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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叄話 孤掌難鳴 ̄之叄

王員外與黃樓離開之後,晌午,林家堡開飯了。

一群孩童從已成為教室的室內練武場奔出,有些直向飯廳去、有些在後院裡繞了叄四圈,很活潑,無憂無慮。

君棄劍與藍嬌桃在亭中並肩而立,看著那群孩童嬉戲,看著堀雪、諸葛涵追逐招喚著那些趕之不動、喊之不聽的猴仔們,藍嬌桃低聲問道:「你和聚雲堂已持了四個月,你打算還要多久?」

自林家堡包圍戰後,聚雲堂忽然銷聲匿跡、林家堡也散盡戰力,這兩個原該是天下人目光所聚的組織同時沈寂了,整個中原武林靜得令人害怕。

君棄劍眉頭微微皺起,疑道:「你也想與聚雲堂為敵?」

「當然不想!」藍嬌桃很快應道。

不想是對的。聚雲堂很強,大家都知道,但是到底有多強?只怕無人可以給一個確切的答案。

硬要去與一個強到不可探究其底限的組織為敵,便白痴也不會!

「我也不想。現在的林家堡,每人都有各自的願望與抱負,顯而易見的,聚雲堂並非我們共同的目標,甚至可以不是任何一個人的目標。以你來,將你同穿一條褲衩長大的兄弟們屠殺盡絕的中庸,才是你的目標。若要你冒著生命危險去對付聚雲堂,你會願意?」君棄劍朝向費盡力氣、剛剛才將所有學童們拉進飯廳的諸葛涵略揚了揚下巴,慨然道:「便是以我的立場……只要能讓涵有一個可以很安全、很安心待著的家,我也什麼都不求了……」

藍嬌桃略略一怔,而後了頭,頗戚戚焉。

很多人都知道,君棄劍甫出道,首要目標便是找到他的乾妹妹、天才軍師諸葛靜遺下的孤女。如今目標已經達成,又何必自找麻煩?

更何況,涵是個那麼體心、那麼善解人意的好女孩,藍嬌桃深深感覺到,自己也與君棄劍一樣,若是為了讓涵安全、安心,放棄什麼,也都不緊要……

慢著!放棄?

藍嬌桃忽然覺得不對,又問道:「那屈戎玉呢?她對你而言,可不僅僅是救命之恩那麼簡單,你真能棄她不顧?」

這問題,令君棄劍為之一震,剎時無言以對。

跟在二爹身邊那十叄年,常聽二爹很多很多的故事。

現在令君棄劍想起的,是徐乞的故事。

二爹,徐叔叔從就是乞丐,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生活。他少年時有次隨師兄到揚州處理事務,給過徐叔叔半顆饅頭,兩人因此結識。到了乾元二年時,揚州在元宵時節舉辦了『賣人會』,所賣的俱是各豪門大家不要的侍女、丫鬟。其中有一戶姓姬的人家,要賣出一名徐叔叔從來都很掛意、卻一直無緣對面的使婢。徐叔叔很緊張,探知了那名使婢在賣人會上將以二十兩的價格被賣出,早了半年時間便四處弄錢,但直至賣人會開始,也還是未能湊足銀錢。眼見那名使婢將要給另一個大戶人家買去擺弄、糟蹋,這時卻來了四個外地人,在那賣人會上大肆搞亂、胡鬧了一陣,最終其中一人還代徐叔叔出二十兩銀買下那使婢,並由徐叔叔取名為『藤兒』。而後六人結伴同行,親如兄弟姐妹。

從此,徐叔叔只要覺得那四人有任何需要,總是不請自來,陪他們走過火裡、闖過水裡,從沒有一猶疑……

這故事聽得君棄劍心向神往,也對徐乞尊敬不已。

所謂『水之恩,湧泉以報』,不正是如此?

為人可以施恩不望報,但絕不能知恩不報!

君棄劍遲疑了,他欠屈戎玉實在太多,真能放任不管嗎?

或許,投靠聚雲堂,真的是最好的辦法。

這一天,是大曆十年(公元七七五年)七月的最後一天。

...

襄州。

自從探知了仲參可能在蜀中的訊息之後,除了李九兒與阮修竹每隔幾日的上街買米買菜之外,晨府大門緊閉了。

聚雲堂在此盯梢的王仁政守得百無聊賴,更兼莫名奇妙。

據堂裡傳來的訊息,林家堡散盡精壯之後,如今已成了私塾,堡裡所有唯婦孺而已,似與那曾經稱雄南方的武林盟主再也沾不上邊兒;現在這晨府又寂靜如此,難道林家堡眾真的全都決定退隱收山,不過問天下事了?

