抹臉,握拳超大聲:“我還可以趁著他還小看著他別長歪,在他徹底變態之前,努力把他培養成新時代社會主義五好龍傲天——傲天界不一樣的煙火。”

天一:“…”

可給你紅的,紅得就差流油了——一巴掌給你糊成煙火還差不多。

……

元景爍和白衣姑娘的感情糾葛林然這個外人不好妄自揣測,不過看元景爍的態度,那位白衣姑娘一腔痴情終究要無疾而終了。

林然不知道元景爍的過往發生過什麼。

也許他曾一場鮮衣怒馬踏亂整座皇城的繁華,也許他曾在武林之巔一人一刀酣暢淋漓地廝殺,也許他喝過人間最烈的酒,也許他見過江湖最美的姑娘,也許他有過最浩大的榮光與盛名…

她不知道,不知他曾經在這一方人間界掀起過怎樣的風雨、有過怎樣波瀾壯闊的故事。

她只知道,三天後她們就要橫跨昆雲連山,踏上前往修真界的 征程。

那時候,兩界相隔、如隔天塹,此方曾經所有的愛恨情仇都不過化為一段傳說,這個少年,和他的傳奇,也許終將流傳在街頭巷尾,化為茶館說書人提手拍案間的一點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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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然搖了搖頭,回到自己的房間,先藉著昏暗的燭光,辣手摧花把大裘折騰了一遍,給大致裁成自己能穿的型號,至於醜不醜的…嗯,反正穿身上她也看不到,只要她不嫌醜,醜得就是別人。

然後她就美滋滋拉燈睡覺去。

她睡得很香,不知過了多久,卻被門外嘈雜的聲響驚醒。

伴隨著混亂的腳步聲和中年男人悽痛的哀求,是一個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訊息。

尹小姐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