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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 未來的夏娃 03

英國,迪奧生活了二十餘年的地方,可少女對那裡並說不上熟悉。如今的英國不復百年前的霸權,與歷史中相去甚遠,如果讓少女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她肯定會因為找不到恰當的措詞,陷入尷尬之中。但要讓現在居住在英國所有人選出一個公認的形容詞,來形容這個不復往日的不列顛,最後得到的詞彙一定是‘垂暮’。

正如行將就木的老者一般,連往日的榮光都被拋棄,取而代之的新興行政方式,架空了皇室的權利,看似社會是在進步,長足而又穩健,但那不過是給了這個垂暮的老人一刀而已。臃腫的行政體制,年薪百萬的獵人部成員,每月薪酬數萬英鎊的高階公務員,與之相對的年薪堪堪上千的低薪階層,從維多利亞女王時期至今沒有任何解決的難民問題,任何一點都在昭示著這個國家的‘末路’。

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哪怕失去了昔日的英姿,國家的機器仍然有條不紊的運轉著。

雨如與明帝國的會面結束了,嚮明帝國提供了包括「脈衝震爆發動機」在內的發明後,雨如與迪奧一同在南京首都的機場裡,等待著專機的到來。從倫敦飛往華沙,再從華沙到南京降落,這一趟漫長的航程,也將為明國之旅劃上句號。

“迪奧,那莫須有的新興「聯合作戰部」實際上是你提起的吧。”雨如敏銳的察覺到了迪奧的目的。

“是,也不是,對英國,對明帝國都有不少的好處,不是嗎?”迪奧叼著菸斗,閉著眼睛,“英國政府進一步架空了女王的權利,女王唯一可以依靠的東西,只剩下你的獵人部,對誰來說都是好事——除了我素未謀面的可憐的伊麗莎白女王。”

這句話說話後,兩人之間沒有再溝通,直到機場的服務生前來告訴迪奧禁止吸菸,迪奧戀戀不捨的放下菸斗,雨如才用複雜的目光看向迪奧。

“我無法認同。”女孩這麼說道。

她說的到底是哪一點?迪奧不想去確認,她和雨如有著本質上的區別,雨如有著強烈的責任感,她將過去的失敗,部下的死,全都歸結在自己身上,這說不上是好事,可對部下來說,有這麼一個上司是值得慶幸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麼她被部下們眾星捧月一般環繞在周圍。雨如當然無法理解迪奧隨性而為,不考慮任何對周邊的人造成的影響。

“也是呢。”迪奧吐出最後一絲煙霧,在勤務人員督促的眼中,將菸斗裡的灰燼清理乾淨。

無法互相認同,哪怕能夠理解對方所做的事情為何,歸根結底也無法站在同樣的立場上做同樣的事。從此延伸出來的問題實在太多,無法細數。

“你到底為什麼會這麼做,你的過去到底是什麼樣的,我不知道,所以也沒有資格評論,可是以我的身份,我對你迫切的想要‘力量’的行為無法認同。”

“你也不是需要‘力量(power)’嗎?不,應該說是‘權利(might)’,若非如此,你也不會坐上獵人部部長的位置,你需要這個東西,為了太多事情,你只有這麼做,不是嗎?身不由己,最終把臉面也換掉,完全變成另一個人,能言者將其美化為‘成長’。”

“...一口氣就否決了所有人的過去,真是過分啊。”

英國舊時代最後的貴族,包括雨如的父母和迪奧的養父伊恩在內的人們,都秉持著古典的觀念。那與現代社會格格不入的‘腐朽’貴族榮譽,早已被現在社會拋棄到不知道哪個角落。雨如受到的教育,十分慶幸的沒有像所謂的富家子弟一樣,她依然有著十足的「騎士精神」以及「貴族榮譽感」,所以她才會認為自己肩負了沉重的責任。

“迪奧呢,你在大學裡就沒遇到過什麼不幸的事情嗎?”雨如並沒有去過學校,她得到的教育比學校教導的知識有用得多。

“啊,那不是什麼能夠開心的地方,在你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的時候,更是如此,”迪奧隨口回答道,“更何況那個學校裡,除了自以為是的貴族學生,沒有別的平民,像我這種貴族的養女不可能在裡面混得開的吧。”

至少在16歲時,她就讀的高中還是一些‘大家閨秀’聚集在一起學習‘禮節’的狗屁地方,迪奧自然對這種東西嗤之以鼻。在來到康納家之後,伊恩則安排她與約翰同讀一所大學,並不能說完全是無所事事...當時發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學校裡到底教些什麼?”雨如有些好奇那個地方到底是什麼樣子。

“作為獵人部的部長,你就沒有去過那種地方嗎?”迪奧倒有些稀奇的看著雨如,她還以為雨如對這種事情並沒有什麼興趣。

“畢竟是作戰部,很多時間都需要在前線,要是讓我去學校,說不定我會神經過敏,”雨如渾身一顫,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曾經在巴基斯坦的秘密行動時,佔領了敵人的據點,一名部下未經我允許,接了打進據點裡的電話,結果被電子陷阱炸成了肉泥,到現在我還對民用電話有陰影。”

“明明當初我救下你的時候,你睡得比誰都要熟?”

