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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8 不像茶會的茶會(二合一)

徐長安一個人撐著傘走在院子裡,感受著雨落下的勢態再次由緩到急,輕輕嘆息。

雨本來都要停了。

“這天氣……當真是反覆無常。”

徐長安無奈駐足,看著再一次陰暗下來的天空,目光掠過那異常明亮的房間,在窗戶上一閃而過的剪影上掠過。

他雖然看不見房間裡的情景,但是卻不耽誤徐長安認為……這房間裡一定有著整個世界上最好的風景。

因為雲姑娘在裡面,他先生也在。

腦海中回憶起方才他看到的、來自李知白的一抹驚鴻,徐長安的神情隨著雨勢一起增強。

他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世界了。

以往需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般對待的長輩,卻……

“……”

他居然差了雲淺那麼遠嗎?

徐長安自認為不是什麼有用的人,但是至少他在與人相處上應當要比雲淺強上無數。

那姑娘冷漠、不同外人相處的性子,怎麼想都知道她不適合與人交好。

可現實就是,他苦心經營了一年多的師生情,完全抵不上雲淺一日之功。

徐長安低下頭,眼角微微抽了一下。

思來想去,他覺得自己會輸給雲姑娘,只有可能因為一件事。

他輸給了性別。

若他是個女子,應當是比雲姑娘要受歡迎的?

嗯。

隨意想想。

“不,不是隨意想想。”徐長安說道。

他不會自欺欺人,便進入了每日自省時間。

徐長安輕而易舉挖出了自己心裡最陰暗的念想——

他哪裡是因為雲淺被李知白喜歡才產生這樣的想法,純粹是因為……若他是個女子,現在該是能毫無顧忌的加入那樓上的茶會?

加入了茶會的話,就可以近距離照顧雲淺了。

雲姑娘不通茶禮,亦不喜與人相處,他不在身邊的話,徐長安哪怕就在樓下心裡仍舊會有不安。

至於說穿著清涼的李知白……

徐長安完全就沒有想起這件事過。

——

房間中,這裡的確有著最好的風景。

李知白罕見的獨飲,她完全壓下了自己的護體真元,甚至主動催化了酒氣。

後果就是,她身上玉露酒的氣味更濃了,混合著房間中牡丹花的香氣,讓屋子裡的味道沾上了濃郁的桂馥蘭馨。

李知白的嘴角起了一絲弧度,彎彎的像是夜空裡皎潔的上弦月,燈火也遮掩不住的白皙皮膚襯著她的眸子。

但是這樣的她,眼睛卻一直放在對面那個安靜坐著的姑娘身上,顯然對面那個才是真正好看的人。

李知白手持酒杯,抿唇拭去上面殘留的酒水。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酒,打破了祝平娘給的封印還是她真的找回了幾分少時的信念,李知白看著前面的姑娘,忽的有些自慚形穢。

“妹妹……為何這樣的好看?”李知白喃喃道。

說完後,她一愣,意識到自己這句話很孟浪、很失禮。

雲淺當然不會覺得李知白在說什麼輕薄的話,她自然而然的說道:“我好看一些,能讓他更喜歡。”

樣貌對於她的夫君來說真的是不重要的,但是徐長安也是個男子……多一個閃光點,何樂而不為呢。

這就是她為什麼好看,最重要的理由了。

“?”

哪怕是李知白,也不禁因為雲淺那跳脫的思維而懵了一下,只能點點頭,順了她的心意。

雲淺嚥下口中的蜜餞。

這蜜餞遠不如徐長安做的好吃,但是因為是用水果所做,而徐長安……經常會去照顧暮雨峰的果園。

所以,在雲淺眼裡那就不一樣了。

對於能拿出來這樣“瑰寶”招待自己的李知白,雲淺又滿意了幾分,她吃著蜜餞,看著李知白說道:“姐姐也是好看的人。”

李知白勝在氣質。

她這樣外在與內在反差極大的人,就是會極度吸引男子的。

若非是有雲淺在,哪怕是外頭那個自詡心境清明的少年也擋不住她的魅力。

“我?”

李知白眨眨眼,卻早就不知曉自己的魅力了,可是她自顧自的認為雲淺不會說客套、恭維的話。

所以,面前這個妹妹是真的認為她也是好看的人?

