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月,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渚霞一把甩開十六夜的手,汗水浸溼了霓裳,看上去甚是悽慘。
十六夜的樣子看起來也同樣好不到哪裡去,和迪奧的‘比試’在身上留下不大不小的傷痕,雖已經幾乎痊癒,可血跡還是遍佈全身。
“...你不覺得難過嗎?被明帝國這樣對待。”十六夜喘著氣,暫時甩開了明帝國的追兵,可也不代表她們已經安全了。
“所以我才要做這樣的事情,不僅僅是我,月,可能我做到的不過是讓明天的報紙多出一條報道,用不了幾天所有人都會忘卻,誰也不會記得。這是一枚種子,月,總有一天也會有和我同樣境遇的人感嘆自己命運的悲切,這身霓裳之下不只是名為渚霞的風塵女子。”
“所以你不覺得自己應該活著嗎?”十六夜微微一笑,“哪怕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可唯有希望不假,只要你願意相信...曾有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逃脫了明帝國的病態的禮部體系,獲得了自由...”
“...月,你還是沒有明白。”
渚霞嘆著氣,十六夜資源幫助她做這一系列的‘恐怖/襲擊’的時候,她就應該拒絕。她明白十六夜的心情——她們是心意相同的,可十六夜並不打算坐視渚霞去送死。‘自私自利’的友人渴望自己唯一的依靠活下來,哪怕是為了自己。
“只要我活下來,將來你,小咲夜仍然需要面對永無止境的追殺,你的名字將擺到聯合國通緝名單上,直到死去。”
“我知道,你想讓我把你扔在這裡別管,然後等你死了以後他們就可以將一切罪名推到你身上,那樣我就可以帶著小咲夜遠走高飛,完全不帶任何心理負擔,那有可能嗎?”
“...雖然你這麼說我很開心...但是...好吧,我明白了。”
渚霞雙手疊在腹部,她低垂著眼臉,微不可查的悲傷從她臉上一閃而逝。十六夜看起來已經十分疲憊了,大量的能力使用是的她的精神幾乎達到了崩潰邊緣,這怪物和人類最方便的道具,總是會讓所有使用者它的人產生依賴性,而忽略了它‘微小’的副作用。
一旦使用過度,她的身體和精神之一很有可能會受到無法磨滅的打擊,就像是讓人極限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的腎上腺素,結果可能因為其對身體造成過多的損害而死去。據可靠的訊息說明,獵人部中曾經一名士兵使用能力過度後,成為了‘廢人’,雖然勉強還活著,但是連飲食起居都需要人照顧。
這一點並沒有體現在迪奧身上,她似乎非常有節制的使用著自己的能力。她或許是知道這一點,或許是她的能力本身就有著諸多的限制。
“走吧,追兵還沒有完全甩開,說不定有擅長追蹤的能力者。”十六夜擦了擦汗水。
她已經到極限了,渚霞明白。從公海到黃龍號,數百公裡的距離光靠人腿和十六夜月的能力來行進,本身就對她就是極大的負擔。
“月,好好聽我說,”渚霞走過兩步,長時間的逃亡,她也差不多到了極限,“你覺得人們需要活著的英雄嗎?”
“如果你死了,那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人們會恐懼,恐懼死亡,恐懼和你受到同樣的對待,你會被拉上邢臺,斬下頭顱公示於眾,恐懼會滲入腦髓...而今以後的所有人都會被昭示‘曾有想要自由的人最終死亡’....”
“也會有人不再安於這樣的生活,哪怕面對的是死亡,超越對死亡的恐懼,那樣的人才能完成這夙願,”渚霞馬上打斷了十六夜的話,她拉起十六夜的手,雙手握著,冰冷的手疊在一起,“月,這身羽衣之下的,不只是渚霞,不只是你的友人,是渴望脫離那被無妄的爭端所陷害的無辜之人的思想。你曾拯救了我,而現在我不僅僅是我,我渴望未來和自由,也希望你能夠理解,這不僅僅是為了這種思想,也是為了你。我並不認為這個國家有愧於我,我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是自願的,沒有人會因此死去,除了我。”
“......”
“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只有一個,不要忘記我。”
時間,漸漸臨近了午夜。她和她都不是偉大的人,都不會願意為與自己無關者奉獻自己的一切,可她們終有一天會明白,曾握住的一切不過都是一碰黃土。
“殺了我,十六夜,如果你仍然稍微還認為我是你的朋友的話,如果你稍稍對小咲夜有一些責任心的話,如果你仍然對包庇了你逃離那裡的迪奧又半點愧疚的話,那就殺了我,讓我與這身角冠,這身羽衣一同逝去。明年的今日,你就會理解到你想要做的事情了...”
