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映秋一直仰著頭,看著那扇小小的窗戶。
看得久了,整個小屋裡的光好像亮了不少。
即便她看不清雪彤的面孔,但卻是知道雪彤現在蜷縮著,身體在時不時發顫。
陶映秋感覺好冷,她回憶起,有一年她母親帶著她到慈寧宮給太后請安,離宮的時候剛好下了大雪。
太后怕她受凍,讓馬車直接送她們出宮的。
那時馬車路過崇和殿,路面一片雪白。
她覺得稀罕,一直探頭在外面看。
然後便看見了趙玉郎,一大群太監跟著,他就在雪地裡滾雪球,橫衝直撞的。
趕車的太監加快了速度,嘴裡唸叨:“哎呦,可快些吧。這要是慢了,惹惱了這小霸王可不好了。”
母親指著趙玉郎道:“看,那算是你嫡親的表哥。”
“比常來咱家的靖王爺親嗎?”她問,懵懂無知。
母親笑道:“當然了,靖王爺是你姑母收在膝下撫養的,楚王爺是你姑母親生的,怎麼能一樣?”
“那他怎麼不去咱們家呢?”
母親立即就禁聲了,沉默不語。
直到出了宮門,那一天崇和殿的雪景卻一直深藏在她的心裡。
後來,趙玉郎去了西域。
她已經長大成人,可以單獨入宮陪伴太后了。
還是那樣大雪的天,崇和殿進進出出的太監們不知摔了多少跤,可崇和殿的雪就是沒有人掃。
她問過宮人以後才知道,原來只因皇上唸叨了一句。
“崇和殿的雪堆起來了嗎?”
他最寵愛的那個兒子,從前最喜歡在崇和殿玩雪了。
所以崇和殿的雪從來都是沒有人打掃的。
陶映秋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
她不是覺得害怕極了,她是突然明白了。
為什麼是親表哥的楚王不能去平陽侯府。
為什麼不是親表哥的靖王卻常去平陽侯府走動。
那是因為,她姑母在世時,已經讓皇上立了靖王為太子了。
皇上最喜歡的那個兒子不能問鼎帝位,皇上自然是倍加寵愛他的。
為了斷絕她父親棄靖王而輔佐楚王,所以楚王從小就跟平陽侯府生疏得很。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她父親讓她討好太后,想她成為楚王妃的原因。
因為吊在一顆樹怎麼會比吊在兩顆樹上穩妥?
只可惜……正因為知道靖王的前程,所以七年前她母親和姐姐才迫不及待的做了決定。
陶映秋深吸一口氣,她不想死,她也不願死。
無論如何,她也要搏一搏。
她只等到天亮,如果天亮家中還無人來救她,那就別怪她心狠了。
……
慈寧宮裡,太后罵完了太興帝,渾身只覺有氣無力的。
待宮人端了燕窩粥來,她吃了些,這才緩過氣來。
“太醫說了,卿丫頭醒過來就沒事了。陶六被她娘寵壞了,被人攢使著做下這等惡事。”
“哀家本不該替她求情的,只不過她也算是在哀家跟前長大的,哀家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在宮裡。”
“等會你去找玉郎,看看能不能……”
太興帝連忙擺手拒絕,這不是能不能的事情!
而是他根本不敢開口!
“母後,這玉宸都說了,賜死!”
“您就當無能為力吧,朕可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去尋玉郎的不痛快!”
“一個陶映蓉他已經答應放了,這個陶映秋怕是不能了。”
提起陶映蓉太后就來氣,怒聲道:“若不是她攢使的,陶六未必有這個念頭呢!”
“都是世家大族裡寵出來的嫡女,性情驕縱,做事難免失了分寸,是該惡懲。”
“更何況哀家差點被她們姐妹氣死,怎麼會勸你輕易繞過。”
“只是……流放或者送去尼姑庵,這也是個折磨人的法子?”
“眼下玉郎和卿丫頭也快大婚了,這個時候死人,會不會不太吉利?”
太興帝抱著手臂,輕哼著,不發一言。
他才不信這些!
陶六蠢,陶二也不是立即就能摘清的。
依照老九的手段,陶二的苦日子還在後面呢!
太興帝道:“隨便母後怎麼說,朕是不會去開這個口的。”
“別到時候不成,玉郎自己提刀去殺了。”
“這個時候能救陶六的只有卿丫頭,她要肯為陶六說一句,那陶六自然是不用死了。”
“可陶二還是人家勸著放的呢,朕這張老臉熱乎得很,永寧侯都差人來問了好幾次了,這婚禮是不是得延後?”
“他們想接卿丫頭回去養,朕都沒好意思細說,只說是玉郎不肯放,現在是無性命之憂了。”
“哎……”太后長嘆!
“上趕著找死的,攔都攔不住。”
“罷了,哀家不管了,你走吧!”
太后蔫蔫的,她從前幾日就開始提心吊膽的。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
陶映蓉出宮了,平安無事。
訊息傳到靖王府的時候,趙玉宸一身的親王袍都還未換下來。
他蹙著眉頭,淡淡道:“誰放的?”
吳海壓低聲音道:“聽張德印的意思,是楚王爺去找的皇上,但卻是三小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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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兒?”
“她怎麼會這麼做?”
趙玉宸沉思著,眼眸忽然一震,心裡有個不好的預感。
倘若叫她知道,那還得了。
“本王要進宮一趟!”
趙玉宸說著,便要走。
這時吳海連忙攔著他道:“平陽侯來了!”
趙玉宸駐足,面露不悅。
……
鈺栩宮。
寢殿裡的燈通明的亮著,殿外的燈也還未滅。
太興帝來了,不過沒進去。
站在外面問小太監道:“怎麼樣了?”
小太監連忙跪地回稟道:“王爺回來以後用了些粥,這會子正陪著三小姐呢。”
“三小姐許是受了驚嚇,不敢睡,王爺正哄著,讓小元子去取安神香了。”
太興帝呼了一口氣,轉身對張德印道:“你跑一趟永寧侯府,讓老侯爺他們放心。”
“人是無礙了,不過……暫且在宮裡養著吧。”
張德印道:“那侯爺若是問起婚期,奴才怎麼說?”
太興帝沉凝道:“照舊。你就說,朕會給卿丫頭做主的!”
張德印明白了,這是皇上表態了。
無論誰來,陶映秋都是不可能放的。
至於生死,估計還得緩個兩天,畢竟陶映秋怎麼說也是侯府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