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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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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軒這句話裡的偏袒誰都聽得出來,陳安修剛壓下去的那點火氣,蹭地又竄上來了,但他想到依蔣瑤的為人必然不會事情的真相說給她哥哥聽,所以他勉強壓住心裡的怒火,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在電話裡講了一遍。

“……事情就是這樣的。”

電話那邊蔣軒也是大為震驚,“瑤瑤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她這次實在是太過分了。”他雖然心裡也是無法全然接受安修喜歡男人的事實,但瑤瑤這種汙衊人名譽的事情實在夠惡劣的,她怎麼想出來的,還拉著自己的親哥哥下水。

但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蔣軒放低語氣說,“安修,我知道瑤瑤這次犯了大錯,換成誰也無法輕易原諒她,但她現在也住院了,傷得還不輕,當然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也算是她哥哥,她既然敢做出這種事情,你這個做哥哥的教訓一頓是應該的。我在這裡代她給你道歉。”

“我沒有動她,我是說你妹妹,蔣瑤,我只是從她那裡拿回了影片。”

蔣軒很猶疑,“可是瑤瑤現在重傷在醫院裡呢。”他媽媽打電話過來哭的不行,梅子現在也在醫院裡陪著。

陳安修的心裡無可抑制地泛起一絲悲涼,他和蔣軒認識的時候,他們都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十五六年的兄弟情誼,蔣軒不相信不僅是他的話,還有他的為人,就算蔣瑤做出這麼下作的事情,但他真的會動手把一個女孩子打成重傷入院嗎?何況他和蔣瑤之間,還有蔣軒和林梅子。

明顯感覺到這邊的異常沉默,蔣軒也覺得自己話有不妥,試圖補救說,“安修,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瑤瑤現在是醫院是事實,我想這中間可能是有什麼誤會,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解釋的。”

“我理解的,蔣瑤是你妹妹。你先去看看她吧。”蔣軒說相信他,梅子也說相信他,他們的相信就是一個打電話開口就是質問,一個轉身就走。親人和朋友,孰輕孰重,勉強他們相信自己,確實是有點為難人了。

蔣軒訕訕地說,“那好,你忙,我們改天再聚。”

*

林梅子坐在病床邊上削蘋果,然後看蔣瑤哭天抹淚地和她媽媽說,陳安修是怎麼打她的,“……他摔了我的手機,還想掐死我,拼命地扇我耳光。”

蔣瑤拉開衣領,露出脖子到鎖骨的那一截,林梅子看了一眼,除了有些發紅,也看不出什麼傷痕,反倒是臉上比較慘一點,像是被人扇了幾耳光,唇色也泛白,看起來真是挺憔悴的樣子,耳光,她不知道誰打的,但應該不至於是安修,安修有時候看著是魯莽點,但從小到大,她沒見過他動過女孩子一根手指頭,至於憔悴,這個她很清楚,那是因為就在剛才,蔣瑤肚子裡三個月的孩子差點小產。

“還有沒有天理和法律了?他憑什麼這麼打你?他有什麼資格打?他一個大男人對你一個弱小的女孩子動手,還打成這樣,他還要不要臉啊?”範琳抱著蔣瑤哭了一場,又把槍頭對準林梅子,“我早就和你們說過,陳安修那種人,小門小戶出來的鄉下人,沒上過學,沒正經工作,還在部隊裡和一幫兵痞子混在一起七八年,這種人能有什麼出息,你們如果早和他斷了聯絡,瑤瑤能有今天嗎?可是你和軒軒就是不聽,還把他當好朋友,你們把他當好朋友,他把你們當好朋友了嗎?他弟弟出事,上門來求人的時候,當你們是好朋友,他打瑤瑤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你們是好朋友呢。”

林梅子連忙安撫她說,“姨,這件事……”

林妹紙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蔣瑤插嘴打斷,抱住範琳的胳膊說,“媽,這件事你別怪梅子姐,梅子姐以前也不知道陳安修是這種人啊,我以前還不是一口一個陳哥的叫著,拿他當哥哥一樣,誰知道他會這樣突然發神經,這次如果不是梅子姐趕來送我來醫院,我還不知道怎麼著呢。”

