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蒼抬起頭，強顏歡笑的說：“我們唸書那會兒，都知道四句標語。在華東電器廠上班的人都是科技創新人才！在華東商場上班的人都是幹部子弟！在華東學校有蕭破隱和龍東赫兩大旗杆！在華東小區有蕭飛靈和冷蝶兩個公主！”他苦笑的說：“如今華東這碗飯不好吃。”
龍東赫說：“能有多不好吃？”
尚蒼回頭瞧了一眼關著的房門，聲音小了許多：“華東廠就快倒坍了。”
龍東赫驚了驚：“怎麼回事？”
尚蒼小聲說：“連著虧損三年了。”
龍東赫說：“電視機供不應求。怎麼會虧損了？”他顯然很不相信。
尚蒼愁苦的說：“現在電視生產廠家全國有很多，技術成本都比咱們有優勢。市政府幫著找了許多渠道，沒有一個成的。廠裡積壓了十八萬臺黑白電視，沒有一點銷路。”
龍東赫震驚道：“十八萬臺！”
尚蒼苦笑的哼一聲，說：“三年前，華東廠談成了一筆二十萬臺訂單的大買賣。買主名叫雲家水，是西安人，生意做的很大，挺有名氣。雲家水付了五百萬訂金，一年半後來廠提貨。沒想到的是，在提貨的前一個月雲家水死了。後來，警方調查了才知道，雲家水早就破產了，他是想用這二十萬臺電視機翻身。”尚蒼心情沉痛的嘆了口氣：“哎…真把華東廠坑苦了。”
龍東赫說：“不可能就銷了兩萬臺吧！”
尚蒼苦笑的點了點頭說：“現在沒人買黑白電視機了，電器商場裡全部是彩電。總之做好以後的打算，你聽我的沒錯。”
龍東赫沒有言語，眼神哀傷的吸著煙。
尚蒼小聲說：“華東廠再過段日子就賣給私人了，這個事好像上頭已經批了。”
龍東赫驚道：“你咋知道？”
尚蒼笑道：“我爸是蕭鐵的司機，我早知道這事了。”又不苟言笑的說：“你千萬不要出去說，我敬你是大哥才對你說。龍覺還小，你要做好以後的打算。”
龍東赫愁眉苦臉的點了點頭，要命的吸了兩口煙。
第二天一大早，蕭飛靈拎著一袋子水果趕來了衛生院。她走來了衛生院門外，看見尚蒼打著哈欠的走了出來。
尚蒼客氣的笑道：“早啊飛靈！”
蕭飛靈有些焦急的說：“龍大哥好些了嗎？”
尚蒼笑道：“沒什麼大事了。你能幫著龍大哥換個工種，他肯定馬上能跳霹靂舞了。呵呵呵呵。”
蕭飛靈笑道：“我盡力，可是不知道他會乾點什麼？”
尚蒼笑道：“龍大哥當過十四年兵，聽說在部隊是個幹部。力氣肯定有，駕駛證肯定有，管理也湊合，畢
竟是部隊裡的幹部。廠裡大食堂缺個管理員，你多幫著點。”
蕭飛靈笑道：“行，我回頭問問。”
尚蒼笑道：“我先走啦。”
蕭飛靈來到了病房門外，從門玻璃恰見龍東赫靠在床頭抹眼淚。這讓蕭飛靈心裡挺難過，挺同情。她伸出手剛要敲門，聽見身後有人喊了一聲：“爸爸。”她瞧見走廊的那頭冷蝶抱著一個小女孩，她衝著走來的冷蝶笑了笑。
冷蝶對著蕭飛靈笑了笑。
龍覺穿著冷蝶小時候的衣裳，她的雙手裡捧著一個用白布包著的飯盒。
蕭飛靈敲了一下門，說了聲：“龍大哥，我進來了啊！”
龍東赫慌忙抬起大手呼拉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笑著應了聲：“請進。”
蕭飛靈帶著微笑的推門而進，笑道：“好些了沒？”
“好多了。”龍東赫眼圈紅紅的，微笑的樣子很悲苦。
蕭飛靈走來了床前，看見地上有十幾個菸蒂。蕭飛靈心裡更加難過了，把水果袋放在了床頭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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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爸媽讓拿來的水果，我爸媽讓你安心養病。龍叔的葬禮工會會操辦。”蕭飛靈說著拿起了暖水壺，她覺見是個空壺：“我去打壺熱水來。”她轉過身就走。
