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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夜·宿命

那黑影倒也不躲,舉刀便迎,鄭筱楓一刀下去,刀刃登時崩飛了一塊。此時的鄭筱楓壓根沒心思跟對方拼力氣,二話不說就又把刀舉了起來,一下接一下地朝著那軍刀一通猛砍,“咣咣咣咣”,聲音一下比一下大,一把小刀愣是讓他揮出了大砍刀的架勢。

鄭筱楓一邊砍著,嘴裡還一邊“哇哇啊啊”的狂叫著,簡直如同一條瘋狗一般,大有一種亂拳想把老師傅打死的意思,那黑影估計也沒見過這麼打架的,一時間只能一下一下地用軍刀硬接,身體控制不住地一路後退。

此時白千羽也已經衝過來了,黑影似乎氣慌了一下,趕緊彈開鄭筱楓,接連撤了五六步。白千羽的劍沒鄭筱楓那麼狠,但卻快了一截,眼瞧著就要把那黑影的肩膀刺個對穿,黑影情急之下急忙用軍刀格擋,勉強躲過了這一下,但衣服還是劃破了一個口子。

都不等他調整過來,鄭筱楓和白千羽已經同時到了,一個砍向腦袋,一個刺向心臟,全是殺招。此時那黑影肯定已經明白過來了,這麼打肯定打不過,於是想都沒想扭頭就往樹林的更深處跑。

放眼全世界,滿打滿算,能在鄭筱楓和白千羽手下同時過招的都沒幾個人,這黑影這個時候出手,顯然太沒把白千羽放在眼裡了。

“別讓他跑了!”鄭筱楓怒喊著,拔腿就追,但那黑影的速度著實挺快,兩個人追趕的第一秒就意識到,距離根本就沒有拉近的趨勢。白千羽見狀立刻飛出了繩索箭,想封一下那黑影的去路,但黑影只是一個下腰,一個滑跪,非常輕巧地就閃過去了。

然而,當他再次起身,想繼續加速跑的時候,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哈嘍。”

徐青雲悠閒地靠在樹幹上,一臉陰笑地打招呼道。

“啊?”那黑影一聲驚詫,顯然慌了,急忙調轉方向,可迎面就又看到了嚴飛宇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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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張臉更陰,看起來更嚇人。

黑影趕緊又往右邊跑,然而堵在那裡的是沈千珏。

沈千珏的表情可就溫柔多了,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那裡的殺氣比誰都濃重。

黑影當然不會傻到以為自己能從這三人的身旁溜走,怔了半秒,興許還是覺得身後最有可能是突破口,於是猛地又朝著鄭筱楓和白千羽衝了過來。

只不過當他衝出第一步的時候,步伐就再度絕望地停下來了。

風魔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那兩個人的身旁,恐怕連鄭筱楓和白千羽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他究竟是怎麼出現的。

這下幾個人完完全全把那黑影包在中間了,他絕對是插翅難逃。

鄭筱楓回過來神,長出了一口惡氣,這可真是你自己送人頭啊。

徐青雲悠閒地吹了一下口哨,說道:“朋友,你可真行啊,勾著我們追了一大圈,最終居然還追丟了,這出調虎離山玩得不錯。只不過隨便想想也知道,你會找回這裡,這下看你還怎麼跑。”

黑影現在是徹徹底底說不出話了,面對面的情況下,隨便單拎出一個都夠他受的了,更別提四個神人一塊對付他了。他是身手強悍不假,但湖心莊園的事若是同樣換成這四個人來做,根本用不著那麼麻煩。