“瑤瑤,你別怕,這件事我們一定會追究到底,我已經給你哥哥和你爸爸打電話了,這次我們一定要告他,一定要告到他坐牢。”一想到平日裡自己寶貝都來不及的女兒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打成這樣,她的火氣就不往一處冒。

“姨,你先冷靜一下,這件事我們是不是弄清楚再說,安修他不會無緣無故……”

蔣瑤再次打斷他,楚楚可憐又很貼心地說,“梅子姐,我知道你重情義,我也不要求你一定要站在我這邊,只希望你什麼都不要插手行嗎?”

範琳看林梅子一眼,“梅子馬上就是你的嫂子了,她不站在你這小姑子這邊,還能站在哪邊,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外人欺負自家人吧。”

“那是自然。”林梅子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插上牙籤說,“姨,瑤瑤,你們先吃點蘋果,我再去醫生那裡一趟。”

範琳把蘋果接過來,放在蔣瑤手邊,叮囑林梅子說,“和他們說,咱們要最好的醫生,瑤瑤現在年紀輕輕的,可別因此落下什麼病根。”

林梅子點點頭說,“好,姨,我先出去了。”她有些狼狽地走到門外,扶著牆站了會,就聽範琳在裡面說,“看她剛才那不情願的勁兒,估計還沒忘記那老情人呢,鄉下人就是什麼時候也上不去檯面,如果不是你哥哥死活要喜歡她,她看著也算懂事,我是怎麼也不會讓她進門的,憑你哥哥的條件,什麼樣子的姑娘找不到?哪裡輪得到她?”

後面是蔣瑤的笑聲,“媽,她這些年也算是孝順本分了,對你和爸爸不是一直都恭恭敬敬的,家境是差點,但以後知道感恩孝順你們就行了。”

“那是還沒進門,當然要巴結著點,把你爸爸和你哥哥哄得那個團團轉啊,這不沒結婚呢,你爸爸就說,要把市區的那套商品房轉到他們名下呢,結婚以後還不定怎麼著呢,像她這種從小沒爸沒媽的女孩子,心眼最多了,要不然當年能那麼快就甩掉陳安修,扒上你哥哥,說不定早就瞅上你哥哥,就差個時機呢,你這個傻丫頭,也別和她太交心了,她要哄你這種沒心眼的丫頭,跟玩兒一樣。”

“我知道的,媽。”

後面她們再說什麼,林梅子已經沒心思聽了,她腳步不穩地跑到電梯那裡,一直下到一樓,寧世醫院的綠化很好,住院樓後面有個很大的花園,她在假山後面的長椅坐下,旁邊兩棵高大的龍爪槐,長長的枝葉一直垂到地上,她坐在這裡,旁邊經過的人都看不到她。她蜷縮著身體,把臉埋在雙手裡,那是她未來的婆婆,那是她未來的小姑子,那就是她未來要面對的親人,那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她知道那天自己的行為傷了安修,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做,為什麼轉身就跑?為什麼跑到停雲寺後面那處只有她和安修知道的小山坡?她到底在期待什麼?她和蔣軒在一起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周圍人羨慕的一對,為什麼離著婚期越來越近,她反而遲疑了呢?誰來告訴她,她的選擇是正確的嗎?她這輩子是不是要這樣過下去?

林梅子翻出那個存了很久,但幾乎沒打過的電話,撥過去,響了幾聲後,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傳過來,“喂,喂,哪一位?怎麼不說話呢,你找誰啊?”

