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鳴很渣，但他也很直，有時候還很硬。
比如今天走的就是典型直男逛商場路線，下車直奔保時捷的門店，稍微看了看，卡宴頂配，刷卡付定金，等財務放假過後來辦相關手續，同時定好提車時間。
之所以選擇這輛後來爛大街的車，除開是因為自己開，所以選了個視野稍高的車之外，更多的還是受了【加錢上卡宴】的影響。
都是那幾年的年輕人，誰還不是個JRS呢。
沒有吃午飯的他，還順便在4S店吃了頓午餐，好在如今的4S店正值蓬勃發展的時候，餐品質量還不錯，沒有出現讓陳一鳴覺得受了侮辱而退款的情況。
劉嘉義今天就是典型的綠茶形象了，一路上小聲拒絕著哎呀我用不著，現在也沒必要啊，我爸說車是消耗品不要花太多......
到了地方，就特麼逛得腳都快軟了。
最終他戀戀不捨地放過了法拉利，選了一輛賓士E系。
陳一鳴知道他咋想的，艱難忍住了幫他一步到位直接上到S系的念頭，默默刷卡交了定金。
在這個流程之前，他們都沒受到什麼各種劇情裡常見的狗眼看人低的情況，讓多少有點想玩一出裝嗶打臉劇情的陳一鳴有些遺憾。
有一部分因素是他們進的都是些豪車門店，銷售的素質多少高一點。
也因為有王兵跟在他們身後，旁人立刻就能腦補出一個司機陪著闊少到4S店“買菜”的劇情。
可惜到了王兵做主選第三輛車的時候，這些原因都沒有了。
大眾4S店裡，送走前一個顧客，曹峰在門外抽了根菸，回來坐在椅子上，身子後仰，兩腳張開伸直，像一個斜靠著的圓規。
疲憊的目光沒有焦點，無神地看著前方。
視野中，出現了三個人影。
一個穿著普通的中年男人，肚子微凸，右邊腰間的皮帶扣上還掛著一串鑰匙，隨著步子哐當作響，即使鑰匙串上還有個車鑰匙，也因為那普普通通的品牌顯得更加普通。
身後兩個年輕人，一臉茫然，連東張西望都不敢，一身打扮看起來比中年男子好點，也符合當下一代更比一代富，一代更比一代浪的社會現狀。
只掃了一眼，曹峰心裡就轉過了許多念頭，然後想不出這個組合還有什麼買車的必要。
所以，是趁著放假來長見識的？不會這麼無聊吧。
見的人多了，曹峰也知道總有打眼的時候，所以還是站了起來，搶在其餘銷售之前迎了上去，“幾位是打算看一款什麼車呢？”
職業假笑，沒多熱情，但也挑不出毛病。
這才是王兵最熟悉的4S店銷售嘛，剛才那幾家，連皮鞋都給擦了一遍，還問要不要做個按摩，給兵王嚇得夠嗆，此刻終於心頭大定。
“先看看。”王兵下意識地回道。
啊，這熟悉又糟糕的臺詞，曹峰默默跟著，就當鍛鍊身體了。
在這第三輛車上，陳一鳴給了王兵充分的自主權，讓他選，給他開，反正平時更多的應該只是送公司員工辦事之類的，暫時不是他或者劉嘉義的專職司機。
實在有需要撐個場面的時候，劉嘉義的賓士拉出來勉強也能
頂點事兒。
這麼一想，還是該咬咬牙上個S系的，哎......
王兵得了吩咐，也明確了用途，大致就明白了價格區間，所以就先到了這家，看看帕薩特。
裡外看了一遍，王兵打算再瞧瞧別的，聽說日系省油，也得提老闆考慮考慮。
曹峰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也不知道該為自己的眼光毒辣高興還是為一單生意沒了失落。
正當要走，身後的陳一鳴忽然開口，“看看輝騰吧。”
曾經陳一鳴對這款車挺感興趣，等到有實力買得起的時候，卻又停產了，稍稍有些遺憾。
曹峰本來興高采烈送窮神，盡了本分就可以歇歇，卻被陳一鳴忽然這麼插了一腳。
他看向陳一鳴的眼神中不禁有一絲藏得極淡的無語，這車，是你這個小年輕買得起的嗎？
不過，店裡有規矩，他也只好照辦，帶著三人走到了輝騰的車子旁。
王兵正想開口說一句，這特麼不還是帕薩特嘛，忽然肩膀上按住了一支有力的手。
沒聽到那句名言，曹峰稍稍有些詫異，機械地介紹起來。
不過輝騰值得介紹的點還是挺多的，即使這麼隨便說起來也挺誘人。
王兵聽得兩眼放光，要是能天天開上這車，那是真不賴啊！
劉嘉義聽了都有點心動，覺得與其開到處都有的賓士，這個車正符合他低調悶騷的性格。
“嗯，謝謝，走吧。”
就在兩人都怦然心動的時候，陳一鳴招呼走了。
隊伍調換方向，陳一鳴在前，劉嘉義稍次，王兵跟在身後，曹峰猛地發現，這樣看去，似乎更合理的樣子。
他按照店裡規定將三人送到門口，順勢從兜裡掏了根菸，叼在嘴裡，看著這三人又進了一家別的店。
王兵不敢問，劉嘉義自然不怕，“小鳴，我覺得那個輝騰挺不錯的誒。”
