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慧明見眾人都說得差不多了，終於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密度？”工匠們不解地道，“什麼叫密度？”
劉慧明呵呵一笑，“密度就是物質的緊密程度，可以用重量和體積來衡量。”
劉慧明拿出一把裁衣尺，對眾人道，“咱們首先規定一個標準尺寸，就是我手上這把尺子，以後所有需要量度的尺子都以這把尺子為準。”
眾人打量著這把普通的裁衣尺，好像它已經被劉慧明開了光一樣。
劉慧明接著道，“現在我再教你們如何計算物質的密度，就是用重量除以體積就可以了，重量的單位為斤，體積的單位為立方尺，所以密度的單位就是斤每立方尺。”
劉慧明知道純鐵的密度為七點八克每立方厘米，大明一尺為三十二釐米，一斤五百九十六克，一克每立方厘米換算成目前的單位就是五十四點九八斤每立方尺，如此純鐵的密度為四百二十九斤每立方尺。
劉慧明讓手下找來一塊生鐵、一塊熟鐵和一個規則的杯子，很快就測出了生鐵的密度為三百六十三，熟鐵的密度為三百九十五，離純鐵還差得遠。
劉慧明在紙上給工匠們演示了一遍計算方法，然而現實狠狠地打了他的臉，因為工匠們大多不識字，根本沒人能看懂，只有何歡一個人懂了，不過何歡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
劉慧明解釋道，“其實我們煉的鐵不論是生鐵還是熟鐵都不是純鐵，裡面摻雜了碳、硫、磷等其他物質，特別是碳，含量最多，同樣大小的碳和鐵哪個重？”
一個工匠答道，“碳輕鐵重。”
劉慧明道，“對了，這就是我說的密度，在同樣大小的情況下，物質越重說明密度越大，意思就是鐵比較緊密而木頭比較疏鬆。”
“哦，原來密度是這個意思啊！”工匠們總算懂了一點兒，開始小聲討論起來。
劉慧明接著道，“如果鐵裡面摻雜了碳，密度會變大還是變小？”
工匠們又轉不過彎來了，何歡答道，“變小。”
秦纘禮也答道，“對，變小。”
一些工匠也逐漸明白過來，紛紛附和，沒有明白的在工友們的提示下也懂了。
劉慧明接著道，“你們看我剛才測出來的生鐵密度為三百六十三，熟鐵密度為三百九十五，哪一個含碳量高？”
何歡是讀書人，果然不一樣，首先搶答道，“生鐵。”
劉慧明等工匠們都明白了才接著往下講，“你們剛才炒鐵，生鐵炒成了熟鐵，含碳量下降了，密度提高了，說明了什麼？”
陶乾道，“說明鐵越來越純了！”
劉慧明點點頭，“對，就是這個意思。所以，咱們炒鐵就是一個不斷降低鐵裡面含碳量的過程，是不是？”
工匠們答道，“是！”
何歡插話道，“大人，我們是不是可以透過密度來平價鐵的好壞？”
劉慧明道，“不僅是鐵，金銀的成色都可以透過密度來判斷，絕無誤差。比如在純金比純銀的密度要大一半，如果在金裡面摻雜了銀，只要一算密度就露餡了。而鉛比銅重，要是銅錢裡面摻雜了鉛銅錢就會變重，也能測出來。”
何歡驚喜道，“大人此法當真絕妙，學生一定下去試一試。”
劉慧明道，“你如果有空的話，可以把所有物質的密度都測一遍，到時候你會發現很多有趣的現象，比
如水的密度是五十五，酒的密度是四十四，一罈酒要是放久了，酒就浮在上面了，水全部沉到下面去了。這就是為什麼你們去買酒，夥計都要先攪一下的原因。”
工匠們恍然大悟，不由得讚道，“原來如此！”
一個工匠插諢打科道，“以後去買酒就讓夥計舀上面的。”
眾人哈哈大笑。
劉慧明道，“其他物質也一樣，要是密度比水大就會沉下去，密度比水小就會浮起來。”
會場上所有人都驚呼一聲，“當真？”
劉慧明笑著道，“不信你們可以去試一下嘛。”
劉慧明想起自己以前設計的測溫儀，可惜放在夷陵了沒有帶過來。他已經普及了溫度的概念，現在又提出了密度的概念，現代理科三大要素就差壓強沒有普及了，不知道哪天心血來潮會洩露天機，也不知道會不會被天譴。
工匠們不由自主地討論起了劉慧明的新發明，對他的愣神根本沒有理睬。
劉慧明咳嗽一聲，把話題拉了回來，“咱們言歸正傳，鐵的碳含量越低鐵就越軟，但是延展性越好，越不容易折，碳含量越高，鐵就越硬，但是延展性越差，就變得很脆，一摔就壞了，是不是？”
工匠們道，“是！”
劉慧明道，“所以咱們炒鐵就是為了把握好這個度，讓碳的含量適中，炒出來的鐵既要硬又不能脆，是不是？”
眾人不是很明白，何歡代為發問道，“大人，這個和密度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關係大了！” 劉慧明道，“只要你們炒出這種鋼來了，就把密度測出來，再把之前炒鐵的流程詳細記錄下來，包括爐溫、火力、炒了多久等都可以記錄下來，以後就按照這個標準去做，是不是就能炒出一樣的鐵來了？”
眾人點頭稱是。
劉慧明又道，“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咱們透過密度知道了鐵的屬性，密度越高鐵就越純，如果能把鐵的密度提升到四百三十，就已經很接近純鐵了。”
