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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回絕

他是有多遲鈍, 才會沒有聽出黑滋爾問出那些問題時話中有話, 還是有恃無恐, 當那個男人陪在他左右時,根本就沒有將過多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在昨天, 白疫醫回答了他的問題。

遊戲就快結束了……

陳溺的心跳愈發猛烈,渾身發熱,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他不敢細想, 如果是在遊戲結束後才發現真相, 到那個時候, 恐怕他找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也不可能會有結果。

想到這裡, 他不禁放慢腳步。

假如遊戲結束, 疫醫就會消失, 那……該怎麼辦?

難道要一輩子活在這場無盡的漩渦裡?為了那個人,將自己所在意的其他一切都盡數放棄,真的……值得嗎?

不論在黑滋爾與遊戲結束之間選擇哪一個, 等待他的都將是受盡一生煎熬。

他沒有糾結過多, 陳溺是一個將享樂主義貫徹到極致的人。

生而為人,及時盡歡。

房間裡的人五臉懵逼,程幾何在背後喊道:“溺兒, 午飯我們都給你端屋裡來了,你幹哈去啊?”

“午飯沒有啦。”嘴裡嚼著什麼東西的晴晴轉過身,一張小臉鼓囊囊的。

陳溺置若罔聞, 兀自開啟房門,修長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門外。

谷阿羽埋頭在那條微博下和陳溺黑大戰三百回合,剛打出來的一篇小論文即將傳送出去,忽然,他爆發出一陣長長的哀嚎。

“啊啊啊啊——!”

其他幾人被他嚇了一跳,紛紛轉過頭看過去。

楊賢:“你嚎個屁呀。”

谷阿羽猛撓自己的頭髮,欲哭無淚:“那條微博被刪了,我正準備評論來著,我打了好多字!!”

陳溺在修道院裡轉了一圈都沒有找到白疫醫的身影,他的視線吸引了一大波預備信徒的視線,那些人的眼睛紅得幾近低出血,目光像是刀子一樣,將陳溺從頭到尾剮了個遍。

他們壓低聲音訾議。

“看他的手指,他是異端,應該和那些人被一起燒死。”

“神父為何要收留這種黑毛雜種?明明我們才是虔誠的信徒。”

……

……

渾然已經捨棄了“玩家”的身份,視自己作修道院最忠誠的擁護者。

陳溺一把拽住路過的一名修道士的衣領,逼問道:“他人呢?”

修道士故作不知:“我不懂您在說什麼。”

陳溺陰沉下一張臉:“神父在哪裡?”在修道士開口之前,他勾起唇角,壓低嗓音威脅道,“想清楚再回答,我那些手段不禁會用在其他人身上,只要能促成我想要的結果,我也能對自己下狠手。”

修道士抿直了嘴唇,索性撤去謙卑的偽裝:“您最好善待自己的身體,不要做出危險的舉動。”

陳溺偏斜了一下腦袋,挑起眉梢:“那就要看你怎麼做了,說,他在哪兒?”

修道士扶開衣領上的那隻手,側過身,抬手指向樓梯:“您可以去樓頂看一看。”

陳溺淺笑一聲,盯著那名修道士的臉,彷彿意圖從中揣摩出什麼來。

他伸手撣了撣修道士肩膀處衣物上的褶皺,溫聲道:“如果我沒有看到白疫醫,我發誓我會從樓頂跳下去。”說罷,他轉身走向樓梯間。

那名修道士連忙出聲:“等一下。”

陳溺停駐在臺階前方,扭過頭問:“怎麼?”

修道士清了清嗓子,乾咳一聲:“我忽然想起來,神父好像提到過有事要去教堂一趟。”

陳溺步伐一轉,意味深長的目光從修道士的面部輕輕掃過,與其從肩而過時,留下一聲冷笑。

修道士停立在原地,目送著陳溺離開修道院。

一名從他面前匆匆路過的修女用極快的語速說:“我早就說過審判者會被那名人類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修道士邁開腳步緊跟其後,絮絮叨叨地說:“大概……可能……我們要被世界樹驅逐出境了。”

修女不敢置信地回過頭:“你真敢說?審判者是世界樹最忠實的守護者,他不可能會背叛世界樹。”

修道士從口袋裡掏出一枚葉子形狀的晶石,說:“這次賭幾片葉子?”

從修道院到大教堂的路上,陳溺的步伐愈來愈快,疾走過幾條街,抵達教堂外時,他的呼吸已然不再平穩,喘息之間還帶著點兒顫動。

他拉開大教堂的門,穿過筆直寬敞的走廊,最終推開了那道通往正殿的大門。

最先吸引了陳溺的目光的是挺立在視野正前方那道孤寂的背影,被微弱的柔光環繞著,頎長挺拔的身影。

而後,陳溺才留意到教堂內部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地板上的十字架不知何時被類似於大樹的投影所取代,牆壁上的十字架與耶穌像也換成了由晶石構造出的樹。

一身雪白裝束的白疫醫就站在那裡,似乎在仰視著樹形雕塑。

陳溺的腳步放輕放慢,從後方一點點接近,在他距離白疫醫只有兩步之遙的距離時,面對著結晶樹的白疫醫驀地轉過身來,正面與他相對。

他用著冷漠到生硬不自然的語氣說:“你不該到這裡來。”

陳溺:“黑滋爾。”

視線正前方的神父沒有任何回應。

陳溺逼近到他的面前,氣勢陡然弱了下去,不見先前的恣意,他將渾身上下所有的刺全數收起:“我在想念你,因為你的離開失神落魄,發了瘋的想找你……你滿意你所看到的嗎?”

