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這麼想的, 便直白地說出來了。
青年:“……”
“那你答應我不要跟他單獨相處。”他埋首在少年的頸間,深吸了一口氣, 眼睛裡閃過了晦暗不明的光芒。
長安的身上清新的少年氣息滌盪了一直以來充盈在他鼻尖的腐朽氣味, 他輕輕蹭了蹭,有些不捨得離開。
“好癢啊。”長安推了推他毛絨絨的腦袋, 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認真地想了一下, 問道:“為什麼你會有吃醋呢?是因為你覺得我是你的所有物,所以對我產生了佔有慾嗎?”
因為他的原身是一面鏡子,所以他可以毫不避諱地說出“所有物”這樣的詞彙。
長安像是一個遇到了問題的好學學生,正帶著滿眼的求知慾看著他的“老師”。
青年沒想到他會問的如此直白, 某種意義上, 他說的確實沒錯。
不過……
他彎起眼睛:“長安只理解了最表面的一層意思吧?”
“嗯?”長安沒有弄懂他的意思,“難道不是這樣嗎?”
“我之前也發現了。”青年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長安每次看一件事, 都是站在一個客觀的角度,給出最為透徹的回答。像是這次,長安以為我只是因為對你的佔有慾才吃醋的,對嗎?”
準確地說,他會看清事情的本質,卻不會主動探究當事人的動機以及其中蘊含的情感。
長安點了點頭, 他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但是佔有慾也是有許多種的。”青年耐心地解釋道,“對親人的佔有慾,對友人的佔有慾,對愛人的佔有慾――”
說到這裡, 他故意拖長了聲線:“――都是佔有慾的一種,你要如何分辨呢?就算是三歲的小孩子,也會緊緊抓著手裡的玩具不放,這難道不也是佔有慾的一種體現嗎?”
聽到這裡,長安已經有些懵了。
他確實能夠感受到青年對他的佔有慾,但是讓他細細分辨,說出那是哪一種佔有慾,他是說不出來的。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他從不曾切身體會過這些情感,他的所有表現其實都來源於模仿。
青年滿意地笑了,他早就發現了,長安對待感情,真的是十分不擅長。
這反而對他十分有利。
青年用一種誘哄的口吻說道:“長安想知道我對你是哪一種佔有慾嗎?”
長安直覺有哪裡不對,掙扎了一番之後,還是拗不過內心的求知慾,乖乖點了點頭:“想。”
“但是我不想直接把答案告訴你。”
這話一說出來,他毫不意外地收到了少年控訴的眼神。
他笑了起來:“別這樣看著我,我是說,即使這次我直接告訴你答案,你沒有真正理解的話,下次遇到這種問題還是會不明白。”
他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彷彿真的把自己當做了一個老師,正盡職盡責地教導著自己不開竅的學生。
“唔……你說的也有道理。”長安被他說服了,但他很快發現了不對,“但是你不告訴我,我也不會知道答案啊。”
“是這樣沒錯。”青年點了點頭,“所以我有個主意。”
……
安姒月最近很是春風得意,表現在臉上,就是容光煥發,走路都帶風。
原因無他,安老爺子最近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居然將一家商行交給安姒月打理,讓她做了經理。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畢竟之前就算安姒月怎麼討好他,他可從來都沒有鬆口放權過。
這人心裡還存著一些老派思想,說是重男輕女也不為過。在他心裡,女兒可以富養,但是不能讓她們打理家業,這是只有兒子才能做的事。
而他也一直踐行著這個觀念,安姒月問他要錢他會給,但是在經營產業這一方面,他從來沒有鬆口過。
而他一直屬意的繼承人是安承瀧,從小就手把手地教他做生意,只是那時候小少爺不感興趣罷了。
像他這樣的封建家族的大家長,一般都不會允許分家,讓家族勢力衰弱下去。所以一旦選定了繼承人,其他人基本上也就斷了這條路子了。
這次他讓安姒月打理商行的行為,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鏡。
安老爺子不是被下了什麼降頭了吧?
更讓人吃驚的還在後頭,安姒月居然很有管理天賦,那家商行在她手裡交易額直線上升,沒多久,安老爺子居然又把一間商鋪交給了他。
這其中的意味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不少人此時將目光移到了安承瀧身上,不知道他對此作何反應,想要看好戲的也不在少數。
許多人正暗暗期待著一出姐弟相爭的好戲,沒想到那小少爺卻那麼淡定,整天跟著他的小妻子形影不離的,一點都沒有著急的意思。
其他人不禁又有些疑惑:難道他們猜錯了?安老爺子沒有要更換繼承人的意思?
