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萱大致明白了整件事的始末,可她看見不痛不癢的宋江雪還是有怨的。
只聽她道:“就算娘做錯了,可她還是我們的親孃,你怎麼能不管不顧呢?”
“那些下人苛待她,你是府裡的小姐,出面呵斥幾句怎麼了?”
宋江雪陰沉地盯著宋書萱,憤懣道:“你閉嘴。”
“從小到大,你乖巧聽話,府裡誰都喜歡。就連你的婚事也是挑了又挑,看了又看,嫁妝也給得多多的。”
“可你知道她是怎麼對我的?說我樣樣不如你,找個婆家還怕人嫌棄,嫁妝也不要指望跟你一樣。”
“當著眾多下人的面,當著許卿的面,稍有不如意就給我一記耳光。”
“打下人的時候還知道避著臉呢,可我是她的女兒啊,她可曾想過為我留幾分顏面?”
宋書萱愕然。
她離家的時候分明記得妹妹和母親的關係沒有這樣僵,雖然偶有口角,但一直都是和睦的。
怎麼她才出嫁不到五年,母親和妹妹就像是結了死仇一樣。
宋江雪很討厭宋書萱這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好像她從來就不知道母親偏心一樣?
她冷笑著,將宋書萱推到門外去。
“你想去救她你就去,但別連累我。你是嫁人了,有夫家靠著,我還沒有嫁人呢,能靠的只有宋家。”
宋書萱回神的時候,聽雨閣的大門哐當一聲關上了,一陣勁風迎面襲來,刺得她眼睛疼得厲害,眼淚也控制不住地流了出來。
宋書萱在門外罵道:“你個沒良心的,你以為你現在這樣祖母就不會厭棄你了?”
“她就算再壞也是你的親孃,一個連親孃都不管不顧的人,豈不跟畜生一樣?”
宋書萱罵完,見屋裡沒有什麼聲音便傷心地走了。
……
定雲閣裡,趙玉郎聽了傅元恆一通彙報,知道了宋書萱大致的行徑。
他沉凝著,淡淡道:“等洪昌回來再說。”
傅元恆退到一旁,尋思著解決一個宋書萱問題不大。
但他想了想,還是提醒道:“爺既然一心想得到三小姐的青睞,不如這件事暫且不管。”
“咱們現在不是幹好事不留名的時候,凡是得讓三小姐知道,爺就是為了她才出手的。”
趙玉郎制了一本畫冊,正細緻地描繪著藏在他記憶裡的西域奇花。
這是他準備送給許卿的禮物,因此格外認真。
聽了傅元恆的話,趙玉郎心思浮動,立即擱筆。
“你的意思是,先等宋書萱動了,咱們再動?”
傅元恆點了點頭道:“我知道爺的心裡在想什麼?定是不想讓宋書萱驚擾三小姐,以免三小姐心裡不快。”
“可咱們不能一次次碰壁,總得尋些交好的契機。俗話說得好,“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趙玉郎看著白色的宣紙,目光有些糾結。
傅元恆知道他心裡掙扎,繼續道:“爺,古有烽火戲諸侯只為博美人一笑,咱們不那麼荒唐,但總要花些心思的。“
“您只要願意拿出在戰場上運籌帷幄的三分計謀來,還怕得不到三小姐的心嗎?”
趙玉郎一直覺得,身為男兒自當坦坦蕩蕩的。
喜歡一個姑娘,那便傾盡心力便是。
可數次碰壁,每每詞不達意,狀況百出。
明明心裡赤誠火熱,只惦記一往情深,奈何與那人卻漸行漸遠,眼看便要再無瓜葛了。
趙玉郎無力道:“我總覺得那些算計都是陰暗的,哪怕是為了她好我都不願用在她的身上。”
“我知道她也很厭惡那些事情,倘若我做了,以後她會不會更加厭惡我?”
傅元恆道:“爺何必要深想,自究過錯?”
“我的意思是,爺別再藏著掖著了。不管您為三小姐做了什麼,咱都想辦法讓三小姐知道。”
“倘若這般,三小姐還是不願,那爺也無甚可想了。”
趙玉郎聽了,心上如刀尖直入,一時按住胸口,眼眸忽變。
他抬頭,陰沉地瞪著傅元恆,厲聲道:“你說得到輕巧,無甚可想???”
“倘若真的無甚可想,當初就已經一刀兩斷了,我何愁至今?”
傅元恆心裡戚然,連忙跪在地上道:“既如此,爺務必好好謀劃,再不能魯莽行事了。”
趙玉郎揉著胸口,收斂目中的冰寒之意。
是呀!
真的不能任由她嫁給別人,無論是誰都不可以!
既然如此,倘若能讓她傾心,那用些手段也無妨吧?
趙玉郎突然想到那些加諸在自己身上的皇權富貴。父皇並未立繼後,他依舊是中宮嫡子,連最得寵的劉貴妃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兄弟眾多,可從小到大除了四哥誰都不敢與他親近,生怕稍有不慎便會因他受罰。
他孤獨且驕傲,像是皇宮裡獨一份天之驕子,誰也別想碰一下。
第一次遇見許卿的時候,他記得很清楚。
那年大雪連下三天,皇宮裡的太監們日夜剷雪。四哥進宮請安,與他描繪街上盛景。有人沿街滾雪球,孩童們追逐打雪仗,再厚的雪都堆不到日頭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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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時欣喜便想出宮看看。父皇同意了,命四哥照顧好他。
街上的確很熱鬧,那雪中盛景十年也不一定能見一次。只是他貪玩,把衣服都玩溼了。
後來便是去靖王府換衣服,那時他玩興正濃,哪裡願意就此回宮。
趁著伺候的人不注意便偷溜去了後院。
靖王府的後院裡,積雪深深,連尋常走動的路面都是些深淺不一的腳印。
松樹枝被壓彎了腰,沉甸甸的,雪糰子卻飽滿可愛。
他棄遊廊,從積雪深深的小徑裡踩雪而過。
雪景雖美,但一個人賞未免太孤寂了些。所以在看到那翠竹林後的小院裡有人打雪仗時,他才會迫不及待隱瞞身份加入進去。
許卿是那群孩子裡最打眼的,穿著厚厚的花襖子,外面披著厚厚的紅色披風。那喜慶的披風上又縫製了白色的兔毛,柔軟雪白,緊挨面頰。
那時他第一次見她,心想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小姑娘?
大大的眼睛圓溜溜的,機靈地轉動著,笑起來卻格外歡騰,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都露了出來,像是在雪中撒歡的小豹子一樣。
更好玩的是,她打雪仗一點也不含糊。一把抓了雪,揉成團,眼睛直直地盯著她要打的人看。倘若那人也要扔雪團打她,她也不懼。就那樣穩穩地站著,看準時機立即避開。
那時的許卿,喜慶得像是雪中的一團火,突然就在他的眼中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