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啊，”終於，馬少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感慨的道：“小張，如果不是你的提醒，可能到時候咱們的很多同志還沉浸在出口創匯的喜悅當中，沒想到在無形之中咱們竟然吃了這麼大的虧。”
嚴自立跟著附和：“誰說不是呢。”
張起航卻是苦笑著道：“其實在我看來，這種情況還不是最嚴重的。”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
在張起航說了之前的這番話之後，馬少軍就再也不敢小覷張起航在這件事上的眼光，他沉聲道：“起航同志，你還有什麼擔心的問題，都一道說出來吧……這個時候說出來，對咱們國家的摩托車出口其實是好事。”
“好的，”張起航點點頭，也不客氣：“如果只是單純的壓價倒也罷了，怕就怕這些企業在壓價之後，為了保證利潤，開始偷工減料，比如說縮減某些工序，比如說在製造齒輪的時候用價格便宜的低標號鋼材用來取代原本標準的鋼材、比如採用低幾個規格的密封膠……
這種偷工減料的方式，短時間內看不出有什麼問題，但會導致摩托車在使用個一兩年、兩三年之後就開始出現漏油滲油、動力嚴重下降等問題，到時候很有可能在東南亞這些國家給當地民眾造成一種‘華夏摩托的質量就是不行’的惡劣印象，導致咱們國家出口過去的摩托車直接沒人買……結果就是原本一條可以穩定的為國家提供外匯收入的渠道，就這麼被自己人給作死了。”
張起航這話可不是危言聳聽，當年某個時期，國內摩托車工業大舉進軍交趾摩托車市場的時候就是這做的，當時的各大摩托車廠家，因為沒有一個中間協調機構，導致大家彼此大打價格戰，最慘烈的時候，一輛摩托車的出口價格僅為170美元，而在這個價格下，其質量也就可想而知。
馬少軍的表情很嚴肅，嚴自立的表情也很嚴肅。
兩人雖然覺得張起航的話雖然有些危言聳聽，但也不是沒有道理，對於國內企業為了出口而競相壓價的行為，他們可是太熟悉了，也就是說，理論上，張起航說的這種情況確實很有可能出現。
到了這會兒，馬少軍哪還不明白張起航這次來找自己的目的？他忍不住笑了：“說說你的想法吧，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唔……你不會是想要地區出面，讓除了你們公司之外的其他摩托車製造公司都不許出口摩托車吧？我給你說，我們可沒這麼大的本事。”
“就知道什麼都瞞不了您，”張起航撓撓頭，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我的想法是，咱們地區和省裡的領導溝通一下，然後由省裡組織一個摩托車件行業的出口協調機構，規定大家可以競爭，但必須將價格控制在一個幅度範圍之內，比如說10%甚至是5%。
另外最重要的就是必須保證產品的質量，不能將市場做砸了。
如果有效果，再將這個辦法推廣到全國，這樣也能將這門生意長久的做下去……領導您覺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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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張起航期待的目光，馬少軍沒有馬上說話，而是點上了一根煙，好一會兒，他才緩緩的開口說道：“小張，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實際做起來可能很麻煩。”
“這樣啊……”
張起航聞言，心中有些有些失望。
倒是嚴自立，他嘆了口氣，對張起航說道：“小張，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要明白，這裡面涉及到很多方面的利益，尤其是對於很多地方政府來說，這直接關係到他們的政績，所以……”
張起航沉默了片刻，終於點點頭：“謝謝領導，我明白了。”
馬少軍有些驚訝：“你真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張起航點點頭：“其實這個實際上從來不缺少聰明人，這個問題，就算有些人看不到，但同樣有人能夠看到，但如果這簡直最終真的朝著那個最糟糕的情況發展過去了，那麼這其中肯定有某種必然的理由。”
“你能這麼想就對了，”聽張起航這麼說，馬少軍笑了，他頷首說道：“其他人我們不管，既然你們公司走在了前面、吃到了第一口肉，那就一直走在前面，只要你們一直走在前面，別人就影響不到你們。”
張起航咂咂嘴：我怎麼覺得您這話裡面有話呢？
“好了，既然你覺得這種情況有可能發生，那就回去琢磨一下，怎麼做才保證你們公司在這種衝擊下還能夠為國家帶來外匯……”說到這裡，馬少軍凝望著張起航，一臉深意的道：“當別人為了一點錢都打出狗腦子來的時候，你們卻能夠給國家帶來急需的大量外匯，你說到時候領導們會怎麼看你們？”
張起航連忙點頭，心裡頭確實砸死感慨：這些傢伙，沒有一個簡單的啊。
……………………
嚴自立被馬少軍留下來了，從馬少軍的辦公室裡一出來，王芳就連忙向張起航道謝：“起航，今天你……”
“姐，你可千萬別這麼說，”不等王芳說完，張起航就連忙攔住她的話，說道：“我給你說，我也是有私心的。”
“哦？”聽張起航這麼說，王芳頓時樂了：“那我倒是要聽聽，你有什麼私心？”
“姐您想啊，一個副局長幫我說話的分量大，還是一個辦公室主任幫我說話的分量大？”張起航笑眯眯的道：“您之前是辦公室主任，幫我說話也只能算是‘位卑言輕’，可您進了局領導班子，那就不一樣了，您說話，誰敢不當一回事？到時候有您護著我，我看誰還敢給我穿小鞋。”
“給你穿小鞋？”王芳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登時笑的花枝亂顫：“你張大經理現在可是在趙書記和閆專員那裡都掛上了號的人，多少人想要巴結你都來不及呢，誰敢給你穿小鞋，那就是破壞咱們琅琊地區賺外匯的大事，他不要命了？”
與此同時，她默默的在心裡對張起航說了一聲：謝謝你，我的弟弟。
王芳很清楚，在自己這一步的臺階上來了之後，以後自己的眼前就真的天高地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