一時間,真元激盪,她緩緩放開了自己封印的修為。

劍堂之外,暮雨峰的姑娘們遊玩、吵鬧,喧譁直達靈臺,李知白看著雲淺優雅吃著蜜餞的樣子,心情卻靜謐如月。

“這酒的味道不錯。”李知白輕輕咳了一聲,只覺得與雲淺說話真的很舒服。

哪怕這些話在以前的她看來都是沒有意義的、浪費時間的話語,如今混著雲淺的聲線,好似清風掠過蒲公英,柔和作癢。

讓她還想要多聽雲淺說兩句。

雲淺頭髮歪了歪,一縷青絲滑落,她拿起桌上那空蕩蕩的酒壺,晃了晃後將其掛在桌具上,說道:“姐姐吃了酒後,怎麼傻兮兮的,是醉了?”

李知白:“……”

傻兮兮的?

是說她?

是了。

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是她真的被今日新認的妹妹說……傻了。

臉面都丟光了。

李知白心裡那點朦朧的心思瞬間散的乾淨,在這一刻忽然有些想要找一個縫隙鑽進去。

“我沒有醉的。”李知白還是說道:“我不會醉。”

以她的體質,哪怕是主動迎合……也不可能被酒氣浸染。

她此時算是體會到,什麼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

如此的環境下,面前坐著這樣的一個姑娘,幾乎一下就將她的記憶拽回了十幾歲的少女時期……那時候她便經常會和姐妹們開茶會。

她在茶會上獨自一旁安靜吃茶,看著姐妹們嬉戲玩鬧、打牌。

經常被她們說是個不解風情、傻兮兮的“丫頭”。

如今……卻沒有想到從雲淺口中再一次找到了少時的感覺。

可惜這些年過去,她記憶中的姐妹們早已連面容都失去,獨留下模糊不清的身影。

在時光的沖刷磨損之下,什麼姐妹,只怕輪迴了幾世都不知曉了。

曾經不解風情的書呆子變成了丹主。

可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原來她是這樣的在思念著那段美好、青澀的時光。

一直以為自己心境完美無缺的李知白在遇到了雲淺後,意識到了這一點。

李知白抓著裙角的手微微用力,隨後釋然的放開。

“我若是醉了……該有多好。”她嘆氣。

她的心境還差得遠呢,就是不能、也不該突破至乾坤境的,這樣的她可沒有底氣面對乾坤境的雷劫與心魔劫。

“想要醉,可以多喝一些酒。”雲淺給她提了一個建議。

“那得是靈酒了。”李知白若有所思,她現在知道為何靈酒那樣的被哄搶、重金難尋了。

她們這樣仙門的人,想要買一醉……對於酒的品質要求實在太高。

“靈酒?”雲淺眼睛一動,她想起了一件事,她很想要喝用徐長安靈氣釀造的酒……不過這件事也急不來,所以她繼續吃自己的蜜餞。

這蜜餞的原材料是徐長安照顧出來的,有著他的氣息,雲淺吃著吃著,耳上就起了一絲旖旎的顏色。

“……”

李知白這是將自己想要買醉的念想都攤開來了。

不過她覺得自己今日足夠丟臉了,反而不在意被雲淺看到更多。

她看著雲淺臉上好像醉了的紅暈,眨眨眼。

嗯?

這妹妹……怎麼了。

此時的雲淺眼睫微微顫著,整個人就好像一顆晶瑩的果實,誘惑著人上去咬一口。

吃蜜餞也能吃醉的嗎?

李知白嗅了嗅,這才注意到……房間中的香味有些過於濃郁了。

酒氣、姑娘的氣息、薰香,混在一起可不好聞,自是會燻的人頭暈的。

“是姐姐我的錯。”

李知白在雲淺疑惑的眼神中站起來,牽著她的手走到窗邊,輕輕推開窗:“妹妹喘兩口氣,緩一緩吧。”

雨水飛濺於窗臺,帶著風落在兩個姑娘的面上。

徐長安就在下面,於是雲淺的面又紅了幾分。

清風送出去了餘馥,李知白看向自己院子裡那一個黑白傘面,無奈的說道:“這孩子……不好好在屋裡呆著,跑出去淋雨做什麼。”

孩子?

