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的清晨很美，朝陽灑落，霧氣流淌，為這座城池染上了一層神秘與絢爛。
繁華一夜過後，睡眼惺忪的士兵開啟城門，一些倒夜香的推車緩緩行駛而出，河上的舫船也重新隨河水開始了流動。城內的一些商鋪、家家戶戶逐漸開門，老人小孩開始迎接新的美好一天。
“真是一個好天氣！”
寧離歌醒來，伸了一個懶腰，無比的放鬆，昨晚他睡得很是香甜。
接著，寧明和姜離就拉上他一起向太上皇、自己的孃親請早安。
做完這一切後，寧明又出城，去給大明侯的墳墓上了香。
姜離她們站在後方。
寧明獨自一個人矗立在那個小墳包前，默然了許久。
都說往事如煙，其實更像是酒，隨著時間流逝，那些記憶只會發酵得越發醉人。
“多希望你還活著，也能陪我在夜晚的神都街道上走一遭。”回想往日種種，寧明心頭湧上一陣酸楚。
收拾起心情。
寧明今天得陪小鳳凰回一趟孃家，北原。
北原的變化才是巨大。
北原搞了很多個進入萬星界的入口，這保證了他們與外界的密切交流。並且，四大仙家這些年也是發展的蒸蒸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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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中最厲害的那幾個仙館，這些年都和北原的四大仙家有熟絡的往來。
寧離歌剛一到北原，就焉了下去。
雖然他是姜離的孩子，但軒轅凰的家族一樣把寧離歌看作是自己人，立馬就讓寧離歌對一眾孩童當起了小老師的角色。
軒轅凰的父母雖然不再了，但其他的親戚可不少。也是過分的豪情，每家每戶都準備了大餐，說什麼也要把寧明一家人給強留住幾天，像是要把他們給吃得撐死在北原一樣。
寧明對軒轅凰的娘家人，還要對自己那邊還好一點。花費了三天時間，幫那些年邁了的長輩，逐一梳理了一遍筋骨。
再然後，寧明就把一家人安置在了北原，想回大周王朝的寧離歌也讓他隨便跑了。
至於自己。
寧明說道，“我接下來想一個人在故地上走走。”
“好的，早點回來。”
軒轅凰和姜離二女並未要求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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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原那批老家夥也是有意思，反正一個個現在都有點老態龍鍾了，到了知天命、不逾矩的年紀。
“我還記得寧明小的時候，那可比寧離歌頑劣不知多少倍，在我北原大鬧，綁了一大票我北原的仙家天驕，還用手掐著軒轅凰的脖子，硬是在我等一眾老輩的眼皮子底下殺出了一條血路...”一群老東西在那裡開始揭自己老底了。
“真的假的？鳳凰妹妹以前還吃過這種委屈？”
姜離以前還不知道這茬，立馬看向寧明的背影，美眸中驚訝連連。
軒轅凰俏臉緋紅，羞澀極了，勸這些長輩別說了。
“這怎麼可能...”寧歡歡更是有些發呆，自己孃親不是說她和父親的相愛很甜很甜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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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著自己孃親的脖子，在北原橫行霸道，這就是早年的自己的父親？
“咳，我走了。”
寧明有些繃不住，撂下一句話就趕緊溜之大吉。
只能說，還好離歌那個臭小子沒在，要不然聽了這話，指不定得走上他老子的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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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嶺，崇山峻嶺間，叢林雜生，多有異獸、被天下通緝的魔道修士橫行。
這地方還是和過去沒多大區別，無論那個年間，總有違法亂紀的分子，大周王朝剿滅得了一兩遍，也剿滅不了徹底。
寧明乘坐一葉扁舟，孤身一人，身著青衫，順流直下，越過名川大嶽。
遠遠望去，真乃畫中的謫仙人是也。
這條河也是他當年出西嶺的水路，當時只是十三歲的懵懂少年，再歸來已是不朽之身。
“人間二十餘載，天地自然卻並沒有太大的改動。”
忽然間，寧媱再一次出現在了身旁，坐在竹筏邊，秀髮還被清風吹得拂動。
“嗯。”
不得不說，寧媱更多的只是不知道如何改變神祇的身份，哪兒是不懂得人性，每每出現的時機都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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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河流與景物，熟悉的人，少女依舊還是和當初一樣，時間似乎並不能影響到她。
寧明找到了更多的那種感覺，彷彿已經在自己的手中。
“寧明，我餓了，想吃魚。”忽然，寧媱說道。
“好。”
寧明爽朗一笑，並沒有施展法力，而是和凡人一樣垂釣。
夕陽來臨，紅霞染遍了這片天地。
竹筏停靠在岸邊。