徐青雲一點點靠了過來,腳步不緊不慢,那黑影只得連連後退,洞那邊的人看見這四個人回來了,立馬也放下了心,紛紛圍了過來。

眼看著包圍圈越來越小,那黑影的氣息也越來越急促,突然間,一顆黑色的東西猛然從他的手裡飛了出來,砸向地面的同一刻,一股煙霧釋放了出來。

“不好!”鄭筱楓心頭一驚,聽聲音彷彿是那黑影跳了出去,不過還沒等他徹底慌亂,嚴飛宇那邊只是輕踢了一下地面,一顆石子飛了出去,緊接著就是不遠處的一聲悶哼。

煙霧很快散去,那黑影還在附近,腳下有點一瘸一拐。

徐青雲“哈哈”一聲,貌似是在嘲笑,鄭筱楓又一次長出了一口氣。九個人再度圍了過去,

這下那黑影怕是沒有任何辦法了。

九個人,沒有一個人是帶著好臉的,這場面就好像是群狼捕獵一般,煞氣十足。

黑影蹣跚著,只得退進了山洞,但他走了幾步之後就意識到,這裡面是封死的。

這回是真真正正的無路可走了。

九個人相繼跟了進來,風魔欽站在洞口,封死了唯一的出路。

兩邊的人面面相覷,黑影的後背最終死死地靠在了牆上,徐青雲舉起了槍口,笑容忽然間消失了。

“跑啊,怎麼不跑了?努力嘗試嘗試,說不定能把牆給撞開。”

話音剛落,鄭筱楓一把搶過了槍,動作是那樣的迫不及待,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太久了,蒼天有眼,將這個人就這麼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黑影已經沒有了掙扎的慾望,隨手一甩,將軍刀扔在了地上,氣息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鄭筱楓猛地衝了過去,將槍口狠狠地戳在了那黑影的眉心上。他忽然間開始笑,開始放聲大笑,笑得是那麼那麼開心。

“來啊,開槍吧。”黑影語氣異常平靜地說道。

鄭筱楓卻搖了搖頭,眼睛裡都快放出光來了:“不,我在想,到底是怎樣的死法,才能讓你感受到最大的痛苦!”

“呵——呵呵呵……”那黑影不知怎麼地,竟也開始笑了起來,“我再痛苦,恐怕也比不上你的痛苦吧?”

這話簡直是挑釁意味十足,沒想到都到了這個份上了,這人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一旁的眾人聽了更是氣憤,他們何嘗不想幫鄭筱楓報了這仇。

然而相比之下,鄭筱楓的表情卻沒有太大變化,挑釁對於此刻的他來說,已經不需要在意了,只要他輕輕扣動扳機,就可以輕而易舉地了結此人的生命,毫不誇張地說,鄭筱楓很享受此刻的感覺。

“在你死之前,我倒要看看,你的真面目。”

說著,鄭筱楓伸出另一只手,緩緩地,一點點地,揭開了黑影的帽子。

隱藏在黑暗之下的臉一點點清晰了起來。

一時間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全神貫注地看著這邊的動作,這個謎團實在太大了,任誰也無法按捺下心中的好奇心。

“唰”的一下,帽子落下,而當眾人看清那人容貌的一刻……

董缺得猛地張開了嘴巴,明明想要尖叫,但偏偏發不出任何聲音。

白千羽身軀登時一顫,緊接著一動也動不了了。

趙完璧連連眨眼,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就連徐青雲、沈千珏、嚴飛宇、風魔欽,臉上的表情也瞬間變了,先是一陣驚詫,而後是近乎呆滯的面面相覷。

這明明是一個令人震驚到極致的答案,可場面偏偏是鴉雀無聲。

鄭筱楓更是幾乎將其他所有人的反應都復刻了一遍,槍口竟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嘴唇不受控制地動了動,喉嚨裡下意識地發出了顫抖而輕柔的聲音。

“雪……”

“雪……”

“雪兒……”

眼前之人的樣貌是何等的熟悉,是何等的令鄭筱楓魂牽夢繞、朝思暮想,那眉,那眼,本應是天人永隔,此刻卻是近在咫尺。

“雪兒?!”

是程如雪!

鄭筱楓猛地一聲大叫,打碎了凝滯的空氣,所有人都被驚回了神。是程如雪,沒錯,就是程如雪!世間哪怕是再相像的人,也絕對長不到一模一樣!

“雪兒!真的是你!”

鄭筱楓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激動、歡喜,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她還活著,對於鄭筱楓來說,沒有比這更值得欣慰的事情了,可正是這份欣慰,卻一度令他忘記了現在的形勢。

“怎麼樣,很驚喜吧?”