林梅子張張嘴,還沒說話,就聽那邊想起另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媽,你怎麼還沒做飯呢,餓死了。”

“好,好,我這就做,也不知道誰的電話,打過來也不出聲。”電話被啪嗒一聲掛掉了。

林梅子又把電話放在耳邊聽了一次,什麼聲音也沒有。她回到樓上,路過洗手間,進去洗了把臉,又補了補妝,去醫生那裡問了問,醫生說胎兒已經14周了,希望他們去婦產科那邊再具體檢查一下,聚會結束的那天晚上,蔣瑤在她那裡住了一晚,什麼都說了,孩子是她的前男友王斌的,現在兩人分手了,蔣瑤是一定要打掉這個孩子的,還要她一定保密。

現在這個家裡只有她一個人知道蔣瑤懷孕的事情,林梅子回到蔣瑤現在住的單人病房的時候,蔣偉明和蔣軒都已經來了,也是,雖然平時在家裡怎麼說,怎麼罵都行,但畢竟是親生女兒,親妹妹,出了事,哪有不來的道理。

蔣軒站在那裡,神情很煩躁,蔣瑤則趴在範琳懷裡哭,“影片確實是無意間錄下來的,我當時看到他們在睡在同一張床上,還都沒穿衣服,陳安修喜歡男人,我們都知道,他們那種人都是沒什麼貞操觀念的,和誰上床都行,我也是怕他訛上我哥哥,誰知道會被王斌看到,上傳到網上去?我以前就聽王斌說,好像和陳安修有什麼矛盾,但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做。我也是事情出來之後,才想到把影片給王斌看過,我就是太相信他了。”反正影片是王斌製作的,也是他上傳的,就是查證據也查不到她頭上。

“真是這樣的?”蔣軒有點動搖,他這個妹妹平日裡是不靠譜點,但這麼大的事情她應該是不敢的,但王斌這個人就不一定了。

“媽,你看我哥在說什麼呢,那個陳安修說的話,他就信,自己親妹妹說的話,他就不信。”

範琳雙眼冒火,“軒軒,你到底怎麼回事?就算瑤瑤不喜歡陳安修,但她會故意害你嗎?”

蔣瑤有些心虛的垂下眼睛,“是啊,我就算不喜歡陳安修,也不會連我哥哥也害了啊。”她是真的沒想害她哥哥,那天早上的錄影只是臨時起意的,她討厭陳安修不是一天兩天,她就想把錄影在公司裡散播一下,她不信,陳安修這樣了,老闆還能喜歡他?公司裡的人還能和他交好?她也怕連累到哥哥,事先都找王斌處理過影片了,只把陳安修清楚的露出來。

蔣瑤這副心虛的表情一點不差都落到剛進門的林梅子眼中,她就知道安修不會無緣無故發這麼大的火,真是沒有什麼事情壞不到蔣瑤頭上,她有時候真的懷疑,她這個未來小姑,腦子裡是不是都是草包?到底是哪裡來的強大自信和優越感?要她是章時年,她瞎眼也不會看上這樣的草包。

“那瑤瑤,你先休息,我去找王斌問清楚。”

“那你去吧,哥哥。查清楚了也好,免得陳安修哪天想起來再來打我一頓,他當過兵,我也不是她的對手,還不是他怎麼打都行。”王斌知道她懷孕後,妄想藉著孩子和她結婚,兩人起爭執的時候,王斌打了他,她當時就撂下話說,王斌如果還敢待在綠島,就找人打斷他的腿,就王斌那膽子,這會估計早嚇得跑了,就算沒跑,她哥哥應該也會相信她的,就算查起來,影片也是從王斌的電腦上傳到網上的。

蔣軒現在的位置真是左右為難,“瑤瑤,這件事如果鬧大了,會毀了安修的,你也體諒他一下,這個影片畢竟是從你裡流出去的,你也有錯。”

他一說這話,範琳先怒了,“體諒他?他生氣就能跑來打瑤瑤一頓,憑什麼啊,瑤瑤哪點欠他的,瑤瑤拍這個影片有什麼錯?她還不是為了你這個當哥哥的好?說不定陳安修這人對你就有什麼不好的心思呢,他不是喜歡男人嗎?這件事沒完,我一定要告他,告到他坐牢。”

這時在一旁沉默不出聲的蔣偉明終於發話了,“行了,都別吵了,這件事瑤瑤有錯在先,當然陳安修不分青紅皂白打人也不對,但這件事鬧下去,再把那個影片翻出來,到時候有嘴也解釋不清楚,你有沒有想想軒軒和梅子,他們兩個可都是公職人員,鬧下去別人笑話誰?你年紀一大把了,怎麼不知道掂量輕重呢?”