寧明燒火烤魚，然後分給寧媱，二者吃的很悠閒，沉浸在了這一刻美妙的時光當中。
一路上，二人停停走走，有時還會駐足停留在一片油菜花田間，會觀賞日出與日落的自然美景，夜晚來臨時，沒有了當年的邪祟，還可以抬頭仰望浩瀚星辰。
諾大的天地，廣袤而浩瀚，尤其是更加無限的宇宙。而在星空下，兩個小小的身影，就這樣相依偎，構成了一個小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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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了五天後，竹筏才順流飄到了當年的那個山脈地帶。
“到了。”
寧明帶著寧媱踏足在泥土地上，然後一步步走回到當初走出去的那個原點。
在山坳處，荒村的遺址早已被付之一炬，只剩下了一地燃燒過後的廢墟。
寧媱小手一揮，時光倒流，過去開始重演，那個熟悉的村子再一次出現在了寧明的眼前。
寧明深吸了口氣，然後主動牽起了寧媱的手，走回家。
熟悉的泥土地，低矮的房屋，包括自己的家，裡面甚至連衣服、鍋碗瓢盆都歷歷在目。
不是禁忌道的影響，而是現實，寧明用手指觸控，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實。
過程中，寧媱眼底深處藏著複雜，她看著這個男人，其實心中已經有了預料。
對方的表現真的太...眷戀了。
就像是一個半截身子入土了的老人，在人生的最後，就只想要躺在家裡的床上，想要和最初小時候一樣，在午後有一個安靜、香甜的睡眠。
“很嚴重嗎？”寧媱忍不住問道，“寧明，我們真的很怕，如果未來有一天，世界恢復正常了，大家美好的生活在那個時代，但卻唯獨沒有你...”
“晚上了。熄燈，睡覺吧。”
寧明看向屋外墜落的太陽，然後關上房門。
這一夜，他躺在小時候的冰硬床上，並沒有睡著，一直睜著眼睛。
希望一切重演，希望黑夜中有詭異的敲門聲突然響起，希望自己睜開眼後雙手變小了，希望第二天的早上，林左道大叔和村子裡的寡婦能發生吵醒大家的爭吵...
“哐當”
突然，深夜中真的響起了動靜聲。
寧明猛地看去，然後眼神一冷，竟看見是太白仙尊站立在床邊，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禁忌道的影響又加深了嗎？”寧明目光冰冷，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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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仙尊早已經被自己給抹除乾淨了，對方的靈魂都被自己給吞掉了。
“猜猜，你晉升禁忌魔尊，屠掉這個時代的所有人族仙尊，毀掉三千大道的路後，仙道真的能被大眾所認可嗎？”
太白仙尊開口，誅心地問道，“根本不可能，仙道要想發展的超越大道，至少要數萬年的時間，你沒有那麼長的時間。你毀掉一切過後，諸天萬界還是會照舊，後人對你的所作所為只有憎恨，只有咒罵，只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黑暗動亂。”
“......”
寧明眼神冰冷得可以結出冰渣子。
“你根本就改變不了這一切。”太白仙尊說道，“我在禁忌十三重天等你。寧明，我在罪惡的地獄盡頭，等著你。”
唰——
明知對方是幻象，可寧明還是出手了，一擊將其破滅掉。
“寧明？”
下一刻，寧媱柔軟的手握住了寧明，臉上佈滿了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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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的是寧明突然對著一團空氣，眼神冷得像是要殺人，更有一種難以抒發出來的憤鬱。
“我不知道。”
在自己小時候的家中，寧明終於鬆動了，他問道，“媱媱，仙道真的可以取代掉諸天現存的那一套殘酷秩序嗎？”
“我接下來要去諸天，毀滅那一切。但我不知道，在我做完這一切後，人們是否願意接受仙道，要是不願意的話，往後的修士照樣修煉大道，那我所作的一切又意味著什麼？”
聽到這裡，
寧媱內心一絞，這確實是一個近乎於無解的問題。
“操之過急了。”寧媱道，“給自己留一些時間，也給仙道一些時間吧，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寧明沉默。
“可我不知道我還撐得了多久。”突然，寧明開口道，“我的時間其實所剩不多了。”
寧媱頓時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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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給我幾萬年就好了。只要我能一直壓制住禁忌道，只要仙道能夠發展到超越大道的程度，這一切就...就...”寧明不甘，走到了這一步，方才體會得到那種與天爭命的艱難。
“睡吧。”
緊接著，寧明還是沒有和寧媱再說下去。
對方雖然是神祇，但終究只是這個宇宙中的神靈，當初都能選擇自封宇宙，可見其目光具備有短淺之處。
......