“...不要說了!那個時候我已經三天沒閤眼了!”

不過,學校嗎?迪奧癟癟嘴,說實話,她並沒有過多的留戀。民用飛機在南京機場降落,兩人也接到了聯絡。

——四年前——

休·哈德遜,舊時代學院的最後遺孤。一心堅持只招收‘貴族’學生的這間昔日在利物浦風光的學院,如今被戲稱為‘公務員養老院’。退休的議員,公務員等等,便會動用自身的人際關係和用某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得來的‘勳爵’頭銜成為這個學校的教授。

即使如此,也不妨礙休·哈德遜的‘最後一任’院長為這個學院的理念畫上句號。可想而知,這個年過半百,步入老年的老者,在聽見並沒有任何貴族血統的‘康納’家的養女,將要來這所學院就讀的訊息。

真是奇恥大辱!不列顛之所以沒落不正是這樣愚蠢的人將平民也放到我高等學府,原本十餘人一間講堂的歷程變成臭烘烘的人堆扎堆,真是可惡!該死的議員!女王陛下怎麼會允許這些人如此放肆!罵罵咧咧的學院長應該義正言辭的拒絕招生辦的要求,怎麼能讓這種賤民踏入休·哈德遜一步?

但實際上,他並沒有權利做這個決定。哪怕那個迪奧·康納沒有任何貴族頭銜,但她未來也可能是康納家族的繼承人,也可能會成為「康納夫人」,所以學院不可能拒絕她在學院就讀,更何況康納家雖然早已沒落,可作為不列顛末代貴族,學院長也不可能找上門去和伊恩·康納理論。

他更不能明著讓這個迪奧·康納臉上難堪,不然世世代代都在休·哈德遜就讀的康納家,臉面也過不去,人脈豐富的康納家,比其他這個學院長,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哪怕沒有了舊時代的頭銜,康納家還是康納家,而他,則什麼都不剩。

不過,這樣的脾氣,在迪奧·康納進入學院就讀一個月後,就消失無蹤——那個迪奧·康納,實在太優秀了,優秀得讓學院長不得不嫉妒。和吃喝玩樂,遊園賞酒的那些貴族子弟完全不同,這個穿著與維多利亞時期的年輕男性無二的少女,其身上的知性和智慧完全不是那些盯著貴族頭銜,一無是處的傢伙可以比擬的。她才是真正可以振興不列顛的人!學院長產生了這種想法,那之後他忽然醒悟,或許平民之中,也會有這種人才。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終日泡在休·哈德遜的圖書館裡的迪奧並不知曉,她正終日與古英語和生僻詞語搏鬥。沉浸在歷史和文學裡,總比沉浸在過去裡好得多,而沒有人知道,少女即使是來上課,也帶著自己的槍。好在休·哈德遜並沒有什麼常規檢查,只要平時的禮儀課好好上的話...

好吧,那和迪奧也沒有什麼關係。曠課已經是家常便飯,而教授們也不喜歡這個‘不尊重’他們的學生,只不過在自己僅剩的一點才學被浸淫在這個世界中的少女完全駁倒後,公務員和議員出身的教授就不再對這個康納家的養女說閒話,她已經被從這些議員的認知中放逐了,並且如果她未來想要踏上政壇的話,壓力會非常大。

“迪奧,你為什麼是迪奧呢?”

“...Because.kiss.your.ass.”迪奧憤憤的合上書,口出穢語,她非常討厭有人在看書的時候打擾她。

來的人當然只會有在學院裡唯一和她稱得上有關係的約翰,被迪奧劈頭蓋臉一句謾罵,他並沒有表現得如何失落——他早就習慣了。

“最近沒有人來找你麻煩嗎?”約翰自顧自的在她身旁坐下。

迪奧看了他一眼,往旁邊挪動了一下椅子,約翰嘴角一抽。

“有,不過沒有一個能打的。”

能打的?約翰大概已經猜到那些人的下場,在康納家的私人領地裡,時常有‘鬥毆’的比賽,而在迪奧來了之後,以壓倒性力量將所有男生全體撩翻在地,再一次展現了她身為流氓頭子的本色,不過...約翰正是擔心這一點。

“你在看什麼?”大少爺並沒有立刻提出這件事,而是問起迪奧的事情來。

“《未來的夏娃》。”迪奧隨口回答,當然,那是這個世界沒有的書籍,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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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沒有意識到,自己隨口說的一句話,將成為自己未來最大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