範琳也知道他說的有道理,但心裡咽不下這口氣,“那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你好歹現在還是綠島市的公安局長呢,堂堂一個公安局長家的千金,被一個鄉下小子無緣無故揍了一頓,你話都不敢說一句,這樣傳出去,你這個局長臉上有面子嗎?傳出去不被人戳著脊樑骨笑話?”範琳見他不說話,再接再厲,“你看瑤瑤被他打成這樣,你就一點不心疼?她從小也是咱們捧在手心養大的,就算有錯,你這個當爸爸不能教訓,軒軒這個當哥哥的不能教訓,哪裡就輪得到一個陳安修跑來插手?就算不能告他,也把抓進去待一段日子,讓人好好教訓他一頓,給瑤瑤出這口氣,醫藥費也要他家出。咱家不在乎這點錢,但他打了人就必須賠償。這是理所應當的,也不算咱家仗勢欺人,為難他。”

“全公司的人誰不知道他被我們老闆踹了,我們老闆去香港都不帶他,老闆回來,他就得走人了。他有錢賠償醫藥費嗎?”

即使顧及著章時年,蔣偉明也覺得這件事傳出去太難讓他做人了,說白了,章時年權勢再大,陳安修也就是個上不去檯面的男情人而已,但蔣瑤可是他親女兒,想到這些,他和蔣軒說,“軒軒,我們也不讓他坐牢,也不用他賠償醫藥費,但讓他來醫院給瑤瑤道個歉,你看這行嗎?瑤瑤是有錯,但他一個男人出手把瑤瑤打成這樣,怎麼會錯也是大點吧?他只要願意來一趟,這件事咱就這麼過去了。”章時年也不能一點道理不講吧。

“爸爸,這件事就算了吧,過去就算是過去了,我會和他解釋清楚的,不用過來再道歉了吧?”

蔣偉明一擺手說,“你先去和陳安修說,他不願意來再說。”

範琳顯然不滿意這樣的處理結果,還在抱怨,蔣軒和林梅子退出來,帶上房門,“你剛才去哪裡了?來的時候沒看到你。”

林梅子說,“去了醫生那裡一趟。”

“醫生怎麼說。”

“都是些皮外傷,沒傷到要害。你相信瑤瑤是安修打的嗎?”

蔣軒嘆口氣說,“我不想相信,但瑤瑤總不會讓別人打他一頓,藉此陷害安修吧?我也能理解安修這次為什麼這麼生氣,但事情那個還沒弄清楚之前,先把瑤瑤打成這樣,他這次確實太衝動了,他以前不是這樣的。”見林梅子沉默,他又說,“我知道這麼說安修,你不高興。”

“我沒不高興,我只是在想這件事該怎麼結束,把對大家的傷害都減少到最小。”

*

中午其他人都回去了,林梅子一個人留下來陪蔣瑤,“瑤瑤,這個孩子,你決定打掉了?”

“肯定要打掉啊,我又不打算和王斌結婚,留著這個孩子做什麼?”蔣瑤理所當然的說。

“你那麼喜歡章時年嗎?你到底喜歡他什麼地方?非要嫁給他不可?”

