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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夜·亡多魚

倘若不是這危難的形勢,眼前倒也算是一番不錯的良辰美景。

空靈、清淨、幽遠,彷彿童話裡的暗夜世界,四下裡雖有響動,但完全是自然的聲音,聽起來令人心曠神怡。月光的折射令眼前十分明亮,五個人都用不著打燈。

大隊伍那邊的人如果知道了估計都會後悔,為什麼沒有主動提出來跟趙完璧同行,至少到目前為止,這邊的一切都是相當順利的,事態都是按照五個人預先規劃的情況在發展。

按照五個人的設想,他們雖然繞了一段遠路,但畢竟找到了更為寬敞的途徑,不出大麻煩的話,最終到達目的地的時間和大部隊比較,相差應當不會超過一天,運氣再好一點的話,說不定還能同時趕到。如果這大機甲真能順利走到終點,相信它一定能發揮很大的作用,畢竟是高科技產品,無論是對付星神,還是對付紅衣人,大概都會有一席用武之地,單兵作戰能力再強,也不至於能和機器相提並論。

怕就怕沿途發生什麼事,讓他們進度耽擱了,等趕到的時候,那邊的人已經打完了。這種可能性說實話也不小,畢竟他們只有五個人,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說到底還是有限的。

這就更加要求他們事事小心了。

白千羽由於有這一手望遠鏡,所以承擔起了偵察兵、觀察手的角色,要論眼力,他作為遠端兵,大概是這五個人裡最好的,好在走了這一段,他一直沒發現遠處有什麼異樣,這算是個令人安心的好消息。

董缺得之前還在打哈欠,現在看樣子也不怎麼困了,他的注意力全在水裡的魚上,只見他一直低著頭看,時不時地還想撈上一把,只可惜那些魚都很靈活,一條也沒抓到,反倒濺了他自己一身水。

趙完璧呵呵笑著,問他道:“怎麼的?你撈那些玩意兒幹什麼?還想帶回去養著?”

董缺得“呃”了一聲,哭笑不得,道:“我哪有這閒心啊,這不是看這些魚都是從來沒見過的品種,想研究研究,記錄到書上去。”

白千羽短暫地放下了望遠鏡,瞥了他一眼,就道:“那我感覺你這也屬實很閒啊,你那《百鬼夜行籙》是百科全書不假,也不至於連條魚都要往上面記吧?”

董缺得輕哼了一聲,一副你真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咧嘴解釋道:“這你就不懂了吧?《百鬼夜行籙》最大的意義,是讓人在身處各種險地的時候能有足夠的知識儲備,來應對各種各樣的情況,不管是在古遺蹟裡,還是在野外,無論遇到什麼新奇的物種我們都會記錄下來,包括它們的生活習性、是否有攻擊性等等,最主要的是要標明,它們是不是可以吃,要知道探險途中,食物的供應始終是第一要務,萬一你乾糧沒了,依照我們這些書,就可以很輕鬆的判斷哪些東西可以用來充飢。”

白千羽聽了“哦”了一聲,示意這倒是他不曾想到的,趙完璧就問道:“那聽你這意思,你還打算親自嚐嚐它能不能吃?萬一真有毒怎麼辦?”

“所以說,這時候就要看醫術的作用了嘛。”董缺得道。

徐青雲聽了忽然間就笑了,“噗呲”一聲,就見他一臉挑事兒的表情,眯著眼睛嘲諷道:“感覺你們任意門的醫術也不是那麼靠譜啊,之前我被那紅衣人打傷,你們差點沒給我救回來。”

董缺得一撇嘴,忍不住地直翻白眼,說道:“我們這叫醫術,又不是起死回生術,那紅衣人太厲害了,你那時候的傷原本應該是必死的,現在還能活著就謝天謝地了,真那麼包治百病的話,我師父他老人家又哪至於就這麼走了。”

一提到江中瀚人,幾個人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在鄭筱楓的視角裡,任意門的形象其實是經歷了一系列重大的轉變的。

起初,鄭筱楓只是覺得,這不過就是一個專門坑蒙拐騙的騙子聚集地,這主要也是受到了董缺得為人處事風格的影響,但慢慢地他意識到,任意門是一個很有底蘊,也很講究傳承的門派,遠不像他一開始想象中的那樣不堪。

