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顧府。
顧景華的房間裡，安神香剛剛燃過。
已經虛弱不堪的顧景華靠在大迎枕上，喘著粗氣，雙目緊閉。
顧青雲帶著青青來看，青青遠遠的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藥味。
她皺了皺眉，先開啟了窗。
管事在一旁道：“大夫不讓開窗！”
顧青雲揮了揮手，示意管事下去。
青青走到床前，伸手給顧景華把脈。
片刻之後，只見她凝神皺眉，然後眉峰又緩緩鬆開。
筆！
青青的手動了動，顧青雲連忙端了筆墨紙硯來。
青青在上面寫：“我先開一個方子，如果吃了藥能安睡兩個小時，也許還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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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雲面露喜色，一把抓住青青的手：“是真的嗎？”
青青赧然，連忙掙脫。
顧青雲自知失禮，連忙道歉！
青青沒有理他，埋首開方子。
顧青雲拿著方子吩咐下人去抓藥，隨即帶青青回到客堂。
四無真人還坐在客堂裡喝茶，下人們戰戰兢兢的，從顧七爺的嘴裡聽到一個“娘”字以後，他們都不好了！
“勞煩娘先去歇著，青青說我爹可能還有救，我怕他……”
四無真人擺手：“別說了，我懂，怕我去把你爹氣死了！”
顧青雲：“……”
“走吧，青青，跟我去歇著！”
四無真人喊，青青立即跟了上去。
她開的藥方的確有奇效，顧景華是申時服藥的，然後便安安穩穩的睡下了。
這一睡，睡到了晚上亥時才醒。
顧青雲大喜過望，親自去請了他娘過去。
顧景華看到四無真人的時候，整個人是驚恐的。
他往後捲縮著，低著頭，伸手擋住了眼簾。
四無真人見他這副慫樣，冷哼一聲。
“你不想見我，你當我想見你？”
“算了，既然我來都來了，便不妨告訴你！”
“當日既已和離，我便什麼都不在乎了，你生也好，死也罷，都與我毫不相干！”
“我來看你一場，實則是想笑一場。我想笑你，事到如今，竟然還會讓兒子覺得你是在乎我的，這簡直就是天下間最大的笑話！”
四無真人說完，想甩手走了！
顧景華聽到了，一字一句，還是他無比熟悉的那個聲音！
不是做夢！
是真的！
他立即匍匐往前，聲音嘶啞道：“鳳陽，你別走！”
四無真人停住腳步，對他叫出的這個名字有幾分的恍惚！
“顧四，你叫錯了！”
“你叫的那個鳳陽，永遠也不會回來！”
“我現在是四無真人！”
顧景華知道自己現在一定很糟糕，蓬頭垢面的，看起來像一個瘋子一樣！
但這或許是他在臨死前最後一次見鳳陽了，他緊抓著被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清晰一些！
“鳳陽，我錯了！”
“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這些年我一直在反省，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去找別的女人，我不該讓別的女人生下孩子，我更不應該跟你和離！”
四無真人回頭，嘲諷的笑著，冰冷的寒意在她的眼中蔓延！
“反省？”
“你不要辱沒這個詞！”
“你這輩子做得最讓我滿意的一件事，就是跟我和離！”
顧景華像是被打擊到，一瞬間鴉雀無聲，愣愣的看著四無真人！
四無真人繼續抨擊他：“你知什麼錯？你可知你最讓人厭惡的地方，便是自以為是！”
“你以為我是因為采薇的娘才堅持跟你和離的？”
“難道不是嗎？”顧景華呢喃，失魂落魄的！
四無真人冷笑，繼續道：“當然不是！”
“我是因為噁心你才要跟你和離的，因為像你這樣的人，永遠也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喜歡！”
“你以為說幾句情話就是喜歡了？那我可以說一百句給你聽，然後再狠狠踐踏你的心意！”
“到時你會怎麼樣？會不會覺得像是被人從背後一刀捅入心窩？然後疼得了無生趣，一心求死？”
“與你和離前的每一個人日夜我都在想，你可真心為我做過什麼？”
“是化解過妯娌間的勾心鬥角，還是照顧青雲平安長大，亦或者為我守身如玉？”
“都沒有！”
“顧景華，你應該是要慶幸的，慶幸我和離得晚，沒有將青雲帶離顧家。慶幸青雲認你這個爹，還願意為了你來求我。我不忍辜負他這一份孝順的心意，否則你以為你是誰？”
“你跟我還有關係嗎？”
“我們早就是陌路人了！”
顧景華徹底懵了！
他抓住被子的手不停的顫抖著，整個人像是瀕臨死去的魚，已經有種回天乏術之感。
昏昏沉沉中，他的目光在一片渾濁裡掙扎，企圖將眼前的人看得更清晰些！
終於，他看見了！
她還是像年輕時候那麼美，目光流轉，眉宇間還是那股矜貴不凡的氣度！
皇家公主，生來就是高人一等的，看人的時候目光多不聚神，懶懶散散。
但當她鳳眸微眯時，你便會覺得心口一慌，不知又做錯了什麼？
他記得自己揣摩過，不過後來卻屢屢被她鄙夷，便漸漸不肯再想了。
她可以過得那麼快活，多他或少他都可以，那他為什麼不可以？
他也可以的！
顧景華扯了扯嘴角，一滴眼淚猝不及防的落了出來！
“原來我在你心裡是這樣的不堪？”
“鳳陽，你若早告訴我，我絕不會兜兜轉轉都繞著你的……”
他會走，會走得遠遠的！
顧景華感覺胸口疼得厲害，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一樣！
終於，他感覺再也忍不下了，一股腥味從他的嘴裡衝了出來。
顧景華嘔血了，四無真人沒有什麼快意的感覺！
她朝外面喊：“來人啊，他快死了！”
下一瞬，顧青雲帶著青青衝了進來！
四無真人覺得心裡舒服多了，她怨了顧景華那麼久，卻因為自持身份從未罵過他。
可在剛剛，她罵了！
這種感覺像是劫後餘生，她覺得自己瞬間輕鬆了許多！
可下一瞬，她又覺得心裡空蕩蕩的，有種說不出來的虛無感。
顧景華可千萬別死了！
四無真人想，不然她可不知道怎麼向兒子交代！
最起碼，也別死在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