蔣瑤靠著枕頭坐在病床上,想想說,“什麼都喜歡啊,他是我見過的最完美的男人了,有錢,又很帥,還很有男人的風度。”

林梅子心想,什麼都喜歡和什麼都不喜歡,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差別,這是愛嗎?是女孩子的佔有慾在作祟吧,看到好的東西就理所當然地想佔為己有,人也是,蔣瑤的為人她太清楚了,以前她買個什麼東西,只要讓將瑤看到,只要蔣瑤喜歡,就千方百計都非要弄去不可。但章時年又不是一件物品,蔣瑤豈能說要就要。

“梅子姐,孩子的事情你一定要幫我瞞著,要不然爸爸肯定會生氣的。傳出去名聲也不好聽。”

林梅子口氣有些冷淡地說,“我知道了。”

蔣瑤沒發現他的冷淡,或者是說發現了,也不在意,她拉著林梅子的手說,“梅子姐,你要教教我,怎麼做才能討一個男人喜歡?你看我哥哥這麼多年就喜歡你一個,你是怎麼做到的?”

林梅子想起上午在門外聽到的這母女倆的談話,沒來由的有些噁心,她幾乎是帶著惡意的問,“你覺得章時年可能喜歡你什麼?”

“我很年輕,也夠漂亮,家境也算可以的,如果陳安修走了,章時年應該會注意到我的。”

“瑤瑤,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很多。”

蔣瑤雙手託著臉做可愛狀,“這個我也知道啊,但各花入各眼,說不定我就能入他的眼呢,你知道感情這種東西是沒有道理的。”

好一個各花入各眼,林梅子有種想冷笑的衝動,但她還是忍住了,柔聲勸慰說,“瑤瑤,不管怎麼說,還是先把這個孩子打掉,養好自己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這些事以後可以慢慢打算,你還年輕,說不定能遇上比章時年更好的。”

“應該沒有比他更好的了。”

但這個再好也不是你的,林梅子按住額頭,她今天怎麼了,好像特別容易衝動,“瑤瑤,你先睡會,我下去再給你買點水果。”

“媽已經帶了很多過來了,不用再買了。”

“我還是再去買點吧。”再繼續坐在這裡,她怕自己說出一些無法挽回的話。

*

不能告他,不能讓他坐牢,連醫藥費也不能讓他賠,但範琳豈能這麼甘心放過陳安修,她回家就給林梅子的姑姑林淑方打電話,話裡有意無意就把陳安修喜歡男人的事情透露出去了,附帶還隱晦的暗示了,陳安修曾經試圖勾引過蔣軒,破壞林梅子和蔣軒的關係,她知道林淑方多麼看重林梅子和蔣軒的這門婚事,想藉此挑撥林淑方把陳安修喜歡男人的事情傳出去,先毀了他的名聲再說。

在這門婚事中,林淑方其實沒少受範琳的氣,在婚事的各種準備中,範琳從來沒問過女方家長的意見,什麼都是她決定了,再來通知他們,但相比較這場婚事帶給他們家的榮耀和梅子未來的幸福生活,範琳做的這些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

對於陳安修喜歡男人這種事情,林淑方也很震驚,她以前一直防著他和梅子舊情復燃,怎麼到頭來變成他和蔣軒了?林淑方不笨,她並不十分相信範琳的話,但這並不妨礙,她在背後偷偷地和別人議論這件事,有時候,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事實,只要足夠的新奇,能滿足人的八卦心就夠了。

綠島市這邊有個老風俗,就是家裡的女孩子出嫁,孃家一定要陪嫁十鋪十蓋,十鋪就是十床褥子,十蓋就是十床被子,這被子和褥子做起來也有講究,除了親媽動手外,還要找些全福的中年女人一起做,全福就是公婆,父母,丈夫,兒女都齊全,自己的日子也過得不錯的那種人。當然這種人想湊齊還是比較難的,再說現在也不像以前那麼講究了,條件也寬了,像陳媽媽這樣,上面只是缺了一個公公的,已經算是很好的了。林淑方找過陳媽媽,但陳媽媽以家裡太忙為由給推了,這被子褥子都是一針一線的縫,一做就是好幾天。林淑方覺得陳媽媽哪裡是太忙,分明就是不願意來幫忙,就因為梅子沒嫁給她兒子。

“我現在想想啊,幸虧梅子沒等他,你說這個陳安修竟然有喜歡男人的這個毛病,我家梅子如果嫁過去不是讓他們家坑死嗎?你說那個林英還好意思給我擺臉色看,我還沒罵他們家陳安修騙我們家梅子那麼多年呢。”

旁邊一起縫被子的人就說,“真是沒看出來,他家那個壯壯長得多好的一個孩子,怎麼就沾上這麼個毛病呢?”

