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衚衕，梅府。
梅韞和他父親兩個相對無言，一直坐到深夜。
“你是說賈政要給陛下建議，讓一些文官充斥到邊疆，對那裡進行教化？”
梅林耷拉著蒼老的眼皮，陰森的看著梅韞。
梅韞的臉色很不好，甚至有點鐵青。
“是的，而且他這根本就是在威脅我們家。
之前他說了我和薛家的婚事，明裡暗裡的想讓我主動提出解除婚約。
看到我沒答應，他們父子就開始威脅兒子，說要是我們不答應，就讓我們全家去邊疆！
父親，您在朝中可聽說過這件事情？”
梅韞不知道賈政說他給皇帝的簡直是否屬實，所以急急忙忙的回來向自己的父親求證。
梅林用乾枯的手摸著自己的鬍鬚，想了想說道：“這件事我沒有聽到，不過咱們家畢竟沒有高官在朝，訊息也不是很靈通。
但是賈政作為大學士應該不會再這種事情上騙咱們吧？”
梅韞這時候也不確定了起來，原本他以為賈政可能是為了逼迫他，所以才說出這樣的話。
可現在聽自己父親一說，似乎還真沒有必要騙他們啊。
“那您說會不會他們正在商議，現在說出來可能就是已經決定了的？”
由於之前設立軍機處的事情被提前暴露之後，皇帝非常震怒，到現在基本就是京城無人不知了。
這個時候要是還把沒確定的事情拿出來，他們估計賈政還沒那個膽子。
梅林嘆了口氣：“兒啊，這就是形勢啊！
他們身居高位，要想動咱們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嘛。
之前是咱們想差了，以為薛家會逐漸沒落，也就沒有必要再和他們家有什麼交往。
現在看來，這位賈學士對薛家的女兒可是很在乎的！”
梅韞上前一步，焦急的說道：“父親，真因為如此，咱們才不能退婚啊。
要是說完成這件婚事就是為了婚約，那現在可真的就有了依靠的大樹啊！
我只要和薛家那個丫頭成親，以賈政對薛家現在的態度，他不可能看著薛寶琴在咱們家過著拮据的生活吧。
到時候說不定咱們家振興門楣指日可待啊！”
梅林看了看自己的兒子，不屑的說道：“你這麼焦急，不是因為想依靠著賈家為家族謀福利，是為了你那個姘頭吧！”
梅韞立刻漲紅了臉，立刻辯解：“父親，我真的是為了家族考慮啊。
至於說桂春坊，那只不過是逢場作戲，我怎麼會做出那種事情來。”
梅林冷笑：“蠢貨！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騙我，要不是你的那件事弄得滿城風雨你以為賈政他們一下子能抓住什麼把柄嗎？”
其實梅林還真的想偏了，他們梅家在京城還真沒啥名聲可言，就算沒有梅韞這件事，賈政也會想辦法推了這門親事。
現在只不過是藉著梅韞的事找了一個由頭罷了。
“父親，您還是想辦法怎麼應對吧，要是真的被迫退婚或者被弄到邊疆，對我梅家來說都是一場打擊啊！”
梅韞不想再討論那些前因了，只想知道後果。
梅林拍著桌子，大聲罵道：“你以為我不想嗎，現在形勢比人強，我能有什麼辦法？
嘿嘿，可真的是公侯世家啊，竟然這麼明目張膽的威脅人，可真的把大周當做他們的了！”
梅林想著自己忍不住就心裡顫抖，似乎把自己之前做的那些齷齪事全部忘記了，現在就是單純的梅翰林。
梅韞突然說到：“父親，要不您給陛下上奏摺，彈劾賈政？”
梅林搖搖頭：“這個根本不可能的，陛下現在非常信任賈政，不然也不會在之前一直維護他。
現在我們去彈劾，不僅讓他受不了什麼傷害，而且還會被記恨。”
“那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嘛，就等著他們騎在我們頭上拉屎撒尿不成？”
梅韞煩躁了起來，站起來大聲的說著。
梅林瞪了他一眼：“滾回座位上，遇到事情就如此毛毛躁躁的，你還能做成什麼大事？
怪不得翰林院的那些人看不上你，你除了玩兒女人，你還會做什麼？”
梅韞聽到父親嚴肅的神情，想說什麼可又憋了回去，悻悻的做在那裡垂頭喪氣。
“哼哼，他們不是讓一些世家和文臣去邊疆嘛。
好啊，那咱們也不反對，不過你不信所有的世家都會沒反應。
你也不用擔心，明天我去顧源顧大人那裡拜訪，我問問他是否聽到這個訊息。”
梅林突然冷笑了起來，安慰著自己的兒子。
梅韞氣急敗壞：“爹啊，您在皇帝那裡彈劾他都沒用，你還指望顧大人能做什麼啊！”
梅林陰冷的笑著：“你說，要是京城裡那些文臣聽到這個訊息會怎麼樣？”
“那還用說，肯定是火山爆發啊，誰不想在繁華的京城待著，跑到邊疆去吃土不成。”梅韞想都沒想，直接說道。
梅林看了他一眼，說道：“那不就得了，要是京城裡所有文官知道這個訊息，我看他賈政怎麼應對！”
