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已經死過一次了，再死一次，也還是那種感覺吧。”
踏！
清脆無比的起跳聲，伴隨著那無比沉重的不知凝聚了多少愛與邪惡的身體升空的，是那凝聚了類似生命本源力量的巨劍，死過一次，面對著不可逃避之洪流，尤利的腦中並不是湧現出無盡的絕望和對生命中重要過往的回憶，而是，那第一次死亡時劇痛的回憶，四濺的血肉，隨著血液噴射飛舞的腸管，被輕鬆撕碎的肌肉伴隨著碎裂的皮膚隨風飄揚，那就是他的第一次死亡，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屬於血族的那種傳說中的殘酷，死亡不再模糊不清，從洛裡安的利爪洞穿他的腹腔的那一瞬間，死亡就不再是那個模糊不清的定義了，就像是被禁錮了許久的囚徒終於獲得了自由似的，就像那為了見槍神一面並用生命取代他而戰鬥的特工似的，死亡終於清晰了：它並不是所有人都想去逃避的，死亡，準確而言，應該是種解脫，對自己過去的解脫，而這種解脫，還有個更加清晰可見的名字，劇痛。
尤利的死亡是劇痛的，痛到足以分筋裂骨，他害怕嗎？不，成為範海辛之後，痛苦就已然與這個無畏的戰士告別；他害怕告別嗎？不，範海辛對於永遠離去並不是看成一種遺憾，相反，那是一種求之不得的渴望，永生的生命帶來的往往是對自己身邊人一個個死去的無能為力，生命，最終都會在下游滿足而終：“再死一次……為了自己，為了現在的自己，再死一次吧……”
“妄圖抗拒生命的力量？凡人。”極度深邃的顫音震擊著尤利的心智，平靜如水的心瞬間激起無數漣漪，心靈不再平靜，對於範海辛這類特殊的生命來說，是致命的，因為，心智機能紊亂，往往意味著……
“你……到底是……什麼？”
“我？我是生命本源，亦是伊希里斯。”
“你難道不是蒼梟？你到底是什麼……不可名狀，難以接近……為什麼……真銀之劍……就連觸碰都……”
不僅僅是觸碰，劍刃只要稍稍接近高高在上的伊希里斯就會劇烈震顫，彷彿這柄重劍不想攻擊似的猛的脫離尤利手心翻滾著墜向大地，沒有了真銀之劍，尤利瞬間失去攻擊優勢，伊希里斯乘勢向著尤利一甩手，還未反應過來，空氣便炸開了，四處都是雪花狀的藍色物質，閃電纏繞其中，甚至還夾雜著無數機械零件，緊跟奇妙美景的，是胸口遲到的劇痛。
那是反物質能量流，憑空從伊希里斯身體中分離出來的一股能量流，瘋狂的伊希里斯竟然將自己的一部分身體作為了武器，還未來得及尤利驚愕，狂暴的雷電便再次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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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啪！
看似毫無危害的微光輕鬆撕開尤利胸前的鈦合金裝甲，堅硬的裝甲板在能量束面前就像是紙糊的似的毫無任何防護能力，紛紛發出痛苦的斷裂聲後碎成粉末，尤利只得被動的尋找死亡攻勢的出口：“死亡還是永生？這是我經歷過所有生命都會問的一個問題，很多生命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它們總是選擇永生，神是仁慈的。”
伊希里斯高傲的玩弄著他的手指，伴隨著時間的推移，先前還是幽藍色人形能量體的伊希里斯已然開始逐漸實體化，先是跳動的心臟和完善的大腦，再是其他中樞器官，最後血脈和神經網絡開始像春天暴長的綠色似的鋪滿全身，直至最後，最初的皮膚開始覆蓋那星星點點的組織，它開始變得像是個生命了，驚訝的同時，尤利反問道：“神的仁慈？我知道你會給一個選擇的機會，難道那不是神的嘲諷嗎？！”
“嘲諷？！放肆的生物，不過，神，是很仁慈的。他不會殺死你，他給了你一個對剛才冒犯神的罪行贖罪的機會。”
伊希里斯做了個握拳的動作，尤利似乎是被什麼東西托住了似的同時停止下落，就像是被隱形的手掌托住了似的，尤利詭異的懸浮在半空中，四周根本找不到任何著力點：“這個機會到底是什麼呢……神現在就會告訴你。”高舉的手與高望的視線平行的同時，伊希里斯張狂的笑了，笑容達到最頂峰的同時，肉體也一併構築完成：“伊希里斯！這就是你原來的樣子？！”
“沒錯，第一個接受神的仁慈的人類，他和我同名，神並沒有賜死，只是給了這個與神同名之罪的年輕人一個永生的機會，不過，永生……是有代價的。”
像是故意躲避著似的，伊希里斯將尤利移動到自己的面前，兩人幾乎鼻尖對鼻尖，但就是這麼個輕鬆無比就能殺死對方的距離，尤利怎麼用力都沒辦法挪動分毫，伊希里斯就像是動用了某種魔力似的，死死的禁錮著尤利西斯，好似在空中懸浮著的這臺範海辛機器人就是籠中鳥似的，任人擺佈。
