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風波過後，眾人進入會場。
都是些大人物，看不出什麼喜怒，各個臉上都是一副沉穩淡定的神色。
剛才的趙老說的那些話，雖然有人心中不以為然，但這是政治正確，也是趙老一輩子身體力行做到了的理念，沒有誰能反駁。
會議很快開始，一位位大領導入座，一陣陣掌聲響起，一項項議題走過。
會中休息的時候，劉校長掏出手機，瞧見了一條簡訊，連忙出門打了一個電話，才剛興奮地結束通話，一個工作人員忽然來到他身邊，小聲道：“劉校長，領導請您過去一下。”
沒過多久，劉校長就回來了，神色平靜。
有相熟的人立刻就好奇道：“老劉，什麼事兒啊？”
劉校長笑了笑，“一個學生的小事。”
眾人以為是領導幫著某位家世顯赫的小輩打個招呼之類的，便也沒多想。
時間很快來到了晚上六點，臨近了散會時間。
主席臺正中的某位高官忽然笑了笑，聲音變得輕鬆了些，“咱們今天的會議主題是加強校園精神文明建設。要求各大高校進行合理的價值觀引導，樹立正確的榮辱觀，是非觀，培養學生的社會責任感。也算是巧合，我手上剛收到了一封來自桂州省委的感謝信。”
臺下響起一陣小聲的議論聲，劉校長安坐不動，嘴角卻不由自主地翹起。
臺上抬起手虛按了一下，然後親自朗讀了這份不算太長的感謝信。
總結起來就是，電大學生陳一鳴在桂州省、來濱市共同籌劃的傳銷打擊活動中，做出了突出貢獻，充分體現了當代大學生的優秀品德和良好素質，在此次傳銷打擊活動取得圓滿成功之際，特此書面致謝。
“這封信是直接發到電大的，我這邊的只是抄送，因為剛好契合今天的主題，在徵詢過劉校長的意見之後，就拿來給大家念一念。”
掌聲過後，領導輕笑著開口。
......
散會之後，大家離去得井然有序，幾個相熟的又湊到了一起，看向劉校長的目光都充滿著豔羨，“好你個老劉，這麼能藏！”
“剛才問你你還不老實！”
劉校長哈哈一笑，“我不是說了嘛！”
“一個學生的小事，那叫小事嗎？哈哈。”
有人笑罵一句，顯然都沒真的生氣。
“劉校長。”
忽然一個聲音叫住了劉校長離去的腳步，眾人扭頭回望，只見趙老在旁人的攙扶下
快步走來。
“他為國家做了什麼貢獻？為社會做了什麼貢獻？如果他真的在這些領域做出了令人欽佩的貢獻，老頭我願意公開誇他一句！”
會議開始前，趙老的話言猶在耳，眾人都很好奇在被會場上的訊息【打臉】之後，這個倔老頭會作何反應。
劉校長不敢站在原地等著，往回迎了幾步。
趙老在他面前站定，到底是年紀大了，走得稍微急了一點，便有些微喘，等他稍稍喘勻了氣息，便從衣服兜裡掏出一張紙條，拍在劉校長的手裡，“是我看走眼了，這孩子不錯，你要好生培養。時間倉促，寫了一句話，當作鼓勵，你幫我轉交給他，上面有我的電話，如果遇到什麼事情，老頭子能幫得上忙的，讓他給我打電話。”
劉校長心中升起對老先生的佩服，這等胸襟，當得起一句國士之風。
接著便是一陣狂喜，陳一鳴得到趙老的賞識，對電大來說絕對是一件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啊！
不過，當他開啟趙老的紙條，看清那四句話之後，老臉就是一白，“趙老，這話太大了，使不得啊！”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陳一鳴再是自己人，再受自己喜愛，也無論如何當不起這四句話的。
趙老白了他一眼，“所以我就說你們這些行政領導要有文化，不要只懂些皮毛。這橫渠四句是自宋以來儒家對士的最高要求的精煉總結，又不是誰做到了才能說。期望懂不懂啊？”
劉校長不敢反駁，只好收下，替陳一鳴謝過趙老，趙老離去前說了一句，“捧和捧殺的分寸要掌握好了，有個人才不容易。”
原本在思考要不要大張旗鼓宣揚此事的劉校長心中一凜，朝著趙老離去的背影，輕輕鞠了一躬。
目送趙老遠去，劉校長將紙條鄭重裝進內兜，重新朝外走去，幾個熟人還在那兒等著呢。
“老劉，趙老這是？”
劉校長感慨道：“趙老不愧是我輩楷模，剛跟我說讓我那學生有空去拜訪他一下。”
眾人都滿臉豔羨，然後並未再說，雖然他們每個人都看見了趙老交給了老劉什麼東西。
這就是分寸。
“不行不行，老劉你這風頭出大了，今晚你必須請客。”
“這個我同意！”
眾人嚷嚷著，劉校長笑著道：“行啊，回頭我老伴兒問起來這個月工資怎麼沒有了，你們可得幫我作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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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笑聲中，
眾人遠去。
~~
桂州，省高官的身邊，一個年輕的秘書謹慎地表達著疑惑，“老闆，這個感謝信規格是不是高了些，畢竟來濱那邊已經發了。”
省高官笑了笑，沒有回答。
一件本來會是他政治生涯一個隱患的事情，輕輕一變，就變成了增加他政治聲望的事情。
這份眼界和格局，如何會是池中之物。
這是一場心照不宣的報答。
也是一次草蛇灰線的投資。
~~
電大，鈴聲響了又停，停了又響，催促著一撥又一撥的學生來了又去，去了又來。
食堂、操場、宿舍，一切似乎都和過去的許多天時光一樣。
有一條流言，卻悄悄地在學生群體中流傳開來。
那個創辦了曹操快送，登上了燕京衛視，賣出了幾千萬天價的當下燕京最火大學生創業明星陳一鳴，沒有參加補考，學校幫忙改了成績。
這條勁爆的訊息迅速地一傳十，十傳百，兩萬來人的校園，很快就鬧得了人盡皆知。
當年那件事情，不止電大的老師，就連電大的學生都很為當年那件事情自豪。
傳說那位大人物的後輩沒有在電大討得好處，一怒之下轉學去了水木大學，水木大學還為其專門開設了一門課程，反正越說越玄，電大學子就在這樣的故事中，得到了對比水木大學道德上的崇高，心中十分滿足。
但如今，居然有人公然踐踏這樣的神聖道德，能忍？
校園網路上，一片沸反盈天。
剛好陳一鳴今天休息，沒去公司，訊息自然也傳到了他的耳中，他淡定地在宿舍跟舍友們打著遊戲。
楊建成匆匆跑進來，將他得知的“最新新聞”說了出來，一臉擔憂。
“放鬆，放鬆，來吃根香蕉。”陳一鳴笑著道。
“你還笑得出來，這麼大的事情，現在大家都鬧開了，說是要讓學校給個說法呢！”
“沒事的，放心。”陳一鳴笑著擺了擺手。
他看著其餘舍友同樣震驚又擔心的神情，看著就連躺在床上的金國興都起身望了過來，神色輕鬆，“你們知道最能給普通人帶來快感的事情是什麼嗎？”
“都這會兒了你還搞顏色？”老色P金國興佩服得五體投地。
“去你的！”陳一鳴笑罵一句，然後收斂神色道：“是造神和毀神。”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可惜，他們註定會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