他抬起手,要想摘下那張遮擋住他的視線的面具,卻在即將觸及到時,被白疫醫堪堪避開。

因白疫醫躲避的動作,陳溺陷入了短暫的怔神,鏡片下的一雙眸子微微睜大,盛滿了不解與困惑,無法接受,備受打擊。

白疫醫:“你之前說得沒錯,這場遊戲早就該結束了,你是應該回到原本的軌跡上去。”

無論是他所說的話,還是說話時的語氣,都讓陳溺感到陌生,陌生到讓他心神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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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白疫醫就是他緊緊攥在手裡的一把沙子,越是用力縮緊拳頭,指縫間的流沙消失的速度就越是迅速。

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是連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沙啞:“那你呢?”

那張銀白色的鳥嘴面具微微昂起,白疫醫頷首道:“我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陳溺眼眥欲裂,他張了張嘴,呵出帶著顫音的笑,從肺部撥出的氣都是冷的,凍得他心臟都一陣陣刺痛。

白疫醫:“我們都在這場遊戲裡停留得太久了,久到迷失自我,你不記得也好。”又是那種高高在上的悲憫,彷彿他是站在雲端俯視眾生的神明一樣,“下一場遊戲就是你期盼已久的終點。”

陳溺從喉嚨從擠出一句話來,聲音支離破碎:“你——敢——!”

聽出了他的潛臺詞,白疫醫似無可奈何道:“陳溺,別再試圖拿自己的性命來威脅我,否則,我會在下一場輪迴的起點結束一切。”

陳溺身形不穩地搖晃了兩下,他的手指微微蜷起,伸出手想要抓住白疫醫,可當他的指尖觸及到疫醫的衣角時,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感觸,接著,就見自己的手中一抹虛影中穿過。

白疫醫的身體彷彿被打散的沙子,又在散落的一瞬間化為煙霧,眨眼間連那煙霧也消失殆盡。

他什麼也沒能抓住。

那一瞬間,陳溺渾身的力氣被抽乾,雙腿不足以支撐他的身體,他倒退幾步,後背抵上冰涼的牆壁,身體緩緩下滑,蹲坐在地。

正於此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教堂入口的走廊傳來。

趕來教堂的是程幾何一行人,蹲坐在牆邊的陳溺被成排的椅子給遮去身影,以至於他們第一眼根本沒有看到陳溺,直到又順著過道往前走了一段距離,才發現他的存在。

他的異樣讓程幾何等人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幾人加快腳步靠攏上前。

而陳溺彷彿沒有注意到有其他人出現,整個人陷在一片渾渾噩噩的黑暗之中,方才聽到的那些話沒有真切感,甚至讓他懷疑眼下的一切是不是一場噩夢。

楊賢不由自主地降下音量:“……怎麼回事?剛才不還好好的嗎?”

谷阿羽猜測:“是感染病發作了嗎?”

程幾何蹲下身,一隻手在陳溺眼前晃了幾下:“溺溺?那幾個人馬上就要被處決了,準備準備我們該回家了。”

陳溺的腦袋埋得更低了些,嗓音嘶啞至極,腔調也不大對:“沒事,你們先出去,別來煩我。”

楊賢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安善美扯了扯他的衣袖,搖搖頭,噓聲道:“我們去外面等一會兒吧。”

程幾何不大放心地又多看了陳溺兩眼,雙手撐在膝蓋上站起身,同其他幾人一起不聲不響地離開。

他們憂心於陳溺的異樣,一時忽略了兩隻小的,白晴研與市松人形還留在教堂內。

陳溺偏過頭,餘光掃見兩雙小小的鞋子,冷聲道:“出去。”

晴晴癟了癟嘴巴,陳溺方才的那句話在她聽來晦澀難懂,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出去。

順從本心,白晴研在陳溺身邊,用和他一樣的姿勢貼著牆蹲坐下去:“溺溺,你還在和黑滋爾哥哥鬧矛盾嘛?”她嘟噥起嘴巴,“好朋友生氣了,要認真道歉才能和好。”

道歉……

回想起來方才被不留餘地拒絕的經歷,那對陳溺而言過於悽慘了點兒,還是平生頭一次。

陳溺心裡已經沒有半點兒把握了,現在和黑滋爾道歉……他還會回來嗎?

他完全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挽回這一仗。

他像黑滋爾所期望的那樣,因為他的離開方寸大亂,因為找不到他心神不寧,即使這樣,也沒有回頭的餘地。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電腦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連到一個沒有密碼沒有網的wifi上去了,我還以為我家網壞了,折騰了半天才發現emmmm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