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杜凡再次喝下一小塊羊肉湯，終於雙目一亮，微笑間，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將鍋下柴火滅掉大半，取出一個瓷碗，裝滿了湯，便將之端到陳茹身前。
“這是……”陳茹望著杜凡，腦中一時有些轉不過來，只是下意識的輕聲開口。
“此湯名為‘當歸生薑羊肉湯’，是我家鄉的一位名醫張仲景發明的藥膳，有補氣養血、調經散寒的作用，你現在身子虛弱，正適合服用此湯。”
杜凡手指一晃，一個白色小瓷勺便浮現而出，他一邊說著，一邊盛出一勺湯，為陳茹吹著熱氣，每一個細節，都夾雜著一股說不出的溫柔。
陳茹就那般呆呆的看著杜凡，對方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輕緩，那麼的小心翼翼，這一切讓她沉醉，神色上都有恍惚，思緒更是紊亂，有那麼一瞬間，腦中竟然一片空白。
不過當杜凡將一小勺送到她嘴邊，想要喂她喝湯的時候，陳茹身子突然一顫，眼神頓時恢復清明，也閃過驚慌，想要起身，卻發現沒有力氣，只能躲開嘴巴，並急忙開口道：
“杜長老，你身份尊貴，豈可做出這等照顧人的事情……”
杜凡見狀，卻是搖了搖頭，微微一笑，柔聲打斷道：“別胡說，我為你做什麼都是應該的，乖，張開嘴。”
“乖……”當這個字出現的時候，陳茹徹底懵了，她從小到大，還從未有人用這種口氣和她說過話……
她六歲之前的記憶雖然模糊，但也記得，她出身鄉下，自從學會走路開始，便到田裡幫助父母耕種，沒有人會把她看成小孩子看待，當成小孩子一樣去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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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歲之後，她便入了棲霞宗，以她靈根資質的特殊，直接成為了棲霞宗的一個寶貝，此後便在無數天材地寶的輔助之下，一路苦修。
當修為小成之時，便被封為棲霞宗弟子一輩的大師姐，受到宗內所有弟子的敬畏與崇拜，試問在這種情況下，又有誰會把她當成一個女孩子，對他說一句：“乖……”
便連她最敬仰，最尊敬的師尊，楓葉宗主，雖然對她照顧有加，為她在修真領域中鋪平一切道路，不過那也只是當做繼承人一樣培養，卻是沒有真正的寵溺過她。
因此，自她有記憶開始，便從未有過……此時此刻的這種體會。
她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亂了，只是雙眼迷離的望著杜凡，下意識的張開了嘴，將湯喝下，再張開嘴……
她此刻已經忘了，對於凡人來說的藥膳，能對她的傷勢有多大作用？就算將那一大鍋湯全部喝下，都不如自己運功片刻來得有用……
她只是覺得，原來受傷，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直到她將第三碗湯喝下的時候，這才醒悟過來，俏臉泛紅，微微低頭，輕聲道：“杜長老，我……我喝飽了……”
“哈！你終於喝飽了，我剛才還在琢磨，是不是要為你再弄一鍋呢，你先休息一會，我再為你切下一些羊腿肉來。”
杜凡當即將碗扔到了一邊，翻手之下，又取出來一個小碟和一把銀色小刀，興沖沖的跑去切割羊腿去了。
……
半晌之後，一塊羊腿肉入嘴，陳茹晶眸突然一亮，大叫道：“好吃！這便是你說的烤羊腿麼？”
“是啊，你還記得我和你提到過的葉風吧，這一手烤羊腿的手段便是跟他學的。
自從我得到乾坤戒之後，便立即購置了一套燒烤裝置，還有一批羊腿以及烹飪所需的其他東西，閒來無事之時，便會擺弄一番。
如今，對於烤羊腿的造詣，我這裡也算是有所小成吧。
咦？看你剛才的樣子，以前沒有吃過肉麼？”杜凡先是眉飛色舞的說著，隨即想到了什麼，輕咦一聲，反問道。
“我哪裡有吃過肉，在入棲霞宗之前，我的家境清貧，能夠吃上一碗用菜根熬的菜粥就不錯了。
待我入了棲霞宗之後，其實所吃的也差不多啦，無非就是靈草靈果等靈物，當我修為到了煉氣期一層後，便無需飲食，直接吐納天地靈氣以辟穀。
至於葷腥之物，我還真是沒有品嚐過呢，這是第一次，謝謝你，杜長老……”