《百鬼夜行籙》實話來講,算是

一件瑰寶,任意門千年傳承,才有了這份積澱。現在董缺得接手了任意門,今後肯定是要慢慢淡出盜寶界的,其實從江中瀚人一代開始,他們就已經在這麼做了,這樣的話,《百鬼夜行籙》中的東西要是能被應用在考古領域上,那就是真真正正的無價之寶了。

傳承的精神算是任意門的靈魂,往大了說,在整個人類的歷史上,傳承大概也是最為艱鉅而偉大的一項任務,我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源於古人的傳承,所謂人民創造自己的歷史,正是如此。古艾蘭西德蘭斯德的事情算是個反面教材,很多東西失去了傳承,確實是莫大的損失,作為董缺得,他身上真正肩負的任務或許不是興復任意門,或者說不完全是,而是將歷史那些珍貴的財富繼續傳遞下去,從這個角度來講,他這個掌門,還真稱得上是一個傳奇的身份。

誰能想到,曾經那麼一個恬不知恥的騙子、屌絲,現在也要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世界若想日新月異,精彩紛呈,還真離不開他這樣的人,各行各業都是如此。

看來一個人看起來再怎麼普通,這些事也並非真的做不到,真的就是看他想不想做而已。

只不過扯了這麼多,走了好半天路,董缺得還是一條魚也沒抓到……

“老白、四爺,你倆手快,要不幫我抓兩條?”無奈之下,他只好撓了撓頭,一臉尷尬地問道。

白千羽看都沒看他,只是說了聲忙著呢,就繼續看起望遠鏡來了。

徐青雲忍不住就開始“咯咯咯”地笑,雙手插著兜,說道:“咱可沒這個閒心,路程本來就緊,哪有時間讓你生火烤魚?想辦成事兒啊?得靠你自己的本事,靠別人算什麼?再說你也太笨了,連一條魚都搞不定。”

董缺得臉直接綠了,大概也是確實覺得掛不住面子,不敢再說話了,低著頭幹自己的事兒了。五個人一口氣走了差不多四十多分鍾,一切都很順利。沿途的蛙鳴聲愈發減少,螢火蟲也不像一開始那麼多了,四下裡愈發安靜,感覺越往深走,世界就越顯得沉寂。

幾個人便開始琢磨休息的事情。

徐青雲道:“等太陽出來之後,估計還有不到兩個小時,我們就找個地方眯一覺吧,你們睡,我守著,休息兩個多小時後再繼續走。”

這個思路跟大部隊那邊不謀而合,顯然所有人都覺得天亮之後安全感更強,白千羽問道:“那你不睡?”

徐青雲搖頭,說:“我年輕氣盛,身體好,明天再睡也沒問題。”

這一夜看起來像是能安全度過去的樣子。

但走著走著,董缺得卻忽然“嘖”了一聲,表情似乎有些懊惱。

白千羽問:“你怎麼了?”

董缺得抬起頭,很是無奈地攤了攤手,說道:“魚沒了。”

幾個人低頭一看,這才注意到淺淺的溪水裡已經不再有了魚的身影,感情這傢伙忙了這麼半天,把魚都熬沒了,也還是沒能弄上來一條。

“你是真菜啊。”徐青雲嘲笑道,“看樣子感覺任意門前途堪憂。”

董缺得氣得夠嗆,可還找不出什麼話來反駁。本來所有人都沒有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可就在這個時候,鄭筱楓不知怎麼地,眼神忽然一變,看起來貌似有些不安,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等等……”他連忙就道,“我忽然有點不太好的預感……”

四個人都不由得一愣,沒明白鄭筱楓怎麼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趙完璧連忙怯生生地問:“咋的了……什麼不好的預感……”

鄭筱楓咬了咬牙根,皺著眉道:“還記得愛迪生死的時候嗎?那片水域附近,我們也沒有看到任何生物的痕跡,當時老董還推測,可能是因為有那蟲子的緣故,導致其它生物不敢靠近。”

此話一出,幾個人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徐青雲倒是沒什麼太大反應,只是抱著肩膀,慢悠悠地道:“所以你是擔心,魚沒了,這附近也可能有相同的東西?”

