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郎在勤政殿耗了一天，一直沒走。
太興帝知道他是要不到聖旨又怕去見許卿，自己折磨自己。
入夜了，勤政殿裡沒點燈。
太興帝早就回了養心殿，勤政殿只有兩個小太監守著，還不敢進去打擾。
戌時過了，太興帝要安歇了。
張德印端了養生湯進來，太興帝沒心思喝，坐在一旁問道：“還沒走？”
張德印搖著頭，一臉擔憂。
“不吃不喝不說話，一個人坐在地上發呆。”
“哎呀，這麼慘啊！”太興帝撓了撓頭，沒有了幸災樂禍的心思。
張德印苦笑道：“要不萬歲爺就下旨吧！”
太興帝咬緊牙關：“那不行，這件事除了他自己沒人能幫得了他！”
“永寧侯府那邊是什麼情況？”
張德印道：“永寧侯夫婦還未回來，暫時並不清楚。”
“不過靖王府似乎捋了好大一份禮單，聽說都已經裝箱了。”
太興帝煩躁道：“你說老四究竟想幹什麼？”
張德印苦笑：“靖王爺的心思可真不好猜。”
太興帝冷嗤，不悅道：“半真半假誰知道呢，不過他要真想娶許卿，老九一定會跟他鬧翻的。”
“到時候……平陽侯府就只有一個選擇，說到底還是他贏了。”
張德印不敢回話，靜靜的侯在一旁。
太興帝端起養生湯一口喝盡，轉而道：“慈寧宮那邊瞞著沒有？”
張德印點了點頭，隨即又苦笑道：“這麼晚了楚王爺不出宮也不去慈寧宮請安，怕也瞞不了多久了。”
太興帝蹙眉，認真道：“所以朕更不能賜婚了，你看看，他給許卿招了恨意都不知道，真是蠢極了。”
張德印忍不住說了句公道話：“不怪楚王爺。”
“先皇后娘娘走得早，您親自把他帶在身邊教養，太后娘娘幾次三番想帶去慈寧宮您都不放。在您身邊長大的王爺，別說是宮人，就是各宮主子們，那一個不是敬著遠著？”
“即便有些想親近他的，也全都是討好，日子長了，但凡有什麼不適從來都是別人想著他，哪有他想著別人的時候？”
“在楚王爺的眼中，太后娘娘最是疼他，什麼時候都會站在他這邊，跟萬歲爺一樣。”
太興帝看著張德印，面容哀泣：“你說得朕都想哭了。”
張德印：“……”
“朕答應過皇后，護他一生平安。可朕老了，得為他以後打算。”
“這四年你也看出來了，許卿的性子越磨越堅韌，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可你再看看他，還是這麼的獨斷專行。再這樣下去，朕給他鋪再長的路都沒用，他總是能掉進坑裡。”
張德印微微頷首，愁然一嘆。
他笑談道：“萬歲爺有萬歲爺的考量，楚王爺有楚王爺的抱怨，得了，奴才說什麼都沒用。”
太興帝假踢了張德印一腳，無語道：“你這老貨，故意來埋汰朕的。”
“罷了，換便衣吧，朕還是去找許柏文那個老狐狸談一談。”
張德印連忙去準備便衣，太興帝哀嚎：“養兒不易哦！”
……
永寧侯府，南院。
“皇上深夜來訪，老臣惶恐。”
太興帝冷哼：“別裝了。”
許柏文親自烹茶，怡然自得道：“怎麼是裝呢？老臣是真惶恐，但是也是真榮幸啊！”
茶寮外，風吹亂了牆頭草，看起來跟雞窩一樣。
太興帝覺得那雞窩草在諷刺他，因為他現在心裡全是“艹”！
“自己養的兒子，私下多提點。”
許柏文一頭霧水：“臣那不孝子已經是一家之主了。”
“哼！”太興帝冷哼，攏了攏身上的披風。
許柏文以為他冷，讓貼身隨從取個手爐來。
太興帝看了許柏文一眼：“你這把年紀都被用不上，朕好得很。”
許柏文順手接過去道：“瞧皇上說的，臣這不是先緊著皇上嗎？既然皇上用不著，那老臣就用了。”
許柏文說完把手爐抱在懷裡。
太興帝沒空跟他閒扯，便道：“許永年夫婦去長井了，盤算著要把許卿許配給靖王，你沒有什麼想說的？”
許柏文打著太極：“靖王爺啊，挺好的。”
太興帝：“呵呵，你要真的覺得好，朕回去就賜婚。”
許柏一臉詫異：“皇上不是許了卿丫頭，她自己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難不成老臣記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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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興帝咬牙切齒：“沒有。”
許柏文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楚王這會在勤政殿裡哭呢，太后要是知道了，這筆賬不知道要算在誰的頭上。”太興帝冷嗤道，沒有什麼耐心了。
許柏文笑著頷首：“這還不是皇上寵壞的，從小到大要什麼給什麼，現在皇上不肯給了，他當然要哭了。”
“這所幸要的不是太子位，不然皇上該苦惱了。”
太興帝氣到胸口痛，指著許柏文道：“你這是不肯管了？”
許柏文長嘆：“臣老了，早就管不了了。”
“孩子們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皇上也早點休息，別太勞累了。”
太興帝按住胸口，險些要吐血。
看看，這就是低頭娶媳婦，抬頭嫁孫女。
人家有個孫女不想嫁給他家兒子，但他家有個兒子拼命想娶人家孫女。
這氣受的，真夠憋屈的。
太興帝站起來道：“既然如此，那便讓他們折騰吧。”
許柏文站起來道：“老臣送送皇上。”
太興帝冷聲：“不必了！”
太興帝走後，蕭老夫人走了出來。
許柏文在收拾茶具，看起來心情不錯。
“你就不怕他直接下旨賜婚？”
許柏文輕哼道：“當年他當著滿朝文武許諾的話怎麼可能會作廢？更何況當年他存了什麼心思難道你不知道？”
“他鉚足勁想扳回一城，誰知道自己兒子不爭氣呢？”
“這也能怪到卿丫頭身上？”
蕭老夫人無語，冷哼道：“你們誰不是從少年郎走過來的，誰一生下來就會大殺四方出謀劃策的？”
“凡事多留點餘地總是好的，今日活今日，明日活明日，非得爭個輸贏幹什麼？”
許柏文輕哼：“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卿丫頭也沒說要嫁靖王，是他趙玉郎自己擔心得要死，這也能怪別人？？？”
蕭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