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個原因，”張啟航點點頭，但卻隨即搖搖頭：“但主要原因不是這個。”
主要原因不是這個？
眾人聞言，不由的張大了嘴。
好在張啟航沒有可以賣關子的習慣，他看向楊志軍，問道：“老楊，我記得我這次起身去東營之前你曾經跟我說過，說地區的一些領導向你提出過暗示，希望咱們公司能夠接收幾家效益不好的單位，是不是？”
所謂的“效益不好”其實只是委婉的說法，這些所謂“效益不好”的單位，實際上的問題已經十分嚴重，有些單位已經處於停產或者半停產狀態，就跟張啟航剛剛重生回來時候的地區工業局空壓機廠的情況差不多，全靠政府的財政撥款或者政府要求銀行提供的銀行貸款才能夠勉強維持——現在，已經馬上就要1994年了，央企面臨的情況還好一些，那些地方性的國企，虧損、嚴重虧損、停產或者半停產的，真的是一大批一大批。
這年頭，國家管著工人們的衣食住行和吃喝拉撒還是社會意識的主流，哪怕財政再困難，地方政府的領導也不能、更不敢餓死了人，只能靠財政撥款和銀行貸款勉力維持，可問題是財政撥款和銀行貸款也不是無限的，更別說全國還有那麼多吃國庫糧的人呢，政府財政的資金如果撥付給這些困難企業太多了，必然影響政府以及相關事業單位人員，比如教師群體和醫護群體……從94年開始，教師群體遇到的困難，70後、80後們應該都聽說過，咱們就不展開了，畢竟話題有點不合適。
政府財政上的資金不夠，那就只能打銀行的主意，而銀行也不是傻子，真到了必要的時候一句“上級命令，不許再借出資金，誰借出去的誰就滾蛋”，就能讓地方政府傻眼——借錢是一回事，可借錢借到需要對方付出帽子的代價的時候，還堅持借錢，那就是往死裡得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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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那些效益好的企業，就落入了地方政府的眼中：既然你們單位的效益這麼好，那麼是不是應該幫忙解決一些困難？
以輕騎摩托車為例，在1993年的當下，輕騎摩托車的年產量已經超過了100萬輛，是國內摩托車行業當仁不讓的龍頭老大，面對舜耕市大面積的國企倒閉潮，舜耕市的領導解決問題的辦法極其的簡單粗暴：一起打包塞給輕騎，反正輕騎有錢嘛！
最多的一年，輕騎摩托一年被迫接受了30多家地方企業。
雖然這些被打包塞給輕騎摩托集團的地方企業近乎白送，政府壓根就不要錢，但問題是這麼多家企業的領導層你的安置吧？這麼多工人你得給他們吃飯吧？
面對這麼多張嘴，輕騎老總章家嶺想出了各種辦法，他後期非法挪用公司資金炒股，未嘗也不是沒有集團財務壓力太大的緣故。
而現在，琅琊地區的領導們也面臨著和舜耕市差不多的麻煩，有大批困難的國有企業亟需解決員工的吃飯問題。
聽到張啟航說到這個問題，楊志軍猛然反應過來：“張總，您的意思是……”
“沒錯，”張啟航點點頭：“大家基本上都是土生土長的，對於地區裡那些企業的情況，大家不說知道的多麼清楚，但也知道個八九不離十，對吧？”
眾人紛紛點頭。
確實，整個琅琊地區就這麼大，企業就這麼些，都是大家的親戚、同事、同學以及七拐八拐的關係，就算不知道這些遇到了困難的企業的詳細情況，但大致的情況還是知道的：哪家企業有半年發不出工資了、哪家企業只能基本公司、哪家企業是什麼情況……根本瞞不住人。
張啟航接著說道：“我仔細想過這個問題，以地區裡給咱們華騰公司的待遇，這個麻煩咱們根本躲不過……別的不說，如果是老局長以及老老局長開口了，一個電話打過來，你們說，我能怎麼辦？我有拒絕的餘地嗎？”
眾人無言以對。
華夏是個人情社會，既然是人情社會，很多事情就不能只講規章制度，比如如果老局長馬少軍開口了，說：“小張啊，地區現在很困難，你們華騰公司能不能幫忙接受幾家效益不好的公司？”
面對這個對自己有提拔和知遇之恩的老領導，張啟航能怎麼辦？
你說什麼？
拒絕？
真的拒絕的話，張啟航還要不要做人了？對你有提拔和知遇之恩的老領導求你點事、還不是什麼違反紀律的事，你都拒絕，你還是個人麼？
到時候，即便是大家不說，但大家也會默契的與張啟航保持距離：連對他有提拔和知遇之恩的人都是這麼一個態度，這小子是個薄情寡義的人啊，那我還是不要跟他打交道了，免得老子一腔心血喂了狗……
這就叫潛規則！
潛規則這個東西，在很多時候比“明”規則的殺傷力還要大！
“所以啊，我就想了，既然咱們不能拒絕，那為什麼不能化被動為主動，主動出擊？”張啟航說道：“如果是主動出擊的話，咱們就可以有針對性的挑選一些效益不好的企業，而且話說回來，咱們都這麼積極、主動的幫地區解決問題和麻煩了，地區的領導們再給咱們塞包袱的時候，咱們可就有話說了。”
主動出擊？
有針對性當初挑選一些效益不好的企業？
聽到張啟航這話，大家的眼睛猛然亮了：原來是這麼回事！
江河當即激動的說道：“張總，您之所以打算組建這個‘出口園林機械產業聯盟’，就是為了化被動為主動，解決這樁麻煩？”
如果是這樣，大家就只能高高的豎起大拇指，佩服的五體投地：高！張總不愧是張總！辦法就是高明！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個辦法呢？
“大家覺得我這個想法怎麼樣？”張啟航笑著點頭：“嗯，如果大家覺得有什麼其他的好辦法，也可以提出來，咱們一起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