這一番操作下來,確實讓外人有些看不懂了。
青年並不在意旁人的看法,最近幾天,他都在帶著長安四處閒逛。
不帶下人,只有他們兩個人,只為了讓長安觀摩體驗一下普通人的情感。
沒錯,這就是他那天所說的主意了――讓長安自己主動挑選“學習”物件,來觀察學習一下人類所謂的情感。
當然,他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在裡面的。必要時,他也不介意做一下陪練。
長安觀察的物件選擇了一對夫妻。
他也是陷入了思維誤區,因為他跟青年兩個表面上的關係正是夫妻,所以他不自覺地就將目標定在了其他的小夫妻身上。
青年發現了這一點,不過這樣反而對他有利,所以他樂見其成,一點都沒有要糾正“學生”的意思。
那對夫妻住在大北衚衕,距離附近的一條美食街很近,青年懷疑這是長安將地點選在這裡的一個重要原因。
這對夫妻生活十分困苦,丈夫癱瘓在床不能行動,只能靠妻子養家。妻子在美食街上擺了一個小攤,賣些麵點,生意不好不壞,只能說勉強維持生活。
因為需要照顧丈夫,所以她不能走的太遠,搶不到什麼好的地段,也不能全天地守著攤子,只能在固定時段擺攤,所以賺的錢也不多。
長安默默地觀察了好幾天,終於問出了一個問題:“是什麼讓她堅持這麼久的?責任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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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看的出來,妻子在長久的辛勞之中,已經變得十分疲憊。
丈夫完全不能行動,只能靠她養活,還要長年吃藥,支付一筆不菲的醫藥費。就這樣,她也沒有放棄給丈夫治療。
每天清晨,她不到四點鍾就要起來,給丈夫準備早飯,做好麵點準備出攤。八點鐘左右收攤回來,又要洗衣服收拾屋子給丈夫翻身,避免他生褥瘡。十一點鍾又要出攤,回來之後要忙著給丈夫煎藥。下午五點鐘再次出攤,晚上回來之後要準備第二天的材料,大半夜才能入睡。
一整天下來,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
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下來,女人的臉上早早地生出了皺紋,比她的同齡人滄桑許多。
但是即使如此,她也沒有要放棄丈夫的意思。
這時候和離的夫妻雖然不多,但是也不像早幾年那樣受人詬病,妻子的樣貌還算是清秀,不是沒有親戚或是媒人來勸她和離改嫁,都被她拒絕了。
“真的只是責任感嗎?”還沒等青年回答,長安又猶豫了起來。
只是責任感的話,為何妻子那麼辛勞忙碌,臉上依然掛著笑容呢?
青年只是笑而不語。他有預感,他很快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了。
在再一次看到妻子拒絕了上門勸說的一個親戚之後,長安忍不住跟在了出攤的妻子身後。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他走上了前去。
妻子正在埋頭收拾東西,聞言抬起頭來,看到一個俊秀的少年人正站在她眼前。
她用圍裙擦了擦手,溫和地一笑:“可以,你是遇到什麼難事了嗎?”
她看到了少年臉上真切的疑惑,一下子就激起了她的慈母之心,因為她沒有孩子,便下意識地對著長安這樣的少年寬容了幾分。
“你為什麼要拒絕親戚的提議呢?”長安直接了當地提出了自己的問題,“明明按照他說的去做,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辛苦了。”
妻子先是一愣,半晌之後意識到少年是看到了剛才那一幕,她沒有因此生氣,只是露出了一個平和的笑容,摸上了頭上的一支木釵。
長安的目光也隨之轉移到了那支木釵上。
那木釵被打磨得十分光滑,其上雕刻著精美的花紋,只看手工,確實是極為用心的。
“這是我丈夫送給我的。”她的目光如水。
她的丈夫因為癱瘓在床,不能行動,只能做點小手工來補貼家用。
“或許我這一大把年紀了說這話有點可笑。少年人,你還沒有遇上過真正喜歡的人吧?”妻子含笑看著懵懂的長安,“我說的喜歡,是愛人之間的喜歡。”
“……”長安搖了搖頭。
“你愛上一個人,跟他在一起什麼都是好的。就算是吃糠咽菜也勝過許多美味佳餚。”
“再苦再累,想起有這麼一個人在等著我,所有的辛苦勞累都是值得的。”
“我沒辦法想像,離開他我要怎麼生活。這麼多年過去,他已經成為我生命裡牢不可分的一部分了。”
長安……長安想像不出這樣的場景。
迄今為止,他所感受到的情緒都是極為濃烈的,因為那樣的情緒帶來的能量波動最大,他從未體驗過這種細水長流、溫情脈脈的感情。
但是看到妻子臉上幸福的神情,她那張平凡的面孔甚至都因此變得生動美麗了起來。
長安的內心不由得生出了幾分羨慕嚮往。
青年敏銳地捕捉到了他這一刻的情緒,幾不可察地勾起了唇角。
長安問完問題之後,他便不顧妻子的推辭,大手筆地買下了所有的麵點。
在回去的路上,看著正拿著一個兔子形狀的豆沙饅頭,若有所思的長安,他突然開口了:“要不要跟我嘗試一下,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受呢?”
作者有話要說: boss(正經臉):實踐是最好的老師。
有小天使說看不懂,給大家解釋一下吧。
長安進入的這個遊戲,叫做《深宅裡的新娘》,故事是以新娘的視角展開的,新娘看到了一個個安家人死掉的離奇事件(長安的提示裡,安家的滅門慘案),而新娘都是由玩家扮演的,除了新娘,其他玩家會隨機扮演一個角色。在長安進入這個遊戲之前,他們已經通關失敗了無數次(之前江漫也說過,這是一個死亡率很高的遊戲),然後總結了劇情(所以蔣葉會知道一部分劇情)。通關失敗之後遊戲會從頭開始,直到遊戲通關(類似於遊戲裡幾周目的設定)。新娘一旦死亡(被發現了身份就會被殺,長安的第一個提示)遊戲就會失敗,所以新娘是重要角色,而每次扮演新娘的玩家都不是同一個人,這次是長安。
然後蔣葉這個人,我提醒說是重要角色,一般還暗藏著兩個意思:一,這人之前出現過;二,這人不是什麼好人
以及有小天使猜對了,他確實是那個男人的主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