一夜過後，第二天醒來，寧明的心情恢復了不少。
他與寧媱走出荒村，僅一瞬間，背後的村子就重新崩塌，化作付之一炬過後的廢墟。
寧明的下一站是蓮花寺。
在抵達蓮花寺過後，寧媱也再次消失掉了，寧明一人走入僧人眾多的宏大寺廟中。
金碧輝煌的大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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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人身，一者是身形枯槁、披著灰色袈裟的老人，如今的眉毛都快掉光了，一者則是寧明。
“印光大師。”
寧明拱手，如今的他，真的看開了很多的事。
老僧人也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號。
二者盤坐，不聊當年的家事，而是在聊一些佛理。
“寧施主你一路旅途疲憊，不如暫且先歇息一段時間。”老僧人說道。
“不必。”寧明搖頭拒絕，還想繼續聊。
但老僧人渾濁的雙眼忽然看向寧明，“寧施主，你真的該休息一下了。貧僧看得出來，你接下來有大事要辦，非常關鍵，牽扯巨大，你現在更應該讓自己放鬆，再放鬆，拋開一切，讓自己以空靈之境去做，反而會更好。”
“......”
寧明沉默，然後問道，“印光大師可知我接下來要做的是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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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老僧人搖頭，道，“不過，寧施主你心有宏願，志不可移。貧僧不用問，只希望你能成功。”
寧明沒想到村長爺爺以前就能說會道，如今入佛後，更是慧眼如炬。
是的。
小魔王想要做的事，從小到大就沒有改變過。
哪怕這條路充滿了再多的不可能性，哪怕諸天接下來要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就算時間不夠，就算失敗後是萬劫不復，但自己還是要博一次！
“我明白了。”寧明點頭，在最後的時候還是最親近，小時候就教導自己的村長爺爺徹底讓自己放寬了心。
“若是失敗了，我便是魔。”寧明看著衰老得不成樣子的老僧人。
“佛魔一念間，若不接觸到世間之最汙穢，又豈能綻放足以照亮一切的最崇高的光芒？”老僧人道，“貧僧早年就是一個魔頭，醒悟過來後，本是一路贖罪的過程，慢慢就被世人稱之為了佛。”
“...好！”
寧明起身而立，簡單交談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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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陀佛。”老僧人再次口誦佛號，然後低頭，“寧施主，歇息一段時間吧。”
雖然不是太清楚，但老僧人又豈會感受不出來：這個男人如今貴為宇宙名副其實的第一人，墮落神靈在其手中都脆弱如雞仔一樣，要不是天塌的壓力，就絕不會像這樣。
“不必了。”
寧明已經身心清明，在蓮花寺中，佛音悠長，讓自己腦子裡的禁忌聲也好受了許多。
“村長爺爺，這一生，你改變了我許多。往後的日子，望你所欲皆如願。”
最後，寧明深深地躬身，拱手道別。
頓時，老僧人面龐蠕動，浮現出諸多神色。
接下來，寧明一個人獨行在廣袤的天地間，誰的聲音也沒有理會，在姜離、寧離歌、軒轅凰、太上皇等芸芸眾生幸福生活之時，他登臨上巍峨山脈之巔，一覽眾山小。
寧明負手而立，俯瞰整個大世。這時，太陽也在遙遠的地平線緩緩墜落。
無論後人歌頌自己也好，視自己如洪水猛獸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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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仙。”
終於，寧明聯絡上了正在青蓮天下的蘇仙，讓其心靈劇震，如天翻地覆即將到來，
“我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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