林淑方又說,“聽說這種人心理都有病。”

其他人也是議論紛紛的,偏這裡面有個人和陳媽媽關係不錯,轉頭就把這件事捅到陳媽媽那裡去了。鎮子就這麼大,沒兩天肯定很多人都知道了。

陳媽媽聽完這些氣得全身發抖,陳爸爸就勸她,“別生氣了,別生氣了,嘴長在別人身上……”

“不行,我要去找她算賬,我兒子是不是喜歡男人,管她什麼事,用得著她在背後說三道四?我兒子騙過她侄女什麼?騙過人啊?是騙過財啊?壯壯得過她林淑方一分錢好處了?還是佔過林梅子一點便宜了?”

陳爸爸拉住她胳膊,“你看你這爆脾氣,你這一去吵,本來不知道的不也都知道了嗎?傳出去對壯壯名聲有什麼好處?”

“我心裡氣不過啊,幸虧長寧最近回美國了,要不然他不也要跟著氣死啊。”

陳爸爸給她打蒲扇,“這件事咱們商量一下,怎麼去和她說說,讓她不要四處亂說。”

“怎麼說?林淑方那個人,我從在林家島認識她都快五十年了,她什麼人我不知道嗎?嘴碎,小心眼,自從扒上蔣家,走路都恨不得鼻孔朝天看。”對他們這些平頭百姓來說,確實能和公安局長做親家,放在誰家也是求之不得的,都足夠有炫耀的本錢,但她就看不慣林淑方那副揚風炸毛的樣子。

“媽,你在說誰呢?”

陳媽媽在臉上飛快地抹了一把說,“壯壯,你回來怎麼沒提前打電話啊,吃飯了嗎?”

“還沒呢,一下班就趕回來了。”陳安修放下手中的東西,公司那邊,蔣瑤不在,應該不會鬧出太大的問題,他現在反而擔心家裡這邊,他決定這兩天待在山上看看情況。

“我早上擀的油餅,我去給你做個柿子湯,你泡餅吃。”

“別弄了,媽,我隨便吃點就行。”他今天實在也沒什麼胃口。

“一會就行,你先去洗個澡,瞧你這身臭汗。”

陳安修抬起胳膊聞聞,笑嘻嘻道,“還行啊,不是很臭。”

陳爸爸笑著催他,“趕緊去,真臭了就不用進屋了。”

“那先去洗澡,媽,一個柿子湯就好。”

陳安修洗澡出來,柿子湯也好了,此外還有一碟炸的蜂蛹,這天晚上一切順利,就是天有些悶熱,好像要下場大雨的樣子。

第二天起床,天更陰了些,陳安修和家裡人說已經請假了,想休息兩天,他爸媽也沒說什麼。吃過早飯後,他就到鎮上了,先去了小飯館一趟,建材店今天新到一批貨,他又跟著過來卸貨。路上遇到兩個相熟的街坊,打招呼的時候,那兩人笑得就有點不自然。

陳媽媽檢視著進貨膽子,不停地拿蒲扇扇扇風說,“都入秋了,怎麼還這麼熱?天陰成這樣,人的胸口也跟著悶悶的。”

陳爸爸看他一眼,自己這媳婦兒在一起快三十年了,他能不知道她那脾氣嗎?什麼天氣不好,胸口悶都是假的,她就是因為林淑方那事,憋氣憋的。一晚上都沒怎麼睡。偏偏當著壯壯的面還不好發作。

“陳二哥,老遠看你們今天進貨,想起來了,前兩天說的那個深棕色的油漆到了嗎?”林淑方笑著過來。

陳爸爸心想真是越不待見誰,誰越來,梅子要出嫁,林淑方要把家裡的門重新油漆一遍,前兩天在問過深棕色的油漆,正好斷貨了。

陳媽媽在屋裡聽到她的聲音,搖著蒲扇往門口一站,冷冰冰地撂下兩個字,“沒有。”

