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其實早就已經從戶部回來了。
他回來以後，聽到王氏說賈珠他們在書房讀書，也就過去看看。
倒不是他不相信賈珠，只是擔心他不好控制賈寶玉，所以想暗暗的看看效果。
結果沒想到聽到了賈珠的那一番言論，讓賈政心頭堵得慌。
他從來沒有想過賈珠這個孩子內心這麼柔弱，卻又如此的堅強。
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賈政也沒聽到過這類的訊息。
每次賈政還說著賈珠讓他省心，不像其他幾個孩子那樣讓他精疲力盡的操心。
可是他忘了“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所以今天在門口聽到賈珠的一番話讓賈政內心難受加愧疚。
他認真的在反思著自己從剛到這裡之後對於孩子們的態度，結果越來越讓他沮喪。
自己可能是受到上一世的影響，只是關注著那些自己印象特別深的事情和人。
可是對於很多人雖然和藹，但是不夠親切。
就單單對賈珠來說，正如賈珠自己說的那樣，雖然自己給了他很多，甚至超過這個時代大多數的父親。
賈政自己剛開始也認為自己能夠給予所有孩子最好，最公正的待遇。
但只要是人就會有親疏，自己總是擔心著元春，總是擔心著探春，林黛玉等等很多人，只有賈珠這個之前早逝的孩子被他給忽略了很多。
在自己印象裡最深刻的可能就是賈珠會試的那幾天，自己一直陪著他，之後他結婚了由於自己那段時間自己心情的煩躁，早早的就離開侯府去了城外的莊子上。
從此之後就很少有和孩子溝通的。
“哎！”賈政嘆了一口氣，苦笑的搖頭。
賈政一直在自己的房間裡待到了中午才出來。
現在也沒有什麼辦法了，只能以後慢慢補救吧。
可是自己上了年紀不說賈珠也都做了孩子的父親，這人長大了再想做什麼就會很尷尬。
算了，不想了，以後再說吧！賈政也是放開了，再想下去自己可真的就鑽了牛角尖了。
正當他準備一起吃飯的時候，王氏匆匆走進來。
“老爺，管家來報說戶部的路大人過來了。”
賈政聽到以後只能出去在客廳接見。
“屬下見過大人！又過來打擾，還請大人恕罪呢！”路元看著賈政進來，笑著告罪。
賈政擺擺手示意他坐下，開口說：“你們還是這麼生分，雖說是下屬，可畢竟還是同朝為官的，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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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原本準備去戶部的，可是在勤政殿和陛下說了一些問題，想著快中午了也就沒去打擾你們。”
路元端坐在那裡說道：“大人客氣了，戶部也沒什麼事兒，今天過來時有一件事想給您說一下。”
說完路元看了看賈政的臉色，一切還算正常。
“今天我們大家決定去榮國府催款，之前已經給大人說過了的。
他們雖然有寧國府做抵押，可還有很大的缺口。
根據陛下旨意，必須變賣他們家所有的家產。
屬下等人想著，那裡畢竟是您的家人，就讓霍大人帶著人過去，屬下過來問問您是不是需要過去一趟？”
賈政沉吟片刻，也是皺起了眉頭。
他聽到這個訊息也猶豫了起來，如果過去的話要是碰到賈母肯定會很尷尬，那就成了自己兒子抄母親的家了。
要是不過去，他怕戶部這些人把握不住分寸，或者賈府的人仗著自己的地位再做一些不合時宜的事情就不好了。
賈政在那裡想著，路元也沒打擾，只是靜靜地喝茶。
這種事他們不好參與，別人家還好，榮國府的情況太特殊，只能讓賈政自己看著辦了。
“你且先等等，本官去吩咐一點事情，然後和你們一起過去。”
過了好久，賈政抬頭對路元說道。
路元連忙謙虛，讓賈政去處理，自己自然會等著他的。
賈政走出去，倒後面見到王氏。
“你現在統計一下，咱們家有多少現金，然後讓周瑞以最快的速度把具體數字報告給我，我在榮國府老太太那裡等著他。”
王氏急了，他以為賈政要用家裡的錢給榮國府還債，趕緊叫了一下“老爺！”
賈政明白她的意思，安慰道：“你放心，亂想什麼呢，我就是讓你統計一下，等會兒他們家東西都被弄完了最起碼給他們一點錢生活吧！”
王氏這才放心了下來，立刻叫周瑞去統計，而賈政也帶著路元匆忙往榮國府走去。
等到了榮國府，賈政松了一口氣，官兵也算給面子，就在賈璉的伺候下在正堂門口等著，還沒有真的進去查抄。
“大人！”霍潛之看到賈政到來，連忙上前來行禮。
賈璉也是倉皇的不行，看到賈政彷彿看到了主心骨，急忙走到了他身後。
“璉兒，你帶著兩位大人，對照戶部賬冊進行相應的查封吧。我過去看看老太太。”賈政沒有看他，直接交代。
然後又對路元兩個人說道：“既然開始查處，那就一切按照陛下的旨意進行，除了傢俱之外，庫房所有的財產，還有之前皇家御賜之物，全部登記造冊，然後折算價格。
到時候還了多少，又有多少沒還全部用清單寫好，一式兩份。
一份留戶部存檔，一份交給榮國府算是依據。”
兩個人躬身應是，然後開始在賈璉的帶領下在各方查了起來。