可能嗎?王仁政一想再想,想到了君聆詩的『吾不為皇宮伶人』、想到了君棄劍於延英殿求賞、又想到這父子倆共同辭退了御賜的『東皇太一』匾額……

他搖了搖頭 ̄太亂了,簡直亂七八糟!若不理會唐朝廷興衰與否,那也還得過去。但君棄劍那子卻又曾經參加『廬山集英會』,君聆詩亦在該會成為七大評判之一,揚名立萬之心顯而易見!如今他父子倆重建林家堡成功、又擊退了四族聯軍的倭族一支,正是一個大好起步,又何故止步不前了?這父子倆,行事竟似沒個準則、沒個目標,只像無頭蒼蠅一般亂成一團!這種人,真的配當我聚雲堂的敵人嗎?人道屈師叔相術天下無雙、相人未曾有失,屈師叔對君氏父子讚譽有加,是走眼了嗎?

不對,屈師叔看人不會有差池,否則我又怎會進入雲夢劍派?景師叔也將林家堡列為制霸南方的首要目標,更證明林家堡必須提防!

……矛盾了?

……是了!君棄劍分散林家堡眾、又無有動作,乃是示敵以弱、以靜制動,同我聚雲堂比耐性來了!嘿!比耐性,那有何難?我聚雲堂上下可是隱忍十餘載,才忍到了一個將回夢堂那群腐儒盡皆翦滅的時機,並且一舉成功!這種耐性,誰能及得?同我聚雲堂比耐性,豈不是班門弄斧來著?

忍吧!繼續忍吧!看看你比較會忍,還是我聚雲堂會忍!

...

門內門外相對愁。

不對,不是愁,是悶。

王仁政守得百無聊賴,曾遂汴也是一般。自從探出了那幾個賭盤之後,瑞思便不再出錢讓他去賭了。沒了賭本,曾遂汴也無事可作,鎮日只是在屋裡亂逛,逛得悶極!

「我快悶出病了!」他衝進瑞思的房裡,叫道。

「要找大夫嗎?」瑞思若無其事的應道:「應該不用吧?你只是快病,還沒真的病。等病了再去就好。」

她在看書,但只有其中兩頁快翻爛了,其餘則猶如新品。

瑞思的回答,與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令曾遂汴一時無言以對。沈默半晌後,才道:「不然,好歹給我些酒錢……九兒什麼也不肯給!」

「你會詩仙劍訣嗎?」瑞思瞄了他一眼,反問。

曾遂汴不假思索,隨口便道:「我從來也不使劍!」

瑞思道:「天下武學,只聽君無憂的詩仙劍訣,需得以酒助興,才能顯得威力。你既不會詩仙劍訣,又何必喝酒?」

曾遂汴一怔,真應不出來了。

又過半晌,他嘆了口氣,道:「再不然……你至少也行行好,告訴我,還得要等多久?這般無止無歇的等下去,我真會瘋了!」

「你很想打聚雲堂嗎?」瑞思又反問。

曾遂汴又一怔,思索了好一陣子,搖頭。

聚雲堂不是他的目標,害死了梅仁原、錢瑩的崔旰和錢櫃才是。

「那你就耐心的等著……」瑞思溫然道:「我也一樣,不想與聚雲堂為敵,我以為連君棄劍都不想與他們為敵、林家堡上下全都不想!但問題是聚雲堂不信,否則那監視我們一舉一動的人早該走了。他一日不走,便代表聚雲堂仍然將我們當成敵人,不論我們有些許動作,都可能引起他們的殺機。若果我們還想達成我們最主要的目標、還想活著入蜀,那就只能忍,忍到聚雲堂不再將林家堡視為敵人為止……」

「那要多久啊……」曾遂汴愁然道。沒酒喝、又沒事幹,他真的快病了。

瑞思一笑,道:「我怎知道!你去問問外邊那位仁兄,或許他知道。」當然,指的是王仁政。

曾遂汴無可奈何,悻悻然走了。

瑞思搖搖頭,又開始看書。

晉書.帝紀第一.高祖宣帝懿

...

另一邊,蜀中,劍南節度使官邸,崔旰府。

四個月就這麼無聲無息、無風無浪的過去了。

如今河北戰事已非膠著狀態,崔旰也是一軍之將,他很明白的知道,再繼續維持現狀,田承嗣必敗無疑。

若果田承嗣一敗、甚至投降,朝廷就會開始追查這次叛亂的起因。到時,田承嗣會不會把我崔旰的名字丟出來擔罪?

官場如戰場,想往上爬、甚至想求生,便只能踩著別人的屍體……

那可以肯定,是一定會的!

到時,我不僅官職不保、人頭也會不保,更別稱王稱帝了!

再想深一層……仲參!都是那天殺狗娘養的仲參!出這什麼餿主意?什麼把皇室血統的秘密流傳出去,我就能有機會割據蜀中,自立為王?他根本就是打算陷害我,讓我被朝廷問罪,革我職、殺我頭,他才能從南邊入侵,侵佔巴蜀!

媽的!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發制人!

崔旰心意已決,當即傳令喚來了二百親隨衛士,吩咐過後,立即行動。

二百親兵出發後,崔旰坐癱在椅上,呼了口氣……

幹掉他!只要先幹掉他,就沒事了。屆時,就算田承嗣拉我出來扛罪也好,我還可以再把仲參丟出去。死人是不會辯解的。

「備寢。」崔旰向侍女喊道。但喊又非喊,因其有氣無力。他太累了。

崔旰回到房裡,在侍女的協助下換好了衣服,而後咿呀一聲,侍女出房,拉上了門。

崔旰上chuang躺平,閉上了眼,心想著: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了……

但咿呀不唯一聲,是兩響。

崔旰心生不悅 ̄我都要睡覺了,誰又開門?