梅韞也猛然間想到了這個問題，眉笑眼開的：“爹，要是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咱們只要待在後面不出面。
京城裡那些文官就能把賈政全家給踏在腳下！
不過，要是他們知道是咱們洩露出去的訊息，會不會找我們的麻煩啊！”
最後梅韞擔心的問的，他已經被賈政父子給弄怕了。
梅林笑了起來：“我就是擔心自己的前程，去顧大人那裡問問罷了。
他們防止洩露訊息，難道我們還不能關心自己的未來不成？”
梅韞聽到他父親這麼說才放心下來。
父子二人彷彿看到了自己心中的那片陰影被吹散的情形，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來。
其實在賈府賈珠同樣在擔心這件事情。
可是在翰林院他沒辦法直接問，等回到家就迫不及待的找賈政商議。
“哈哈，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說的那個原本還是子虛烏有的事情而已。”
賈政聽賈珠說出自己的擔心，不由的笑了起來。
賈珠愣了一下，說道：“父親，您不會用假消息騙梅家吧？”
賈政拿起桌子上的花生，捻了一顆吃著。
“嘿嘿，這個也不是假消息，不過也不是真訊息。”
賈珠愣住了，不知道賈政說的是什麼意思，就定定的看著賈政，
賈政拍了拍自己的手，然後看著賈珠。
“要是他們之後答應我的要求，和寶琴丫頭退親，那我就當做這件事什麼也沒有。
如果他真的和我槓上了，頭硬的想和我懟一次，那我就立刻建議陛下，這件事會真的提上日程。”
賈珠驚呆了，他沒想到政治還有這種玩法，甚至有點顛覆他的三觀。
“不是，父親，您這是……這是在，在以權謀私啊！”
賈珠最後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只能苦笑著說了一個稍微好聽點兒的詞語。
賈政哈哈大笑：“你啊，還是有點稚嫩了。
雖然是藉著寶琴丫頭的婚事，看起來我是以權謀私了。
可要是真的這件事情做成了，你說整個京城會怎麼看待我們家？”
賈珠沉思了很久，凝重的說道：“要是真的做成了，那整個京城就會把咱們當做一個重大的威脅。
他們會在一些重大事情上聽取我們的意見，甚至共同決定。
可要是這樣也會被陛下更加忌憚，把我們當做權臣。”
賈政眯著眼睛點頭：“你說得對，我們家經過這麼久的努力，已經到了不得不亮肌肉的時候了。
之前因為怕陛下心裡有隔閡，所以我一直壓著你們，讓你們低調起來。
可是這次我和陛下在商議軍機處相關事宜的時候已經得到了一些承諾，也就不需要這麼壓抑自己。
以後你們有什麼能力就儘管使出來，咱們也不用為了忌諱把自己的才能埋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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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梅家，就當做我們家第一次收拾的物件罷了！”
賈珠今天都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了，不是後世坐什麼過山車，一上一下，而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原本他們隱忍起來，就是為了能夠到時候新舊交替，不至於全部鋒芒畢露的讓皇帝用雷霆之怒給收拾。
可現在賈政告訴他，不用忍著了，已經和皇帝達成共識，這讓他一下子怎麼接受？
屋子裡一片靜謐，只有賈政不慌不忙的說著在養心殿和皇帝說的話。
賈政甚至沒有漏過一個細節，他相信賈珠的心智，要是他真的有什麼過失，賈珠會第一時間發現並且告訴他。
賈珠聽的也很仔細，甚至因為用腦過度臉色都有點白。
“父親，既然陛下已經答應您的事那就不會改變。
他雖然是對待臣子必要嚴格，可從來都是一個信守承諾的帝王。
咱們家只要不犯那種忌諱就暫時不會有事情。
不過陛下心裡不在意不代表別的勢力不介意，所以我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這也是也所擔心的啊，就怕他們容不下咱們，群起而攻之！”
賈政聽著賈珠的擔心也是面色凝重，他現在不僅僅是陛下的一個近臣了，而是群臣勢力！
賈珠努力的消化著賈政的訊息，也在思索著。
賈珠猛然坐直身子，轉頭看著賈政。
“要真的已經如此，那梅家必須收拾完，不管他們怎麼選擇，這家人，留不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