龍東赫伸來手一擋，客氣的對蕭飛靈笑道：“不麻煩了，我一會兒就回家了。”
蕭飛靈伸手推開了龍東赫擋住她的手，笑道：“那不行，醫生說你最少要輸液三天。你別擰了，住院是公費。我媽特意交代我照顧你，我哥大年三十會趕回來和你團聚！”
龍東赫突然淚水飛灑，像似有什麼難言之隱。
蕭飛靈提著暖水壺走來了房門，冷蝶恰巧走來了房門外。冷蝶抱著龍覺趕忙朝後讓了一步，龍覺立刻對蕭飛靈有一種很大的反感。
蕭飛靈走出房門對龍覺笑道：“龍大哥的女兒都這麼大啦，叫什麼名字？”
龍覺是個有禮貌的小女孩，笑道：“阿姨好，我叫龍覺，六歲了。”
蕭飛靈笑道：“嗯，真乖，阿姨去打熱水。”
蕭飛靈一走開步子，龍覺就皺起了眉頭。
龍東赫叫道：“快別抱著她啦！龍覺快下來，別累著阿姨了。”
龍覺挺難為情的對冷蝶笑道：“蝶姨你瞧，我說的沒錯吧！快放我下來吧，你再抱我，我爸就該說下一句話了。”
龍東赫笑道：“看爸爸把你扔去峨眉山。”
龍覺早已預料到了龍東赫會說這話，她對著冷蝶呵呵大笑。
冷蝶吃驚的對龍覺笑道：“你真是靈的厲害，阿姨好喜歡你啊！”她親了一下龍覺的小臉，龍覺挺害羞的嘿嘿一笑。
冷蝶抱著龍覺走進了病房，龍東赫對走來的冷蝶尷尬的笑道：“快別抱著她啦。”又對龍覺鬨笑：“快下來，爸爸給你買大彩電。”
龍覺嗆了聲：“我三歲你就這麼說。”又笑道：“你瞧我穿著蝶姨小時候的衣服，是不是很好看啊？”
龍東赫邊點頭邊笑道：“好看好看。”
龍覺笑盈盈的看去冷蝶，冷蝶看著她。
龍覺笑著說：“蝶姨，你真漂亮。從前我認為我最漂亮，昨天才知人外有人。”
冷蝶笑道：“剛才那個阿姨才是個大美人呢！”
龍覺搖了搖頭，小聲說：“我認為蝶姨美，那個阿姨瞧著挺霸道。”
龍東赫一拉臉，訓了聲：“不許胡說。”
冷蝶對龍東赫嗆道：“幹什麼呀你！龍覺剛退燒。”
龍東赫忙笑：“呵呵…你怎麼今天沒上班？”
冷蝶一想龍東赫對女兒不負責任就有些生氣，半拉著臉說：“下午去。你快吃早飯。”
龍東赫難為情的笑道：“麻煩你了啊！真的別抱著她啦！”
冷蝶嗆了聲：“管得著嘛你！”
龍覺對著龍東赫吐了吐舌頭，笑道：“瞧！有人敢管你了吧！”她手裡的飯盒朝前一遞：“快吃餃子吧，蝶姨煮的。”她說著眼裡閃爍著歡喜的淚光。
龍東赫雙手顫顫抖抖的接過了熱乎乎的飯盒，突然熱淚盈眶的瞧著冷蝶。他的雙手依然在顫抖，飯盒跟著顫抖。
冷蝶有點吃驚的迎接著龍東赫的眼神，她從龍東赫的眼神中察覺到了悲喜交加。
龍覺突然摟住了冷蝶的脖子，小臉貼著冷蝶的臉頰說了聲：“早遇見你就好了。”
聞言！龍東赫尷尬的低下了頭。
冷蝶心裡很不是滋味，不知該說什麼。這個三十二歲的大男人，真的讓她有些同情。
冷蝶說：“你快吃吧，我帶龍覺去找醫生複查。吃完午飯，我再帶龍覺來看你。”
龍東赫低著頭說：“哦。龍覺聽話啊！”
冷蝶抱著龍覺一轉身，蕭飛靈正好走了進來。這兩個大美女彷彿天生對彼此有一種很奇怪的敬畏，也有一種很敏感的排斥。
在她們的一眼對視之中，龍覺很明顯的感受到這個阿姨要比蝶姨多了一籮筐的厲害。
蕭飛靈笑道：“去哪呀？”
冷蝶笑道：“我帶龍覺找醫生複查。”
蕭飛靈說：“哦…那快去吧！”
冷蝶抱著龍覺就走，腳步走的挺快，在走過蕭飛靈時冷蝶低下了頭，就像在逃避什麼。
龍覺皺著眉頭的看著蕭飛靈衝她笑著，她真有點擔心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