雲淺聽著李知白喚徐長安的話,沒有說什麼。

此時,徐長安自然也能夠看見窗子推開了。

他飛速的抬起頭,隨後眨眨眼,很是疑惑。

雲姑娘……吃酒了嗎?怎麼看起來好像有幾分醉了。

李知白看著徐長安的面容,又轉頭看了看雲淺,感慨道:“原來,他也不是孩子了。”

雖然徐長安自己沒有感覺到,不過他的變化暮雨峰的姑娘們都看在眼裡,自打他開源後,整個人愈發清雅俊逸,只是遠遠的看著他,便令人神清目朗。

所以,如果他真的是個姑娘……結合他溫潤的性格,毫無疑問會在暮雨峰、甚至在整個朝雲宗“大殺四方”,成為眾人心裡的“仙子”。

現在嘛,因為名聲和種種原因,他的樣貌反而成了拖他名聲後腿的掛件了。

李知白盯著雲淺的臉,認真的說道:“妹妹與長安,真的很有夫妻相。”

“是嗎?”雲淺平靜的應了一聲。

看起來不動聲色,實際上,她心情又好了一些,看著漫天的雨水,只覺得連雨水也好看了許多。

李知白誇她一百句話都比不上這一句“有夫妻相”。

李知白自己都不知道,她路走的很寬。

“的確很有夫妻相。”

李知白不是在說假話,她將窗子半掩著,與雲淺回到位子上坐下。

按道理來說,徐長安在開源之前,只是個清秀的少年,很難配得上雲淺。

可是如今……兩個人都好看的不像話。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暮雨峰裡的姑娘裡可是有不少喜歡給榜上有名的驕子們配對的癖好的,這樣一看,雲淺和徐長安簡直就是完美的物件。

不用配,人家已經就是夫妻。

李知白拿起自己空蕩蕩的酒壺,笑著說道:“玉露酒……玉露酒……妹妹和他,這該算是金風玉露了。”

“金風玉露?”

讓李知白沒有想到的是,雲淺輕輕搶過了李知白手裡的酒壺,面色認真的說道:“我不喜歡這句話,我不是玉露,他也不是金風。”

雲淺突如其來的認真和一句“不喜歡”,讓李知白眼睛睜大。

她……說錯什麼話了嗎?

李知白很快就回過神來。

是了。

秋風和白露一年只能一次相會,這句詩的本意是指秋風與白露的短暫相會,雖然只有片刻,卻也勝過塵世間那些長相廝守但是卻貌合神離的夫妻。

雲淺和徐長安這樣互相在意。

徐長安連修煉都不管了都要跟著她……這可不是一年一度的相會。

“是姐姐我說錯了話,對不起。”李知白給雲淺道了一個歉,隨後主動牽住她的手,態度十分溫和。

李知白道歉後,雲淺便收下了。

李知白眼底帶了幾分笑意。

她倒是沒有想到,這個妹妹原來也有這樣敏感的一面。

雲淺談吐間不帶幾分文韻,卻對於情詩獨有一番瞭解。

這種和高冷外貌有一定反差的形象,讓李知白更喜歡她了。

雲淺沒有想太多。

她只知道自從徐長安和她說了金風玉露後,她就十分不喜歡這句話。

相逢……

若非有別離、又怎麼會有所謂的相逢。

她不想要與夫君分開,若非是塵世所限,她都想時刻掛在他身上,所以極度不喜歡相逢兩個字。

但是可笑的是她一直以來在做的,就是金風玉露相逢的事情。

……

雲淺指節捏的發白,直到吃下了一個蜜餞後,才緩和了許多。

兩情久長,不在朝暮。

“我喜歡暮雨峰這個名字。”雲淺忽然說道。

李知白:“?”

她說喜歡暮雨峰?

她想要留在暮雨峰。

想她留在劍堂。

留下,可以經常與自己開茶會。

李知白的腦袋一瞬間閃過了許多,她眼裡帶著幾分驚喜。

“妹妹是提前想要來暮雨峰嗎?你要不要來劍堂做個先生……到時候,你便算是這裡的人了,不用再經歷什麼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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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個先生?

自己嗎?

縱然是雲淺,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隨後輕輕撇開李知白抓過來的手。

“這種事,姐姐去與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