十六夜喘著粗氣,她感覺到自己難以呼吸,渾身冰冷。她無法說服自己這麼做,可渚霞正望著她,眼中充滿了期冀和一絲哀愁。可她做不到,哪怕稍稍傷害這個自己曾經的友人。
“...做不到,對吧?”
渚霞伸出雙手,將十六夜溫柔的擁入懷中,兩人略顯冰冷的身體重疊在一起。跨越了生與死如今仍然能相擁於此,這是她莫大的幸福。
她已經沒有任何後悔了。
“總有一天,你終將獨自面對這樣的結局...月,我只是一個人類,也只允許自己是一個人類。至少在這幅身軀老去之前,讓我以最美麗的姿態,為你做最後的事情。別了,月...我至親至愛之人。”
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了,十六夜驚覺渚霞動了什麼手腳,那是不少青樓都在稀釋後使用的迷香。渚霞最後一次親吻著十六夜的額頭,鬆開手,用著僅剩的力氣,離開了小巷,她的身影消失在十六夜的視野中。
十六夜無力的半跪在地上,她無法做出行動,精神也為之模糊,哪怕迷香的量只夠持續數十秒的時間,她也已經無力回天了。
血濺羽衣,紅染霓裳。
————
迪奧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一次,兩次,三次,快到令幾人都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當她第五次扣動扳機後,仍沒有傳來槍聲。
“迪奧!不要再做這種傻事了!”
雨如驚慌失措摔倒在地上,死死的抓著迪奧另一只手。這還是少女第一次看到她這個模樣,哪怕面對骷髏會的圍追堵截,身負重傷,女孩也從未露出半分軟弱。她緩緩放下槍,良久後,她衝雨如輕鬆一笑,隨後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別忘了我的能力。”
她只是在演戲罷了,雨如本應該察覺到,可深陷恐懼的她恐怕並沒有注意到迪奧的小動作。畢竟,她不過才十三歲。
“...或許如你所說,迪奧,我不過是個懦夫,”朱元芳捏著自己系在手上的香囊,“身為「怪物」,我實在太過失職了。你很不錯,你能成為比我更優秀的「怪物」。”
“我想天底下沒幾個人能夠當著世界第一帝國皇帝的面,說出這種話,我也覺得自己很厲害。”
迪奧毫不臉紅的誇讚著自己。
“可我並不打算名震天下,也不想要什麼官職,也不希望為誰效命,之前那些客套話你最好忘掉,我覺得人才濟濟的明帝國並不需要我這種「怪物」。”
“你要明白,世界上只有明帝國會接納你們成為官員和民眾。”
“這可不一定,更東邊的太平洋,或許有一個地方也願意接納我這種沒什麼特別之處的怪物。”迪奧冷冷一笑。
“...你是說蓬萊?”朱元芳眉頭一挑,“有趣,看來你對世俗並沒有什麼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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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所知,蓬萊也十足的影響著世界,不是嗎?”
“可蓬萊也位於世界爭端的最中心,無論發生什麼重大的事情,和蓬萊都撇不開關係,只不過是進入了更深一層的海底,恐懼,不見光亮的深海。”
“陛下...那個,西廠傳來通告,此次事件的襲擊者已經被擊殺,還有一名在逃。”苗木燦適時的插進來,向朱元芳彙報到。
“那就是全部被擊殺了。”
朱元芳不容置疑的說。
“可是...陛下...”苗木燦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迪奧。
“燦,我說了,襲擊者已經全數被擊殺。”朱元芳搖晃著酒杯。
“是,陛下。”
事情結束了。迪奧摸了摸雨如的頭,少女很明白,給予渚霞的結局只有一個。當她這麼選擇的時候,結果就已經註定了,不...連死亡的結果本身,也是渚霞自己的選擇。她天資過人,能歌善舞,正因為她過人的智慧和目光,她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結局。
“他說什麼?迪奧?”雨如看了一眼苗木燦。
“沒什麼,那是‘她們’的事情。”
迪奧收回槍,望著遠處的圓月。
“我們也該走了,明帝國的皇帝,希望我們到達南京時能第一時間見到你。”
說著,迪奧一把抱起雨如,縱身躍下樓船。當朱元芳再次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與雨如一同到達了岸邊。
“令人厭煩的傢伙,不是嗎?總是能把你最厭惡的地方挑出來。”朱元芳搖晃著酒杯。
“是令人厭煩的傢伙,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