“大姐,你今天這是怎麼了?跟誰生氣呢?”林淑方和陳媽媽打小是鄰居,結婚後,林淑方還按照當年的稱呼喊陳媽媽。

陳媽媽臉色依舊不好看的說,“沒和誰生氣,就昨天晚上,院子不知道哪裡飛來一隻碎嘴的家雀,嘰嘰喳喳叫了一晚上,叫的人心煩,尾巴上長了幾根毛就以為自己是鳳凰,真是沒有一點自知之明。”

林淑方知道陳媽媽可能聽說了些什麼,但背後傳人壞話到底還是有一點心虛的,她此時也就裝作沒聽出來陳媽媽嘴裡的諷刺,轉頭去問陳爸爸,“大姐看來真的沒睡好,脾氣挺大的,二哥啊,那深棕色的油漆,什麼時候能到啊?”

“以後就不進這貨了,你去別家買吧。”這話也是陳媽媽說的。

“那實在不行,換個其他顏色也行。”秋裡鎮上就這一家建材店,要去市裡的建材市場,很遠,為了一桶油漆,實在不值當的。

“你想買的話,什麼顏色都沒有。”陳媽媽就把這話撂在這裡了。

陳媽媽這樣,林淑方就是脾氣再好也按耐不住了,“大姐,你這陰一句陽一句的,我是怎麼招惹你了?”

“你自己做過些什麼,你不知道嗎?你說那些話,心裡就沒有一點羞愧嗎?壯壯怎麼也叫你一聲嬸子,他哪裡對不起你了,還是對不起梅子了?讓你在人背後這麼編排他?你怎麼就還好意思往我們家門口走呢?我要是你,我就繞著走。背後說了那樣的話,我肯定沒臉見人家啊。”

陳媽媽的嘴巴厲害,林淑方從年輕時候就知道的,所以陳安修這件事,她只敢背後說說,哪裡知道這麼快就傳到她耳朵裡了,“大姐,你這是聽誰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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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誰說的不要緊,你做沒做過,你心裡有數。以後,你也別上我家的門,你家的東西,你放心,我指定不去買。路上見到你你別大姐常大姐短的叫我,從今以後,我只當不認識你。”誰少誰還不能活了。

陳爸爸看街坊鄰居的探頭探腦的很多,就拉拉陳媽媽說,“壯壯媽,別說了。大家都看著呢。”

陳媽媽一拽胳膊說,“看見怎麼了?我光明正大說,我又沒背後說人的習慣。”

陳媽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林淑方再裝就不像了,她笑得冷撲撲的,“我就是在背後說了怎麼了?難道我說錯了嗎?你家壯壯不是喜歡男人嗎?”

“我家壯壯就是喜歡男人怎麼了?礙著哪條法律了?你管得著嗎?我這做媽的還沒說話,哪裡輪得著你管?”

陳爸爸又拉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這麼多人呢?”

“怕什麼?與其讓人背後議論,不如光明正大說出來。”

林淑方被她逼得火大了,失去理智,開口就說,“我是管不了你家陳安修,那你管住他別去勾搭蔣軒啊。”

陳媽媽心裡就是一愣,怎麼就和蔣軒扯上關係了。

陳安修卸完貨從院子裡過來,肩膀上的毛巾還沒解下來,剛踏進屋裡想喝口水,正好聽到這一句,當下就問道,“嬸子,你在說什麼?”