陳茹聞言之後，陷入回憶，回憶中有遺憾，有苦澀，最終化為了一抹真心的笑容，便連精神都好了很多。
“先別說了，多吃點吧。”當即輕嘆口氣，柔聲說道。
杜凡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原本他以為自己是不幸的，但是現在，他只覺得自己要比眼前這名可憐的女子，幸運的太多太多。
就這樣，兩個人一個喂，一個吃，持續了好久，當然，在此女的強烈要求之下，杜凡也吃了不少，半柱香的工夫過後，那整隻羊腿便被二人消滅了。
最後，陳茹的臉色終於漸漸的紅潤起來，雖說還未完好，但也不似先前那般的慘白嚇人了，神色也好了許多，有了幾分以往容光煥發的樣子。
“哼！人老夫救了，也醒了，你答應老夫的事情，是不是也該兌現了！”就在二人溫情洋溢之時，一道極為不和諧的嘶啞聲音驀然傳出。
“誰？”陳茹一驚，陡然一個閃動，站起了身，美目瞬間凌厲，手腕一抖，那柄紅色法兵浮現而出，死死盯著石壁一處，看其樣子，儼然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當然了，這與杜凡所弄的‘當歸生薑羊肉湯’和烤羊腿是沒有多大關係的，而是先前九陽施法的功勞。
杜凡聞言先是臉色一紅，隨即站起身來，拍了拍陳茹香肩，示意她無需擔心，最後才輕咳一聲，雙手抱拳，小心翼翼的說道：
“陳姑娘的事情，多謝九陽前輩出手相救，至於晚輩答應過您的那件事，額……現在陳姑娘大病初愈，身子還很虛弱，不太合適吧，咳……是不是可以緩兩天再說……”
“哼！就算你不做也沒關係，老夫不會逼你，但是你也別想出去了！”九陽眼睛一翻，竟真的不再理會杜凡了，一副你好自為之的樣子。
杜凡聞言一滯，頓覺口乾舌燥，看來矇混過關的想法不太現實了。
“九陽？你是九陽道人！”陳茹好似想起什麼一般，臉色大變，神色驚慌，驀然向後退了兩步，握著法兵的玉手微顫，雙目一凝，緊張的看著那名全身灰白的老者。
“咦？陳姑娘，你怎麼了？”杜凡有些疑惑，陳茹的動作很是突兀，反應也非常劇烈，讓他有種莫名其妙之感。
“嗯？你認得老夫？”九陽睜開雙目，眉頭一皺，神色中帶著詫異，將渾濁的目光落在了陳茹身上。
這道有如實質的目光，頓時讓陳茹一個激靈，不知不覺間，再次退後了一些。
“前輩真的是九陽道人，原來你還在世間……”陳茹呼吸急促，驚慌過後，眼中開始閃現出了一抹不可思議之色。
“難道外面的人都以為老夫死了麼？”九陽臉色一沉，冷聲說道。
“大多數人都是這般想的，以您和白洛前輩二人的修為實力，竟然在一夜之間紛紛消失，從此在修真界中再無訊息傳出，很多人都猜測，是問天宗那位老祖出手的。
既然是問天老祖親自出手，就算前輩二人再過厲害，也是絕無幸理的。”
陳茹神色依舊緊張，緊緊望著老者，小心開口，直聽的杜凡一頭霧水。
“問天老祖？哈哈……他想要招攬老夫都來不及呢，又怎麼會對我出手，不過對於修真界那幫傢伙而言，這般猜測倒也是合情合理。”
九陽聞言先是一陣哈哈大笑，隨即點點頭，如此說道。
“陳姑娘，九陽前輩，到底是何人？”杜凡覺得事情似乎有些複雜，忍不住開口道。
“九陽前輩是陽靈根修士，陽靈根屬於陰陽靈根其一，資質卓越，非尋常之修可比，不但修為提升的速度極為恐怖，更是可以修煉多種條件異常苛刻的上古秘術。
九陽前輩，曾經一度被認為是九州大陸上，最有可能成為第二個化神修士的千古奇才，數百年前，他老人家可是名震九州，乃為化神之下第一人。
其道侶也是元嬰大能之士，二人所過之處，無不萬人敬仰，無論是超級大宗，還是七星商盟那等存在，都將他們奉為上賓。”
陳茹深吸口氣，緩緩開口，將自己所知全部說了出來。
“那你剛才這般舉動？莫非九陽前輩與棲霞宗有些仇隙？”杜凡心中一動，雙目閃爍，試探道。
杜凡對於九陽的光輝事蹟倒是沒有太過意外，因為他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至於陽靈根，他更是提不起來絲毫興趣，連鬼神莫測的命根都存在了，陽靈根縱然再稀奇，又算得了什麼……
他此時唯一擔心的，便是老者和棲霞宗可能有些化解不開的仇恨，因為他很少在陳茹身上看到如此驚慌的神色，若是那樣，他們二人的情況，可不是太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