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的小寶跟著劉叔進了車間，剛一進來，老劉就遞給他一根破麻袋。
麻袋這東西，可能好多歲數小點的人，已經沒有任何印象了，現在基本都被編織袋給代替了。沒想到魚餌生產車間裡又見到了，簡直是個稀罕物。
“叔，給我這個幹嘛啊？”小寶問道。
“披在肩膀上，待會從流水線上卸貨要用！要不然衣服很快就磨破了！”
“啊？”
聽到這，小寶瞬間腦補出了舊社會電影裡碼頭力工抗麻袋的情節。
“啊什麼啊！進了這個車間，誰都一樣要幹活，你當來這裡是度假呢？”說話的同時，老劉也換上了一件舊T恤，將另外一條麻袋搭在自己肩膀上，熘熘達達往車間生產線深處走。
這邊靠近東門的區域，是小黃面餌料最後一個環節，一包兩斤裝的小黃面，在這裡封口之後裝到更大一號的的袋子裡，一袋十包。
然後兩袋子再裝進一個編織袋裡，用行話來稱呼，這就叫一件。
算起來也不算太沉，兩袋二十包，四十斤重。
生產線上自動將餌料打包封存完成，然後就要有個工人接著打包封口出來的編織袋，這也就是披麻袋的用出。
“看好了昂，這是個技巧活兒，會幹的話不算累！”老劉招呼一聲，走到了上夜班還沒下班的工人面前。
小寶此刻恨不得扭頭撒腿就跑，但是理智阻止了他的衝動，來都來了，說不定幹個一天兩天意思下就回市區了呢，畢竟考驗員工這事兒感覺上不會太長時間。
就這樣，小寶親眼看到老劉跟夜班的工人交接了班，隨後開始了裝卸的工作。
傳送帶出貨的位置比較高，基本可以到成年人的胸口位置，只要稍微貓下腰，就可以用肩膀接住落下來的蛇皮袋，轉身往碼垛的位置走一步，肩膀一抖餌料就落下來了，老劉這套業務無比熟練，全程都不用手，甚至嘴上叼著的半截煙，菸灰都沒掉。
就這樣，老劉閒庭信步一般的幹起活來，心不慌氣不喘，看起來給人感覺非常的輕鬆。
大概幹了二十分鍾左右，老劉一邊甩掉肩膀上的蛇皮袋，一邊扭頭看向小寶：“看明白了嗎？看明白了換我下來抽一袋煙！”
“奧！”小寶感覺也沒啥技巧，根本就沒當回事兒點點頭就接過了老劉的工作。
可是站在身後看是一回事，真正自己下手幹，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小寶學著老劉的樣子用肩膀接袋子，結果袋子落在肩膀上根本就保持不住平衡，只能一把抓住，扭頭放到碼垛上再快速接第二包。
畢竟年輕，反應能力還是很快的，小寶連續幾次都沒有嘗試成功，只能硬著頭皮用手接蛇皮袋，再搬到身後碼垛的位置。
一袋子兩袋子的感覺還沒啥，幹了不到二十袋子，小寶就感覺膀子酸了。
一個人幹活兒，不管歲數大小，一旦感覺肌肉酸了，這就代表距離極限值不遠了。
小寶別看年輕身體素質也還不錯，但是沒有出過大力，體能並沒有開發出來。
所以又撐著搬了不到十袋子的功夫，手就有點脫力了。
“叔，我拎不動了，手痠了沒力氣了！”小寶一點都不死心眼，累了就投降，性格裡很活泛的那種。
“31包，還湊合！歇會兒吧，歇五分鐘繼續幹！”老劉很快又換下了小寶，繼續不緊不慢的卸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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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下來的小寶，也顧不上碼垛的地方髒了，找了個地方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不用動的感覺真好，現在屁股底下這哪是餌料袋子啊，簡直比龍椅還舒服！