程如雪幽幽地說著,但鄭筱楓又突然怔了一下,她那漠然甚至戲謔的表情,玩味甚至冰冷的語氣,是這些東西讓鄭筱楓回過了神。

程如雪,幾時有過這

樣的神情。

此刻的她,身上分明散發著一股黑暗的氣息,她就那樣嘲弄地看著鄭筱楓,眼角處流露出的細節,近乎夾帶著一絲戾氣,擺明了是在說,這不是鄭筱楓所熟悉的那個陽光、溫柔、善解人意的程如雪。

只是她還是那麼漂亮,可此時的氣質,竟有幾分冷豔妖媚的意味在了。

記憶中的她,在分離許久之後與自己重逢,難道不應該喜極而泣、溫暖相擁嗎?

直到此刻,鄭筱楓才算真真正正清醒了過來——她穿的可是殺手的衣服啊!手上拿著的,可是那把兇器啊!而且,之前她說話的聲音,明明就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和當年那個兇手一模一樣!

這怎麼可能?!

怎麼回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太亂了!

鄭筱楓徹底混亂了,臉上在短短的幾秒鐘之內變換了近百種表情。

五味雜陳。

“雪兒……怎麼會是你……這是怎麼回事……”

程如雪忽然一笑,不知怎麼地,那笑容看起來竟有些毛骨悚然。

“還不明白?還是你根本不敢說?”她一邊笑,一邊悠然地說道,“當年殺死你一家人的,可就是我啊——”

“轟隆——!”

晴空炸雷,響徹四野,可山洞裡的人根本沒有聽到,所有的心思全被那一句話給吸引過去了。

同樣的一道雷,也在同一時刻,在鄭筱楓的腦海中炸開了。

鄭筱楓一瞬間僵硬了、石化了,整個人好似一座雕塑,而其餘人又何嘗不是這樣。身子忽然間一軟,鄭筱楓一個趔趄,不由自主地坐倒在了地上,目光呆滯地看著面前之人,彷彿在看一個惡魔一樣。

“不……不……”鄭筱楓忽然開始搖頭,眼睛飄忽,不知道是在看哪裡,程如雪緩緩地蹲下了身子,和他近距離地對視,嫣然一笑,道:“別懷疑,就是我——”

“不!不——!這不可能——!你在騙我——!”情緒一下子失控了,鄭筱楓吶喊、怒吼,眼球都快爆開了,彷彿只要他的聲音足夠大,就可以將眼前的一切都衝散掉一樣。

“你為什麼覺得不可能,你不是已經親眼看到了嗎?”程如雪還不打算放過他,繼續說道,一副想要徹底將他逼瘋的架勢。這哪裡是程如雪啊,以前的程如雪,只會安慰他,保護他,根本做不出這樣的事!

遠處的風魔欽面色凝重,仔細看了看程如雪的裝束,猛然間意識到,在她的帽簷上暗藏著什麼細小的亮晶晶的機器,而衣領處又依稀透露出了幾根金屬一樣的東西。風魔欽霎時間明白過來了,借用那些金屬,撐在衣服裡,可以達到類似於男子體型的效果,而那機器,顯然就是變聲器。

“第二人格。”風魔欽忽然說道,“你不是程如雪,你是誰?”

此話一出,全場皆驚,要知道,這可是來自於風魔欽的判斷,一個擁有著第二人格的人的判斷。

鄭筱楓的心都快要爆開了,他突然間明白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什麼明明手無縛雞之力的程如雪,剛剛居然能和自己以及白千羽交手這麼久還安然無恙。

“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嗎?”程如雪仍舊笑著,問鄭筱楓道,語氣是無比的輕鬆,甚至歡快,彷彿她根本就不是階下囚一樣,“沒關係,就算你不想知道,我也會告訴你,因為……我想看著你痛苦。”

眼眶毫無徵兆地溼潤了,鄭筱楓的心確實在絞痛,他從沒想過自己要面對這樣的場景,更沒想過要聽見這樣的話。周圍的人也都傻了,他們本應該來扶鄭筱楓一下的,可震驚已經令他們完全忘記了。

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大腦完全是一片空白。本來,幾個人還盤算著,抓住了這個兇手之後該如何嚴刑逼供,等等等等,可偏偏是面對這張臉,他們能做什麼?

程如雪見到所有人都沒反應,便悠悠地站起了身,嘴角微揚,自顧自地講道:“讓我從頭說起吧,我相信你們會喜歡這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