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到了下班時間。
高町礦牌樓下有一輛平板車，平板車擱著一個大水桶，幾尾活鯉魚浮在水面吐泡泡，灰色的粗瓦罐裡，裝著滑不溜秋的鱔魚，白菜蘿蔔等蔬菜透著新鮮勁。
平板車後有兩名十七八歲的姑娘，一個姑娘羞怯地低著頭不敢看人，另一個姑娘昂頭，大聲叫賣著。
“瞧一瞧，看一看，新鮮的鯉魚，時鮮的蔬菜，還有炸出香噴噴的鱔魚呀！”
大鐵門徐徐開啟，工人們陸陸續續從大門走出來。
眾人尋聲望去，卻發現擺攤的兩個姑娘。
“姑娘，怎能在這擺攤呢？”有個老工人蹙著眉，十分擔憂她們有違秩序。
“我叫安寧，我哥生了病，家裡沒什麼錢，”
安寧的笑臉一垮，可伶兮兮的，“我爹只能四處借錢，可誰能借錢給我們這樣人家？眼瞅著我哥的病得不到治療，我娘都急得上了火，……我們姐倆賣點家裡能拿得出手的，籌點錢給他治病。各位叔伯哥姐行行好，幫我們一把吧！”
安寧邊說邊抹眼淚。
趙大壯是個痴呆兒，說他有病也沒什麼錯。可，趙大壯不是新得的病，痴呆是沒救的！她故意這樣說，特麼不是在賣慘？
她啥時變得這樣沒皮沒躁，不知難堪了？
丁芳瞥了她一眼，越發抬不起頭來。
安寧像是沒看到，假裝沒領會她的意思，繼續將家裡的悲慘誇大，調動圍觀人的同情心，“我們鄉下人，兒子頂頂重要，女兒是陪襯，……要是不能將這一車東西換成錢帶回家，不定會被我娘揍成啥樣呢！”
她邊說邊低頭，右手抬起假裝在抹眼淚，“各位叔伯阿姨，您行行好，幫幫我吧！”清亮的眸子淚光晶瑩，不能不惹人同情。
“唉，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人都是富有同情心的，尤其，看見兩個年輕輕的姑娘擺攤，心慈的人已掏出腰包取出零角毛票給她。
“謝謝，”安寧沒拒絕，大方接過人家的前，雙手抓起一把白菜遞過去，“鄉下人自己種的，沒多少錢，就是新鮮，您別嫌棄！”
“這……這怎麼能行？”手裡與他給出的同樣價碼的一大把白菜，那人既是不知如何是好。
“您拿著吧，”安寧笑意盈盈，“這是您應得到的！”
那人不再推辭。
錢給出去了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更何況，這姑娘一片赤誠，竟是等價交換，也不曾在誰比誰厲害了。
幾個工人二話不說，掏出幾毛錢，順走了剩下的蔬菜。
“咦，蔬菜賣得這麼快？”下班晚的人走在後面，才看到這邊賣新鮮蔬菜的，心裡頗為後悔。“咋個不給我留一點呢？”
“您看看這尾魚，還活蹦亂跳的呢！”
安寧見她誠心想買，拿一條鯉魚高高舉起，
“您來一條鯉魚吧，新鮮得很，您買一條去，無論是煎炸燉，肯定都不賠，稍微放一點點調料，必定色香味俱全的。”
“嗯嗯，那多少錢一斤呢？”女人動了心思。
“五毛錢一斤。”安寧看著這條魚約莫一斤四兩，眨巴眼睛笑道，“我第一次出來擺攤，也沒零錢找您，您若是誠心來買的。您給我一塊錢留個本錢吧。”
明著把單價調高，讓人卻覺著說不出她不好來。丁芳看得直楞逼。
她說起來一套一套的，啥時候開始呢？
還是，他一直覺著呆萌的安寧，實際是賣萌，故作深沉？
“一……一元錢吶。”那女人還在沉吟著。
“阿姨您看，我這尾魚差不多有一斤半，”
丁芳學著安寧的樣，依葫蘆畫瓢，高高提起了鯉魚，大聲道，“您拿了這樣一條魚，真真是穩賺了。”
“嗯，你這魚重量確實足。”
女人接過鯉魚，從兜裡摸索出一張一元錢人民幣遞給了安寧，“姑娘，給你錢！”
“謝了!”
安寧接過錢，與丁芳相視而笑，用一個陶罐換來五條鯉魚，除去成本1元錢淨賺了4元。
女人邊走邊欣賞，臉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秋家婆娘，這麼爽快買一條大鯉魚呢？”路上的人打趣道。
“這麼新鮮的鯉魚，做湯就挺好的，趕緊回家燉上，給家裡人改善伙食！”
秋家嬸嬸笑咪咪的。“咱到哪去買這麼新鮮的魚？你去那邊看，還有鱔魚呢！買上一斤兩斤鱔魚炸炸，給你家男人下酒多好！”
“有鱔魚？……好，我也去看一看！”
這牌坊下的人一多，圍觀的人也多。只要有人帶頭買，旁的人也不由自主跟著買。
人都有從眾心理，安寧心裡呵呵了。
她是瞅準人的從眾心理，才敢在牌樓下擺攤。
沒過多長時間，整整一平板車的農副產品賣得差不多，就只剩一個底兒了。
丁芳心裡不由雀躍，大讚！
“安寧，一開始我以為這車貨會砸在手裡呢！”
想起來，她與魏和平協議，丁芳就忍不住心悸。“你是算準了，這車小五金在鎮上賣不動，換成了副食品就受歡迎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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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想想就知道了！”
安寧臉上的得意掩不住，“倒不至於會無人問津，但，買的人會很少，……礦裡物質相對豐富，普通人都見怪不怪，就沒有那麼多索求。他們對原生態的東西更感興趣，無汙染的蔬菜肉禽自然更受青睞！”
兩個人低頭咬著耳朵，卻不知道後門有人偷聽。
“呵呵，……沒看出來，還算是個有頭腦的。”摩托車上那一抹清冷的目光，竟變得柔和了。
將摩托車打著火，魏和平騎上摩托快速離開。
突突突的摩托帶著些微的聲響，慢慢離去。
安寧瞥了一眼離去的身影，臉上露出一抹不易覺察的笑。
安寧將剩下的歸攏歸攏，放在本平板車上，推著平板車要走。
“就剩一點黃鱔和幾把白菜，為啥不賣了？”丁芳眼睛眯著，有些不理解她。
“這是正宗綠色營養食物，我拿去給阿姨，”
安寧掩唇淺笑，“這些都是好食材，可不能全賣了，得給咱自己留點口福。這些，經阿姨那雙巧手烹飪，指定美味又營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