吩咐完之後，賈政連忙往榮禧堂走去，他要看看賈母的情況。
等到了碧紗櫥，賈政嘆了一口氣，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樣。
賈母在鴛鴦的服侍下半躺在塌上默默地流著淚。
“母親！”
賈母聽到賈政的叫聲，緩緩的轉過頭來。
“怎麼，不放心你那些屬下，怕他們抄家不乾淨，所以自己親自過來了？”
賈母慢慢的用蒼老的聲音回答著。
雖然之前自己已經有心理準備，可是等到官兵進門的時候，老太太還是止不住的傷感。
賈政起身之後看著賈母，“母親，咱們之前不是說好了的麼，皇上這已經是法外開恩了，您怎麼還這麼放不下。
是，這裡是您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可是您要明白，人永遠比物件重要不是嗎？”
賈母就是閉著眼睛不回答，賈政也是無奈。
“鴛鴦，你去把老太太這裡的東西造冊拿出來，我對一下東西讓他們帶走吧。”賈政沒辦法，只能交代鴛鴦。
不可能真的讓官兵進來到賈母住的地方搜查吧，這老太太現在已經這樣了，如果官兵真的進來，估計當時就會被氣死。
鴛鴦為難的站在那裡，不知道該不該聽賈政的，賈母也是閉著眼睛假寐，就是不回話。
屋子裡一時間尷尬了起來，幾個人都沒辦法說話了。
“母親，您說說吧，不然您這個忠僕估計是不會拿出來了。
現在的形式您也明白，他們能拖這麼久才來，已經算是給兒子很大的面子了。
如果咱們家還不識趣，那不是和戶部在較勁，而是和陛下在較勁呢。”
賈政很無奈，只能交代著說道。
“給他吧！”
賈母這才緩緩的睜開眼睛，盯了賈政一會兒，眼神都沒動，只是交代鴛鴦把賬冊拿出來。
鴛鴦聽到，如蒙大赦的往後面走去。
“東西和賬目上的能對上嗎？”賈政拿著鴛鴦送到他手上的賬冊問道。
鴛鴦連忙回答：“能的，之前因為老太太賞賜出去一些東西。
這會知道戶部的要來，就重新統計了一下。
這裡的兩本，一本是之前的，一本是近期統計出來了的。
老太太說新舊兩本也好有個對照。”
賈政心裡暗暗讚歎，還是老太太想的周到啊！
賈政拿著賬本站起來說道：“母親，那我就拿出去交給他們了，至於東西就讓丫鬟抬到院子裡就行了，免得他們進來衝撞您。”
賈母擺擺手，沒有說話，她現在別說看到，就是聽到這件事心就堵得慌。
賈政拿著賬本走了出去，在去的路上正好看到王氏給有賈敏她們帶著孩子從後門進入。
“老爺，如何了？”王氏趕緊問。
賈政沒有回答，反而問她道：“你整理好了嗎？一共有多少？”
“咱們家所有的現金，加上銀票一共一百五十萬兩，其他的因為還要週轉，我也就沒帶過來。”
賈政愣住了，不禁問道：“怎麼這麼多！他們不會是做什麼違法的事兒了吧。”
王氏無奈的笑了笑：“老爺，咱們家一頓飯才花費不到二十兩銀子，除了正常的花銷也沒什麼可做的，這麼多年您和珠兒的俸祿、賞賜再加上茶樓的進項，這已經很少了。”
賈政這才點點頭，他從剛開始，家裡的費用的確節省了很多。
賈政想了想，說道：“你拿出來三十萬兩，最好是銀票，等會兒等官兵走了悄悄的交給老太太十萬兩，給璉兒媳婦二十萬兩。
給老太太的算是她老人家的體己錢，給璉兒媳婦的讓她維持家裡的費用。
不過你們要叮囑他們，不許再揮霍，不然到時候真的去乞討可別怪我！”
最後賈政看著王氏和賈敏交代著。
賈敏點頭：“二哥放心吧，我和嫂嫂會交代好的。”
賈政這才點頭離開，往前院走去。
“你們可清點好了？”賈政進去看著路元他們問道。
霍潛之說：“大人，已經清點好了，總共八十萬兩，在加上一些林林總總的勉強一百萬兩吧。
榮國府從先帝開始借錢，一共八次，總共借用一百六十萬兩。”
賈政點點頭，把手裡的賬目遞過去。
“這是老太太那裡所有東西的造冊，一本是之前的，一本是聽說要抵押還債以後重新統計的。
我剛才看了一下，大概有近十二萬的樣子，在加上寧國府，所有的賬也基本還清了。”
霍潛之看著手裡的賬目面有難色：“大人，老太太屋子裡的就算了吧，畢竟老人家用著的東西已經有了感情，陛下也不會因為這個生氣的。
再說要是算上寧國府，雖然說可能距離還清還差點，但是這已經比那些人家好多了，沒必要再惹老太太傷心了。”
賈政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欠債還錢，這本是應有之義，不管是欠誰的都要還不是。
既然能還清，就直接還清了吧，老太太那裡我去安慰，沒什麼大事。
我已經讓丫鬟把東西抬到了院子裡，你們查收一下，要是沒什麼問題，就開始統計。
把收據打出來給我，你們就帶著東西回戶部吧。”
霍潛之這才收下賬目，讓手下人趕緊去接收。
一群人忙忙碌碌的一直過了兩三個時辰才忙完，霍潛之和路元對比完賬目，給賈政開了收據之後才告罪離開。
賈政看著他們抬著東西離開，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擦了擦頭上本看不見的汗，轉身往榮禧堂走去。
那裡還有一場“戰爭”等著他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