“明年，哦不對，已經是零九年了，今年日內瓦的車展上，這車要出新款，實在要買，買新款不行麼？”
陳一鳴看著眼前的A6L，頭也不回。
平靜的對話傳進大廳，原本無人理睬的三人瞬間被三四個銷售圍住，還有一兩個陪著別人看的也變得懊喪。
那種【哎呀，可惜被他搶先一步】的後悔寫滿了臉上。
陳一鳴隨意地拍了拍引擎蓋，看著王兵，“這車如何？”
“感覺沒剛才那車好。”王兵下意識地開口，然後在銷售的求助眼神和陳一鳴的沉默中，慌忙開口，“A6也還可以。”
“就這輛吧，先開著。提成算誰的你們自己商量一下，給我個明確的就行。”
前後不到十分鐘，一輛車又訂了下來，跟買菜也差不太多。
看著手筆不小，實際上都不是什麼多好的車，加一塊好像還買不起蘇萊那一輛藍色跑車。
所以，也就還好。
路過大眾4S店的時候，陳一鳴忽然心頭一動，轉頭走了進去，找到了剛才帶他們的銷售曹峰。
“您好，能給我一張你的名片嗎？”
坐上車，三人卻沒有返回學校，劉嘉義左右無事，乾脆跟著陳一鳴一塊去了駕校。
陳一鳴十二月三十一號上午過來考科目二十分順利，畢竟是老賀教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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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科目三還有三個課時，老賀幫他琢磨了一下，就算一個課時，安排在今晚，順道把燈光這些也熟悉了，萬一抽到夜考也沒問題。
路上，陳一鳴將曹峰的名片交給劉嘉義，“回頭你給他打個電話，問問願不願來這邊工作。”
這邊，只能是開吃吧網站了。
劉嘉義有點納悶，這個人並沒有什麼太突出的啊？
按照通常的橋段，不應該是那種別人都不搭理自己一行，然後只有一個人出來費心費力熱情地介紹，於是自己賜他一場造化這種麼？
陳一鳴笑著道：“還賜他一場造化，你跟阿寶一樣小說看多了吧！”
隨後他就跟劉嘉義稍解釋了兩句，“往往那樣的人都是新人對吧，他們是有熱情的，但是當那份熱情被磨沒了，可能就會變得比別人更不如。而這個，幹了有兩三年了，按照我們幾個今天的樣子，他完全有理由像奧迪那家的銷售一樣坐著不管我們，在我提出要看輝騰的時候也完全可以裝沒聽到，但他不僅理了聽了，還在公司制度的要求下將我們送到了門口。”
“我們盡量少用聖人的標準去要求員工，都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了，還要求他們天天熱情洋溢，不現實。能在制度的框架內，保質保量地完成就足夠優秀了。至於原本公司給不了的，我們要儘量想辦法給，熱情就慢慢起來了。”
“公司和員工，應該是對立統一，最終是要統一的。”
劉嘉義若有所思地沉默下來，靜靜思考著。
頭一次聽見陳一鳴說這麼多的王兵雖然聽不大懂在說啥，但能說這麼大一段，怪不得能掙那麼多錢開公司，牛嗶就完事兒了！
陳一鳴靜靜看著窗外，開吃吧在春節後要迎來爆發，人才的儲備必須跟上，陳一鳴已經讓那位合作愉快的獵頭魏振幫忙繼續物色管理層，同時自己也在拉一些瞧得過眼的嫡系進來。
晚上的授課完畢，老賀跟陳一鳴短暫的師徒緣分就告一段落了。
陳一鳴還想說幾句什麼，就瞧著老賀端著塑膠大茶杯，拿著小竹棍朝休息室走去。
冷冷的聲音傳來，“珍惜生命，不管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陳一鳴心中一肅，沉聲道：“好......謝謝師父！”
高大卻稍有佝僂的背影一頓，而後大步離去。
回去的路上，劉嘉義已經累睡了，陳一鳴輕聲道：“老王，算了，我還是叫你老兵吧，回頭幫我打探一下賀師傅的情況。”
從今天起，王兵就已經算是開吃吧的正式員工了，所以陳一鳴安排起來也沒什麼心理障礙。
早有預期的王兵心態也調整得很好，點頭應下。
過了一會兒，他猶豫道：“陳總啊，道理我都懂，但是為什麼不能叫老王啊？”
這我怎麼跟你解釋，說我擔心愛是一道光？
陳一鳴也沉默了一下，“知道百家姓嗎？”
“知道。”
“王排第幾？”
王兵小聲念著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第八？”
“這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