代價，伊希里斯詭異的微笑著，空無一物的眼瞳根本就沒有暴露任何東西，亦或是，隱藏的能力已然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尤利的心智感測也罷了工，他算是徹底沒有招了：“呵呵……代價，這不就是代價麼？做你永遠的囚徒……反正……我已經是死人……”
“不！神是仁慈的，他怎麼會讓自己創造的小綿羊如此委屈的死去呢？！代價就是，做神永遠的小兵吧！”伊希里斯像是慈愛的母親似的溫柔的撫摸著尤利的頭顱，反物質組成的手掌硬生生來回摩擦著尤利的頭頂，每一次掠過，都伴隨著頭頂上沾染著的紫色水晶粉塵，他在同化！他在試圖同化尤利，那是生命本源最基本的能力，而永遠的小兵，同樣意味著最終同化的結局。
“想聽一聽我的選擇麼？”沉重無比的呼吸緊跟著後腿根的悄然蓄力，悄然間，用作最後一搏的火箭發動機已然全數啟動，不安的轟響在伊希里斯的“愛撫”面前變得微小無比，在神面前，一切，都是微小且無力的：“AI，重新連線真銀之劍，切換反物質序列。”
“賈斯帕安置的血影反物質排列會導致與目標體內反物質序列的排斥，可能會導致嚴重後果。”尤利壓低聲音問道：“嚴重後果？到底是什麼？”
“根據火控計算機計算，真銀之劍刺穿目標時會產生類似正反物質湮滅的結果，原理未知，理論上會產生三千萬噸級核爆的威力，根據計算機推演的結果，核爆發生後閣下將沒有任何機會存活。”AI冰冷的機械音淡淡的說道，正反物質湮滅？尤利不可思議的看了看面前這個和自己的真銀之劍組成物質相同的怪物，最後一縷頭髮從皮層破土而出的同時，也宣告著伊希里斯破敗多年的肉體再度迴歸，從先前的感嘆一直沉默的伊希里斯也終於發話了：“神是仁慈的，我的孩子。做出屬於你的選擇吧……”
面對著伊希里斯充滿“誠意”的手掌，尤利冷笑了下，仁慈？選擇？哪還有什麼選擇？選擇生命，那麼就會被同化，也許朗基努斯的傳說就是伊希里斯造就的，永遠的小兵，永遠悲慘的徘徊在神的戰爭邊緣；而選擇死？看上去是最差的選擇，還不如選擇永生繼續享受自己那美好的生活，但尤利知道，這是唯一的選擇，伊希里斯的仁慈，意味著奴役。
“告訴我你的選擇吧，我的羔羊，神是博愛的，生命是無比仁慈的，錯誤……可以被寬容，只需要……”
“只需要一點點代價是麼？呵呵……也許你忘了一件事。”尤利冷笑了幾聲，冰冷的撇了伊希里斯一眼，幽藍的眼瞳瞬間迸發出無盡的兇芒，真正屬於越過屍山，闖過血海的血屠夫的兇狠眼神，伊希里斯愣了一下，手掌停在了半空中：“這種眼神……從未見過……”
沒有見過？身為神，身為人類崇拜的上帝的伊希里斯當然沒有見過這種眼神，這是人類與人類之間才會誕生的一種情感，那種推動著人類不斷進步，不斷進化直至最後讓人類有力量將曾經身為上帝的伊希里斯拉下神壇的情感，那種情感便是無數道德學家和人類學家想要廢除的劣根性：自相殘殺。
崇拜神的人類會對神投以殺戮和自相殘殺渴望的眼神嗎？答案是不可能，因為自相殘殺只存在於實力等同的群體之中，而佔據壓倒性力量的神，人類是不可能投以這種戰爭眼光的，相反，對於這種根本無法戰勝的敵人，人類會選擇忍耐，伊希里斯幾千年來見的幾乎都是順從和崇拜，甚至是恐懼，難免會產生好奇，而這種神和人類天生的好奇心，給了尤利一個絕佳的機會：密集的防守終於出現了空洞！
“想要知道這是什麼眼神嗎？這叫殘殺！”
“我的答案，很簡單。”尤利起腳的瞬間，空氣痛苦地咆哮著，被硬生生撕裂的空氣中劃出一道撕裂後的瘢痕，厚重的白霧拖拽著尤利沉重的左腿飛甩出去，像是一柄戰斧一般直接劈向伊希里斯的大腦，擒賊先擒王，強悍的足跟同時彈出一把深嵌在腳掌中的軍刀，呼嘯的破風聲和軍刀駭人的寒光夾雜在一起匯成一首恐怖的戰爭交響樂，那是尤利的最後一擊，沒有真銀之劍的拼死一搏！
“反物質序列調整完成，磁力連結恢復，劍柄與戰鬥部校對完成！”
咔！
幾乎是同時，腳跟狠狠擊碎毫無防備的伊希里斯頭頂的同時，深陷地面的真銀之劍再次受到牽引，狠狠地抽出身為劍鞘的大地，像是離弦之箭一般回到尤利手中，優雅的獵魔人在空中做出一個完美的圓周翻滾之後，是那順著手臂筆直斬下的巨刃，還有那從真神身上爆碎而出的，堪比星塵的反物質粉塵。
“我選擇死亡，這就是我的答案！”
這也許是最強悍，最不畏死的答案了，伊希里斯也許可以征服那些悍不畏死的戰士，因為他們最終會向生命妥協，畢竟沒有任何一個活人會無緣無故的為了什麼信仰和活下去相作對，但伊希里斯永遠都無法用同樣的辦法征服範海辛機器人，因為……這些尖端武器現在存在的意義，只有求死。
一心求死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為死亡對他們來說已然不是什麼恐懼，相反，那是解脫，而尤利，早已是求死之人的一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