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種顏色代表地獄,那麼此刻,裴一航就從他家九叔臉上看到了地獄的顏色。
後面的話被生生堵了回去。
顧卿卿抬頭看裴司宸:“所以,你剛才是要出去?去三院?”
裴司宸將面癱臉癱出了新高度,絕對不讓小姑娘看出一絲一毫的心虛,並重複表達了一下自己的忠心:“我不會接受你以外的人替我治病。”
我信了你的邪!
顧卿卿將小爪子放在他胸口,隔了幾層衣服,心跳感受不是太清楚,於是她乾脆把耳朵貼到他胸口。
一根呆毛撩過鼻翼,裴司宸肌肉緊繃,心跳不自覺就加了速,一股熱氣不受控制地在身體內亂竄。
顧卿卿:“你,心虛了。”
裴司宸面不改色:“你這樣,沒人的心跳能正常。”
男人的臉很高冷,說出的話卻很撩人。
但顧卿卿這棵萬年老鐵樹,誰都撩不動。
她抬起頭,看著男人俊美的下頜骨,癱著小臉:“呵呵。”
小姑娘不相信他,裴司宸的毛都要炸了。
冰冷的視線落到罪魁禍首裴一航身上。
裴一航默默往車邊退了兩步,“我來得可能不是時候,下次我再來。”
說罷,跳上車,跑得不要太快!
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裴一航剛踏進裴家老宅大門,就看到自家親媽裴家三夫人提著雞毛撣子在門口熱情地迎接他。
三夫人坐在太師椅上,臉上笑盈盈的,眉目透著溫柔,“一航,回來了。”
聽,聲音也溫柔得出水。
可裴一航的汗毛就這樣被炸了起來,不敢走中間,開始梭邊邊。
“媽,你要搞衛生啊!我去換個衣服,你慢慢忙。”
裴三夫人優雅起身,笑容依舊,溫柔依舊:“今天,我不搞衛生。我是特地在這裡等著修理你的。”
溫聲軟語,從頭到尾沒失一個豪門貴婦的風姿。
裴一航想跑,但下一秒兩個下人擋住了他的去路,接著耳朵就被他她親切地擰了起來。
“媽,輕點,耳朵掉了……啊啊啊……”
哀嚎聲傳出來,各房夫人雍容華貴地出來看熱鬧。
“我們老宅有多久沒修理小輩了?”四夫人問。
“好些年了呢。”五夫人答。
“好懷念啊!”
夫人們臉上有悵然,更有興奮。
看到嬸子們過來,裴一航不敢嚎了,還挺直了背脊骨,只是因為耳朵被擰著,不得不遷就他老媽歪了脖子。
“媽,我好歹是裴氏總裁,你給我留點面子!”
裴三夫人能給他留面子才怪,拖著人就往裴家祠堂走。
“你九叔萬年老鐵樹開一次花容易嗎?你還敢去壞他好事?今天,我就要當著裴家列祖列宗好好教訓你這個不孝子孫!”
裴一航:……
草!
他家九叔咋這麼不要臉,這種事都值得他告一狀?
不,以前他九叔從來不告狀的,他在外面闖了禍,他還會幫他隱瞞,給他收拾爛攤子。
九叔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一定是顧卿卿那個小禍害!
一定是那個小禍害把他家九叔給帶壞了!
裴一航拗不過他老媽,只得向其他人求救。
“嬸嬸們,救命啊!我媽瘋了!”
二夫人笑盈盈走過來,裴一航眼露希冀色。
二夫人送給他一個安撫的表情,對三夫人說:“孩子大了,你別用對付小孩子那一套對付他……”
“對對對!”裴一航趕緊附和。
但下一秒,二夫人拿出一根棒球棍,“孩子大了,皮厚了,雞毛撣子打不痛了,換這個吧。”
裴一航:……
大夫人也表達了自己的慰問,“給他弄個厚點的墊子跪著吧,天冷了,跪上一天可別落下病根兒。”
裴一航:跪、跪一天?
裴三夫人非常恭敬:“是。”
幾個年紀和輩分小的夫人掩嘴輕笑,最年輕的八嬸子眼神狡黠,“一航,節哀,罰完了,嬸子給你熬羊肉湯驅寒。”
裴一航:……
真的,有那麼一剎那,他懷疑自己可能不是裴家親生的。
三院。
沐老太太就坐在窗戶前,她所在的病棟比較靠近大門,從這邊能將轉院過來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那個是趙家,那個是周家,那邊是陳家,還有那裡……連薄家也來人了……啊,還有傅家……”
王翰林“不辭辛勞”給沐老太太介紹帝都權貴,他自己是越看越興奮,越看越覺得自己的選擇沒錯。
這才是百年杏林世家季家該有的排面!
沐老太太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好像三院是她家開的似得。
“媽,別看了,該吃藥了。”
一聽到沐清婉的聲音,王翰林就閉了嘴,還將老太太扶回病床上,雙眼放光地看著沐清婉手裡的藥。
沐清婉心裡跟被毛刺刮過似得,恨不得將王翰林給丟窗戶外頭去。
“看,我多有先見之明,幸好沒去那個勞什子八院!”老太太一臉得意色。
沐清婉一噎,沒說話。
老太太現在受不得刺激,所以沒人敢告訴她實情,她還以為自己真的好了呢。
這病一好,更能作了,想起顧卿卿之前對她的敲詐,她就氣不打一出來,總想著什麼時候討回來。
“鬼醫聖手一來,盧老九算個屁,我看顧卿卿還敢到我面前來耀武揚威!我呸!”
沐清婉心底一寒,小姑娘不計前嫌給你這麼寶貝的藥,你卻還這樣說她。
連她都替小姑娘不值。
“媽,你別對卿卿有誤解,她很好!”
沐老太太就不樂意了,“你被她灌了什麼迷魂湯?”
沐清婉心裡堵得難受,王翰林趕緊出來打圓場,“媽,清婉只是太單純了,您別動氣,來先吃藥!”
王翰林接過水和藥,視線就盯著那顆藥丸上,恨不得將藥丸直接搶走。
沐老太太嘴裡哼哼,“你這個做女兒的,還沒我女婿會做人。”
沐清婉默默嚥下一口鬱氣。
鬼醫聖手來的訊息早被季鳴傳得人盡皆知,季鳴甚至公佈了他的行程表。
雲家至今沒有表態。
季鳴親自送了一封邀請函過去。
雲恪也只是微微頷首,既不說來也不說不來。
待送走季鳴,雲逸殊說:“如果能拉攏鬼醫,這對伏虎對雲家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他有點沒搞明白雲恪的想法。
“鬼醫行事詭秘,從來不暴露在人前,這次季家卻大張旗鼓昭告天下……”
雲逸殊一震,“你是懷疑季家假借鬼醫之名拉攏人,不至於吧,到時鬼醫若不出現……”
雲恪:“先觀望觀望。”
季初涵也問過季鳴同一個問題,“如果鬼醫不來怎麼辦?”
季鳴:“他不會不來,除非他有不能來的絕對理由,否則……”
季鳴笑了笑,“所有資本都是嗜血的,只要讓他們抓住你的把柄,就能叫你萬劫不復。”
所以,明知道被利用,這次鬼醫也必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