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十分豐盛，或許是不要錢的緣故，江城把能拿出來的菜都端了一份出來。
江城嘴裡塞著一個滷鴨腿，手裡還在扒著小龍蝦，盤子裡的蝦殼堆的像是小山一般，“胖子，不管怎麼說你也吃一點。”
胖子吐了口氣，他對江城一向是沒什麼辦法。
但大魚大肉他是吃不進去了，他用筷子夾起一片玉米餅，送進嘴裡慢慢咀嚼起來。
“醫生，”他看了看四周，低聲問道：“你說......這裡究竟是不是真實的世界？”
這些話像是在胖子心裡憋了很久，直到現在他才說出來，他抿了抿嘴唇，繼續說道：“你要說它不是吧，這裡的每個人給我的感覺都是極其真實的，就和我們所在的那個世界一樣，可......”
“可要是說是的話，我們的世界可不會無緣無故出現這樣的情況，”江城吐掉嘴裡的骨頭，無所謂說道。
“沒錯。”
抽出免費的紙巾擦了擦手，江城看向胖子，“我之前也想過這個問題，如果噩夢的本質是時空逆轉，那麼我們每次推開門後，來到的地方都應該是曾經的人所真實經歷過的。”
胖子聽的似懂非懂，疑惑問：“你想說什麼，醫生？”
“如果這一切都是過去的話，那我們完全無法改變結果，換句話說，我們來與不來，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影響。”
“我不太懂你說......”
胖子話音未落，就被江城打斷了，他盯著門的方向，那裡夜色正濃。
“可我們改變了這裡不是嗎？你看看周圍，現實世界怎麼可能出現這樣的場景，這裡......”他頓了頓，聲音也發生了改變，“就像是為我們準備的。”
胖子瞳孔緩緩縮緊，“你的意思是這裡是為我們單獨準備的世界？”
“我不知道，目前掌握的證據還不足以支撐我的推論，現在的一切都是猜測。”
江城抽出兩張乾淨的紙巾，摺疊好，然後收進上衣口袋。
動作嚴謹，一絲不苟。
現在面前的男人給了胖子完全不同的感覺，他就像是一部精密的機器。
每個齒輪，每個軸承，每個最基礎的部件都在屬於自己的軌道上，完美的運作著。
“胖子，”江城突然開口，入了神的胖子一個機靈。
“你說醫生，”胖子連連點頭，“我在聽。”
“你想沒想過......外面的世界？”江城盯著門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外面的世界？”
“對，”江城移回視線，眼神中多出了一些胖子看不懂的東西，“就是這座學校外，不止是對面那條街，那間咖啡館，我說的是......更遠的地方。”
“那裡......又會是什麼樣子？”
江城說的這些話胖子想都沒想過，他這時才終於意識到他與江城......不，是他們與江城最大的區別在哪裡。
大部分人僅僅是在思考如何能在本次任務中活下去，為此佈局，陰謀陽謀在所不惜。
為了能在任務中活下去，他們已經竭盡了全力。
可江城的佈局早已超脫了這次任務本身，他在思考沉沒在深水下的，更深一層次的東西。
就比如說噩夢，還有噩夢所賦予的，任務中的規則。
真正的規則。
他是個十分老實的人，無論在生活，還是工作中都是本本份份的，賺自己該賺的錢，不設想，也沒有多餘的奢望。
但他並不笨，不可否認的是，江城的話為他開啟了一扇新的大門。
“我不知道，”胖子有些羞愧的低下頭，老老實實回答，隨後搖搖頭，低聲道：“我也從來沒想過這些。”
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起來......
“滴，滴，滴。”
低下頭的胖子聽到有按鍵聲響起。
他抬起頭，疑惑的看向江城。
發覺後者已經坐直身體，右手拿著手機，在撥號碼。
餐桌上的盤子碗一類的東西統統被撥到一邊，上面鋪著一張紙。
紙應該是被從什麼上面撕下來的，邊角還殘留著參差不齊的豁口。
仔細看去，上面密密麻麻記載著人名，後面還有相對應的電話號碼。
胖子緩緩瞪大了眼睛，“這是......”
他認出了這張紙的材質，與他們在檔案室找到的那本紀念冊十分相似，是那種比較油的磨砂質感。
將手機放於耳邊，江城沉默著，胖子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這次江城依舊沒有先說話，但胖子逐漸發現，隨著通話繼續，江城的表情慢慢發生了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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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再著急，他也不敢打斷江城。
事實證明，後者有些時候雖然不靠譜，可有些時候，又驚人的可靠。
至少自己現在這副200多斤的身體之所以還能活蹦亂跳，絕大部分都要歸功於江城。
半晌後，江城關掉了手機，又塞回了掏出的那個口袋。
之後又收起了面前的紙。
“醫生，”胖子咽了口吐沫，“對面怎麼說？”
江城站起身，順手將相機包背在身上，“沒打通，說是對方不在服務區。”
胖子愣了一下。
怎麼會？
他沒有刻意計算江城接聽電話的時間，但絕對超過了一分鐘。
沒打通......需要這麼長時間嗎？
雖然疑惑，但胖子還是含糊的吱唔了一聲。
他明智的沒有選擇多嘴。
既然江城這麼說，就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這段時間的接觸下來，他對後者也產生了最基本的信任。
即便江城有時會突然腦袋短路，說出一些類似自己是KTV夜班頭牌等莫名其妙的話。
魯迅先生曾說過，信任是一種滑稽的好感。
胖子深以為然。
“走吧，”江城收拾好身上的東西，沒什麼遺漏後，先一步向門外走去。
胖子慢了一步，最後才追了出去，“醫生，”他忙道：“我們是要回宿舍嗎？”
“不，”江城站在食堂門前，簡單辨別了一下方向，指著一側說道：“走這邊，我們去器械中心。”
腳步一頓，胖子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可......現在天已經黑了，我們現在去......”
“胖子，”江城轉過頭，十分認真的盯著胖子的眼睛，“從我們離開檔案室後，你看到過一個學生嗎？”
胖子仔細想了想，喉嚨不受控制的滾了滾，“沒有。”
“知道為什麼嗎？”
看著江城的表情，胖子心底泛起一股不詳的預感，顫顫巍巍問：“為什麼？”
江城仰著頭，看著頭頂的夜色。
天空濃稠的像是一團暈不開的墨，沒有月亮，更沒有點點繁星。
“天不會再亮了......”江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