林淑方不是範琳,她對陳安修有防備,但對一個晚輩也不至於到恨的地步,現在被陳安修聽見就有些心虛,可她一想,自己是佔理的,馬上又理直氣壯起來,“安修,你就是喜歡男人,嬸子也沒說出什麼來,但你別去勾搭蔣軒啊,他和梅子可是快要結婚的人,你這算是怎麼回事?拆人姻緣可是件缺德事。”

“嬸子,這些話,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因為這事,你把蔣瑤都打了,誰不知道啊。”

陳安修也覺得自己多次一問,除了蔣家的人還有誰能說。

陳媽媽忍不住上前一步,拿蒲扇指著她說,“我家壯壯就是喜歡男人,也輪不上你那個寶貝侄女婿蔣軒,這話就是我說的,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抱住蔣家的大腿就捨不得放了是吧?我和你說,就蔣家那樣的,我還瞧不上呢,他蔣軒如果敢挨我家壯壯一根手指頭,我就敢一棍子把他打出去。還真當天底下的人都要死扒著蔣家不行啊?”

“媽……”他媽不是一直反對嗎?怎麼這次比他還大方?

林淑方被她嚇得後退一步,摸摸頭上的汗,不甘示弱說,“嘴裡說的好聽,瞧不上蔣家,你還真以為你們家是什麼富貴人家啊?你家壯壯倒是給我找個好的看看啊。”

“我家壯壯找的,肯定比你那個蔣軒好上一千倍,一萬倍,你走不走?不走,我真要打人了。”陳媽媽氣得抓了旁邊說牆邊的笤帚對著林淑方就扔了過去。

笤帚沒打到人,林淑方抓過來想還手,陳安修劈手奪下,“嬸子是想在我面前,對我媽動手嗎?”

“好啊,好啊,你們家都有本事,我倒是想看看,你打了蔣瑤,你們家多有本事解決這件事。”

“哦?需要多大的本事?”門前有輛車子停下,開門下來的是一道極俊雅挺拔的身影。

“爸爸……”噸噸從後座衝下來,笑著撲到陳安修身上,陳安修摸摸他的頭。

章時年叫聲陳叔陳嬸,又問陳安修,“怎麼都在這裡站著?”

陳安修苦笑,“蔣瑤住院了。”他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章時年輕描淡寫的說,“住了就住了,她要喜歡就在裡面多段日子。”

林淑方聞言瞪大眼睛,這是什麼話,什麼叫住了就住了,還要人家在裡面多住段日子?“你到底算陳家什麼人?”

“喜歡我兒子的人,是不是比你家那蔣軒好上一萬倍?”

恩?這是什麼情況?他媽媽這是同意他和章時年在一起了?章時年也有點小意外,但他沒像陳安修表現那麼明顯,他只是抿嘴笑了笑,伸手摟了一下陳安修的肩膀。

陳媽媽擺明是和林淑方置氣,說完之後就有點後悔了,尤其看到章時年搭在壯壯肩膀上那隻手,簡直礙眼到不行,但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又收不回來。只能自己心裡慪氣。

噸噸開啟自己的小行李箱在外面給爺爺奶奶分發從香港帶回來的禮物,章時年拉著陳安修進屋說話,陳媽媽扭頭裝作沒看見,索性來個眼不見心不煩。陳爸爸偷偷捂嘴笑,她性子太急,就知道她說完會後悔。

“現在事情怎麼樣了?”

“蔣瑤在醫院裡,蔣家希望我去道歉,我沒答應。”他有預感,這次,他和蔣軒還有林梅子,真的要傷情分了,如果真是無法避免,也只能這樣了。對於蔣瑤這次的行為,他實在無法原諒。

“沒事,沒必要去道歉。”

“你相信我和蔣軒沒事嗎?”畢竟那個影片乍一看還挺曖昧的,他又喝過酒。

章時年點頭,“相信。”安修和他在一起時都是再三確定才答應。

“你相信我沒打蔣瑤嗎?”

章時年繼續點頭,“我相信。”

“總算還有你相信我。”

進去半天不出來,陳媽媽終於找到個喊人吃桃子的由頭進去一趟的時候,就看到他家那個笨蛋壯壯毫無防備地靠在章時年肩上好像睡著了,兩人相處的樣子看著還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晉江好難刷開啊,為什麼我的存稿箱裡竟然有一個留言,太驚悚了。改個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