「幹什麼!?」崔旰轉首向門口罵道。

但一睜眼,他愣住了。

他看到杳倫站在門外,剛剛幫他更衣的侍女面無血色的跌坐在旁。

下一瞬間,是一顆圓球向他飛來,飛落到被褥上。

是個頭,人頭,他最引以為傲、那二百親衛隊長的頭!

崔旰饒是個沙場老將,也驚得瞠目結舌。

不,或許就因為是個沙場老將,才會有如此反應。

天下名將勇將,其實武功未必差距多少,陣前臨敵,勝負也只一線之間,勝者便名揚天下、敗者人頭落地,如是而已。

而他這兩百名精英衛士,可都是蜀中萬里挑一的勇士,尤其衛士隊長還有徒手殺虎的經歷!怎可能……僅僅半個時辱不到……

「主子叫你。」杳倫冷冷道。

聽到這話,崔旰差要哭出來了!

當初接受杳倫的提議,讓雲南方面幫他剿去了『沒錢就扁』,還一度以為找到了好幫手、好盟友,豈料……

養虎為患!

「主子叫你!」見崔旰沒有反應,杳倫沈著氣又了一次。

崔旰這才回神,注意到杳倫居然臉不紅、氣不喘,甚至連一滴汗也沒流。

他才剛剛打倒了二百名勇士啊!居然還像沒事一樣?這傢伙是人嗎?

崔旰不禁感到沈重的絕望感……死定了,這次真的死定了……

征戰沙場二十載,從來沒有這麼無力過呀!

「我,主子,叫你!」杳倫向前一步,跨進了房裡。

「知道了。」崔旰將被子一抖,那人頭骨碌碌地滾下了床。崔旰這才下床,跟著杳倫去找他的『主子』。

是杳倫的主子,不是崔旰的主子。崔旰是堂堂的劍南節度使,天下間只有皇帝能是他的主子。

不,也不算。唐朝廷自安史亂後沒一刻安寧,如今國力大衰,連中原都快管不住了,何況是蜀中?崔旰一向沒有主子,他是自己的主子。

而如今,這堂堂的劍南節度使,居然被『叫去』……

淒涼且悲哀。

這節度使府很大,原本就很大,現在更大了。因為四個月前,崔旰放出唐皇族的血統秘密後,他就同時著手擴建府邸,只待一個好時機,『劍南節度使』馬上就可以變成『蜀王』。

只是,他卻沒有等到那個好時機。而這成不了王府的節度使府,卻還養著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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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它吃肉,不夠,連養它的人都要一併吃掉的餓虎!

來到仲參的房間,崔旰看到了四個活人。

除了一聲不吭、神情悶極的仲參之外,還有叄個陌生人。一個老態龍鍾、看去已有**十歲年紀的糟老頭;一個相貌平凡、頭髮也半長不短、穿著短褐衣的中年男人;另一個是看去似已有四十歲,但發未結髻,只穿著一件紅肚兜與披衣的女人。

另外,房裡屋外還有一地死人,一地身首異處、四肢不全、腦汁骨髓心肝腸胃全都見了光的死人。

自然便是他那二百名親衛。

也虧得崔旰征戰沙場多年,換了他人,連踏進這死人房間也都不敢了。

「崔大人喲 ̄你活膩了嗎?」那女人一見到崔旰到來,首先開口。

崔旰好歹也是個沙場老將、堂堂的一方節度使,就算要死,也要死得像個男人!他立即回道:「我就是為了要活下去!」

穿著短褐衣的男人哈哈一笑,道:「你作這種事,就能活下去嗎?」

崔旰冷哼一聲,道:「我只是沒想到,你們全是一群怪物!」

聽到這話,房裡的人全都笑了起來。

除了仲參以外。

崔旰怔了一下 ̄他們在笑什麼?難道他們把『怪物』當成褒美嗎?

「我最討厭的,就是背叛者。」一陣笑聲之中,仲參開口了。隨聲,崔旰只覺背部一震,杳倫的手掌已壓上了他後心。

杳倫的本事,崔旰是親眼見過的!他很清楚,杳倫只要一使勁,劍南節度使立即便會成為一個空職缺!

「不過,你還有用。」仲參繼續道,同時,杳倫的手掌放下了。

仲參嘆了口氣,道:「我只想告訴你,現在這情況,我也很不樂見。你不用這麼快擔心我會吃了你,因為你還有用……你懂我的意思嗎?」

崔旰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一次,他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撞仲參了!當下只得頭道:「我懂。」

「那就滾回去睡你的覺吧。」杳倫又伸手,一把便將崔旰後領提起,信手一甩,即如同摔狗摔貓一般把他丟出門外。

房門也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