“四百三？”何歡算了一下，不由得皺起了眉，剛才那塊熟鐵的品相已經極好了，竟然和純鐵還差了四十，要想再往上提升可就很難了。
劉慧明頓了頓，接著道，“如果誰能把鐵的密度提高到四百二十五我就賞銀五萬兩。”
工匠們一片歡呼，躍躍欲試，但劉慧明卻知道如果自己不幫忙的話他們要想拿到這個獎金這輩子都沒希望，不過自己也是個門外漢，只好和大家一起探討。
工匠們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劉慧明沒有聽到有用的資訊，只得提前發言，“我認為要煉出好鐵溫度是最重要的，你們覺得呢？”
“何為溫度？”工匠們一臉不解。
劉慧明只得又普及了一遍溫度的知識，“我認為咱們鍊鐵的溫度過低，導致鐵液不能完全融化，咱們現在用的高爐大概只有一千一百度，如果能再提高三四百度，相信鍊鐵技術會有很大的提升。”
於坤插話道，“大人，小人知道一個辦法可以提高溫度。”
劉慧明道，“你講。”
於坤道，“用木炭鍊鐵比用煤煉出來的鐵要好，因為木炭燃燒的爐溫更高。”
劉慧明搖頭，“這不是什麼新方法，唐朝和現在的日本就是這麼鍊鋼的，所以北方的樹林才被砍完了。”
工匠們哈哈大笑，那人也羞慚地低下了頭。
一
個工匠道，“大人，可以用鐵碳。”
“鐵碳？”劉慧明愣道，“鐵碳是個神馬玩意兒？”
那工匠道，“大人，鐵碳就是把煤炭燒熔之後閉上火門捂出來的，專門用來鍊鋼，比木炭還好。”
劉慧明愕然，“你說的是焦炭吧？”
一些工匠起鬨道，“哈哈，老雷，你想錢想瘋了吧，還想蒙大人。”
劉慧明擺手制止了他們，對那雷姓工匠道，“好辦法，你叫什麼名字？”
工匠喜道，“小人雷軍，以前在大冶做匠戶。”
劉慧明點頭，“你這個方法不錯，而且很有用，如果真的可行的話可以評個乙級。”
其實雷軍這個方法比陶乾的建議更值錢，因為現代鍊鋼都是用焦炭的，只是劉慧明已經樹立了一個標杆了，沒必要再樹立一個了，他的錢都是要用到正處的。
雷軍大喜，連連道謝。
劉慧明道，“等你試驗出來了，我就成立一個鐵碳作坊，專門給鍊鐵作坊供應鐵碳，讓你做掌櫃，怎麼樣？”
雷軍連忙跪下磕頭，口裡道，“小人謝大人提拔，小人萬死不足以報大人之恩。”
劉慧明讓工友把他扶起來，道，“雖然我提拔了你，但並不是讓你享福的，你要做事，做不好事我一樣會把你拿掉的。”
雷軍義正言辭地道，“是，小人知道了，小人定不負大人重託！”
“好，精神可嘉！”劉慧明道，“你識字嗎？當了掌櫃不識字很不方便哦。”
雷軍難堪地道，“回大人，小人……小人不識字。”
劉慧明道，“那就從現在開始學吧，你不識字又當了掌櫃怎能管教好手下，遲早會被人矇蔽的，人這一輩子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啊。”
雷軍雞啄米似的點頭答應。
劉慧明道，“我給你定個任務，一個月之內必須學會一千個字，否則掌櫃之位收回。”
工匠們像看笑話一樣看著雷軍，一些膽大已經笑出聲來了。
雷軍誠惶誠恐地道，“小人，小人遵命！”
劉慧明接著道，“關於冶鐵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增加送風量，風大了，火就更旺了，煉出來的鐵肯定會更好，你們覺得是不是這個道理？”
工匠們連連點頭稱是，才半天時間，劉慧明從一個連炒鐵時什麼都不知道的人一下子就成了專家，工匠們早已把他當成神了，無論他說什麼工匠們都只會點頭稱是。
秦纘禮道，“大人剛才提出用水力鼓風，屬下相信一定可以增加送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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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慧明呵呵一笑，“我這個創意再怎麼也能評個丙級吧？”
“哪能評丙級，絕對能評甲級”，秦纘禮恭維道，一些工匠也跟著起鬨，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劉慧明道，“過幾天我到夷陵之後會給你們送來一個測溫儀，到時候你們好好測一下爐溫。我再給你定個目標，誰能把爐溫提高到一千五百度，我同樣賞銀五萬兩，授予甲級專利。”
要是真能把爐溫提高到一千五百度，基本上就可以鍊鋼了，那樣的話中國的工業化將提前三百年到來。
劉慧明又交待了一些事情，總算結束了今天的會議，工匠們第一次和官老爺近距離接觸，而且這個老爺又特別平易近人和藹可親，又給他們提出了明確的規劃，工匠們都有了奮鬥目標，紛紛捲起袖子要大幹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