“別光顧著喘粗氣了，說說，啥感覺？有沒有什麼感悟？”老劉閒聊著問道。
“額，感覺累！非常累，手臂酸了，胳膊使不上勁兒！叔，我要在車間待多久啊？”小寶一邊描述自己的感覺，一邊問到待多久的事情。
“這才正式進車間第一天，就準備走啊？上哪啊？回家？回家的話，做了決定，我給小張打個電話，他只要點頭了，現在就可以走！
如果是想要回公司的話，估計不行，這個時間我說了不算，要看你表現跟態度，以及在幹活裡得到的收穫！”老劉不緊不慢繼續說道。
“不回家，我不回家！我還想跟著揚哥學釣魚呢！”有那麼一瞬間，小寶猶豫過是不是點個頭就可以回家了，但心底的自尊讓他還是咬牙扛過了那個念頭。
老劉見小寶搖頭，繼續說道：“看起來很簡單的事兒，做起來不一定簡單！這是你來工廠這邊，我給你上的第一課！
我不懂釣魚，但是道理是相同的！就比如剛才這個肩膀接包，我現在閉著眼睛都可以做到分毫不差你信嗎？”
“信！您這一招肯定練了好久，不試試不知道這麼難，厲害！”小寶順著話頭再次拍起了馬屁。
“算你小子有點見識！讓你多歇一分鐘！”老劉撇撇嘴，對小寶的拍馬屁挺受用。
就這樣，兩個人很快就輪替了起來。
小寶體力差，幹的活兒少，老劉技巧很好，大部分的活兒都是他幹了。
不知不覺間，一上午的功夫就過去了，小寶休息坐的那一袋魚餌，也被他坐出了兩個屁股蛋子留下的印兒。
中午十一點半，生產車間這邊準時停機，小寶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在魚餌袋子上，頭都不想抬了。
“到時間了，走，吃飯去！去晚了肉菜都被那幫孫子給吃光了！”老劉取下麻袋，隨便撲稜了兩下工作服的灰塵，目光掃了一眼不遠處流水線電機開關的位置確認沒啥問題之後，大搖大擺的就去吃飯了。
自始至終，老劉都沒有拉小寶一把，只是喊他去吃飯。
小寶此刻哪有吃飯的胃口，一上午的活兒，渾身好似灌了鉛似的那麼沉。
“快起來！要休息，吃了飯再休息！”走到車間門口的老劉到底還是扭頭看了一眼小寶，扯著嗓子喊道。
“奧！”小寶應了一聲，扶著袋子起來，硬著頭皮追了上去。
等爺倆來到了食堂，果不其然，排骨跟雞塊啥的肉菜基本都被搶光了，只剩下孤零零幾塊小骨頭，外加土豆跟冬瓜啥的。
“你看看，我沒說錯吧，讓你快點你非要磨蹭！只能吃土豆跟冬瓜了！”老劉掃了一眼飯菜，語氣裡略帶埋怨。
“下回我快點！”小寶不敢犟嘴，拿了個托盤，就跟在了老劉的身後。
大白饅頭，五花肉炒青菜，外加一點西紅柿炒雞蛋，這食堂菜品的用料絕對夠紮實，不像某些坑爹學校食堂似的，一個雞蛋可以做做一鍋的蛋花湯。
活兒幹得多，飯量自然就會大，小寶薅著一個大饅頭就往嘴裡塞，肚子還沒啥感覺呢，一個饅頭就吃完了。再次起身又去拿了一個。
在拿饅頭的時候，小寶特意看了一眼老劉，發現老劉用快子插了三個饅頭，一趟就解決了，根本就不用來回的拿。
“看啥看，甭管我，自己吃多少拿多少，不許浪費！”老劉明明低著頭吃飯，但好像腦門上生著眼睛似的，注意到了小寶看他的眼神。語氣雖然不咋地，但是說話的時候臉上表情明顯舒緩了不少。
“奧奧，小寶點點頭，又拿回一個饅頭大口啃了起來。”
兩個饅頭下肚，小寶總算感覺肚子裡有底了，還想再去拿個，老劉搖搖頭：“按照你昨晚上的飯量看，中午吃兩個饅頭差不多了，八分飽剛剛好，喝點綠豆湯熘熘縫！吃多了下午幹活胃受不了！”
“知道了劉叔！”
小寶點點頭，乖乖的去乘了兩碗湯回來，給老劉遞上去一碗。
“算你小子有眼力價！心夠細的！”老劉笑呵呵的說道。
“嘿嘿，以前跟著我叔釣魚培養出來的！眼裡有活兒，不能賣呆兒！”小寶咧嘴說道。
“不錯！”
……