鄭筱楓鄭重地點了點頭。

眾人

緊忙又向四周看去,更為細緻地觀察起附近的環境來,不知從何時起,各種各樣生物的痕跡就確實不見了,現在除了樹,活著的貌似真就只有他們五個人。

在這樣的自然世界裡,物種密度突然發生斷崖式的下跌,若說沒有奇怪的原因,怕是誰也不會信。

徐青雲便立馬拉著鄭筱楓和白千羽往更遠離溪水的方向退了退,董缺得雖然有玄武障護體,但也沒興趣觸這個黴頭,便也緊跟著上了岸。

大家心照不宣地不說話了,全都死死地盯著水裡面看,企圖能找到什麼異物的痕跡,然而五個人就這麼目不轉睛地盯了差不多五六分鍾,視野所及範圍之內,壓根沒有半點不對的樣子。

“會不會……是我們想多了?”趙完璧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問道,儘管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壓低了聲音能有什麼用。

幾個人面面相覷,徐青雲用舌頭打了個響,說:“也可能再往前面走上一段之後才能遇上。”

董缺得忍不住嘆了口氣,說實在的,這有點折磨人,要是有什麼危險直接出現在他們面前,除了幹架不需要想別的,那對他們而言反倒輕鬆了,就怕這種莫須有的威脅,完全就是在挑逗人的神經。

這幾個人除了趙完璧,哪個不是個頂個的好手,要是真栽在一條蟲子上,確實太浪費了。

想了想徐青雲也只好道:“這樣吧,我們離遠些點走,老趙繼續蹚水,興許能吸引蟲子的注意力,反正你這鐵皮它也咬不動,就當幫它磨磨牙了。”

趙完璧一聽倒也沒有推辭,“嗯”了一聲,就把頭頂的防護玻璃落了下來,權當加個保險,緊接著便操縱起機甲大步大步地前行起來。他故意把動作弄得很大,濺起了很多的水花,以期真能讓某些未知的東西把注意力放在大鐵皮的身上。

鄭筱楓四人便隨在趙完璧的側面,急匆匆地跟著走。

說是走,其實速度都快趕上跑了,幾個人琢磨著最好能儘快跑到又有其它生物出現的地方,那樣警報就算大致解除了。

一邊走,幾個人一邊迅速掃視著腳下的地面,目光十分緊張,大氣也不敢出。一口氣跑出了好遠,董缺得都有點喘不上氣了,就緊忙招呼幾個人停下。

“呼……不行了……讓我緩緩……”

幾個人只好停下步伐,白千羽罵道:“你丫倒是不慌。”

鄭筱楓再次謹慎地看向四周,還是沒看到什麼,輕呼了一口氣,說道:“這麼一直跑下去也不是辦法啊,老白,你眼神好,仔細看看遠處,要是真看不到什麼,咱們也別這麼急了。”

鄭筱楓的話其實在理,就算幾個人體能再好,這麼無休止地奔逃也不是個事兒啊,白千羽心說也是,便再度拿出望遠鏡,朝著遠處的水裡看去。

“好像……確實沒什麼……”白千羽語氣略微定了定,說道。

徐青雲自顧自地喝了口水,道:“實在不行就這麼挺著吧,大不了真出了事兒就第一時間把腿砍了,疼不哪去。”

白千羽像看智障一樣看了一眼徐青雲,立馬又回過頭來繼續觀察,幾個人等了好幾十秒,白千羽似乎松了口氣,說:“先慢些走吧,至少我覺得這段路暫時沒什麼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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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筱楓便也安了安心,道:“那就這樣吧。”

本來白千羽已經打算把望遠鏡放下了,步子都邁出去了,可就是這麼一瞬,他的餘光裡彷彿突然進入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他來不及思索,緊忙條件反射地又將望遠鏡拿到了眼前,緊接著就看到他整個人的臉色都僵住了。

幾個人被他這反應搞得眼皮一抽,董缺得緊忙問道:“怎麼了?!”

只見白千羽嘴巴微張,眼神一動也不動,目光朝向的似乎並不是水面,而是一點點抬向了高處。

鄭筱楓也懵了,等不及問道:“你看見什麼了?”

白千羽咽了口口水,僵硬地轉過了脖子,半哭半笑地看向鄭筱楓,沉著嗓子道:“我好像看到……遠處的樹枝上……貌似蹲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