吃過了午飯，有不到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小寶跟老劉沒回宿舍，而是跟著其他工人有樣學樣，把餐廳的椅子一排，人就可以躺著休息了，餐廳的空調溫度很低，比回宿舍吹風扇強得多。
在小寶學著別人樣子躺好的時候，老劉沒睡覺，而是給張揚用微信發了幾段文字。
你安排來的這個小家夥，沒幹過什麼活兒，學東西挺快的，眼裡有活兒很機靈，但是秉性有點油滑。
張揚：“收到了，麻煩劉叔繼續盯著，先盯他一週再說！三天兩天的不說明什麼！”
“行！”
退出了微信，老劉手機塞到兜裡，也開始躺著閉目養神。
一點二十五，小寶準時的將老劉喊了起來：“叔，到時間了！”
“奧！走！”老劉一咕嚕爬起來，伸了伸胳膊掃了眼時間。
走在去車間的路上，外面室外體感溫度至少要四五十度的感覺，太陽炙烤著大地，連空氣都變得扭曲起來。
六子強鼓著勇氣問道：“叔，下午繼續卸餌料啊！”
“對！先幹幾天再說！既然安排你來了，肯定有他的考量，踏踏實實的！”
“好吧！”小寶不情願的點點頭，看得出來幹活的積極性已經快要跌倒谷底了。
接下來的一下午時間，又是一場苦戰。
中午休息了一個多小時，小寶非但沒回覆多少體力，反而感覺身體更重了，胳膊跟後腰，大腿外側等位置，也隱隱作痛起來。
一下午的時間，小寶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扛下來的了，昨天在車間站了一下午跟今天相比，完全是兩種不同級別的體驗。
拖著快要廢掉的身體去了食堂，胡亂打了些飯菜填飽肚子，小寶就拖著沉重的身體往宿舍趕。
早上剛換的衣服，現在都臭了，小寶脫下來聞了聞，頓時皺起了眉頭。
來了兩天，換了兩套衣服，行李箱裡還有兩套，再穿完了，可就沒的換洗了。
正當他猶豫是早點休息還是趁著晚上涼快把衣服洗洗的時候，老劉來到了門口敲了敲門。
“幹嘛呢？思考人生？喏，看你幹活兒還穿著平常的衣服，這個給你！”老劉隨手放在了床頭上一套廉價的山寨版迷彩服。一件褲子，一件上衣，外加一個半截袖汗衫。
料子挺薄的，摸起來有種類似的確良的觸感，不過衣服大小跟小寶身形正好。
“謝謝劉叔，花了多少錢？我給你！我帶著錢來的呢！”一邊說，小寶一邊掏兜作勢拿錢。
“三錢不值兩錢的的，要個屁！早點洗洗早點睡吧！外面有水龍頭，廠裡除了廚房有女的，都是老爺們！隨便打點水洗洗就行，這裡條件不如市區，湊合來吧！”
“行！”
小寶聽從老劉的提醒，出去打了一大盆水，就穿了個小平角褲，露天沖洗起來，最後剩下半盆兜頭倒下來，忍不住一個機靈，瞬間感覺渾身的疲憊都輕鬆了不少。
洗了澡，髒衣服泡上了才反應過來沒洗衣粉，還要明天去隔壁小賣部買。索性先掛上，等明天再說。
不到九點鐘，小寶就早早的睡覺了，呼嚕震天響，手機微信上不時跳起微信群的訊息，但是他累壞了，根本就聽不到。
第二天一早，小寶起床的時候徹底傻眼了。
胳膊，後腰，大腿，甚至胸大肌，都極度的痠痛，這種感覺就像被車撞了睡一覺起來似的，無比難受，以至於走路都感覺身體僵硬的厲害。
“腿直勾了？行，昨天操練到位了！”老劉看到小寶走路的樣子，嘴角就忍不住翹了起來。
“叔，今天幹嘛啊？還是抗編織袋？我好像扛不了了！”小寶憋著臉直接求饒。
“今天不扛魚食兒！給你安排個輕鬆點的活兒恢復恢復！去盯著配電室！對講機上喊啥，你就照著操作！跟我來，我教你一遍！”
“行，太好了，可算不用扛魚食兒了！”小寶聽到這個訊息差點高興的跳起來。
不過他明顯有點高興早了，在來到了配電室之後，看到大大小小的刀閘控制器開關，小寶有點懵逼了。
這麼多開關，咋控制啊！別說控制了，就連哪個代號是什麼他都記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