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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話 崩壞宣言~之三

景兵慶、於仁在皆亡,景兵慶最後指示也已非常明白,衡山一役當已落幕。

但元仁右回頭一看,杳倫依然直立神龍潭中,毫無離去之意,即道:「閣下是仲參手下吧?此行目的當是親眼見證此役始末。尚不離開,又待何為?」

杳倫冷笑一聲,道:「不才反倒希望元堂主先走呢,不才還有些話得向林家堡眾傳達。雲夢劍派的戲份已經結束,多留又何用?」

戲份已經結束?

聽了這話,聚雲堂下諸弟子各個即欲奮起,但還未及動作,忽聞屈戎玉驚道:「元師叔!你……你剛剛……」

元仁右一怔,道:「我剛剛……怎麼了?」

「你……『閣下是仲參手下吧?』……你的語氣……你沒有見過他?」屈戎玉滿面驚恐,直盯著元仁右道:「他身上的傷,不是你打的?」

「不……我的確首次見著他,只因其服飾與中庸相彷,才知他應是仲參手下人。」

屈戎玉聽聞,立顯神情震愕、且啞口無言。

她感覺到、她知道了……杳倫要向林家堡眾些什麼!

見到屈戎玉的神情,杳倫微微一笑,道:「哦~天造玉才,真不簡單。」

瑞思見狀,也是一怔,而後……

對……對了!

這衡山一役,自始至終,都少了一人!

少了一個絕對不該缺席的人!

原本,瑞思以為那人可能去進行更重要的幕後工作,不及趕赴衡山而已。但如今,她見識過中庸的身手、也可以想見杳倫的不凡,這樣的杳倫卻滿身是傷的上到衡山,可以確定他必曾在山下與某個極厲害的人交戰。元仁右現身後,瑞思也直覺的認為,將杳倫打傷的人是元仁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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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戎玉一開始也這麼想。

但這推論,被元仁右否定了。

那,還會是誰?

天底下還有幾人,能將杳倫傷至體無完膚的境地?

就是那一個,應當出現、卻沒有出現的人!

「是關於……無憂先生嗎。」瑞思出聲道。

「公主殿下在質問不才嗎?但語氣很肯定呢。」杳倫一笑,道:「不才沒有等體力恢復到能將死人扛上山的時間,所以沒辦法讓諸君立即見到天賦異才的屍體,只能用這東西代替了。」著,自懷中摸出一樣物事。

那是一條線。

屈戎玉一眼就認了出來。

一根琴絃!

是雕手素琴的琴絃!

……嗎?

此言一出、再見其物,人人滿布不可置信、驚疑萬分的神情!

君聆詩的重要性,對林家堡固不待言,即使在聚雲堂而言,君聆詩是詩仙劍訣的傳人,向來被視為最大假想敵!

他真的,會死在杳倫手下?

便是潭外的中庸也感到十分震驚。

他瞭解到,自己並不全然是顆『棄石』。

在他被鼎足之陣困死的期間,完全無援可盼,是因為杳倫執行著比他更重要、更危險的任務。

『狙殺君聆詩』!

滿潭驚愕,一時無人出聲。

...

「哈……啊哈……死了嗎?那廝狼心狗肺的東西……死了嗎!?」

笑聲,瘋狂的笑聲。

錯亂的笑聲。

趙仁通的笑聲。

杳倫轉視趙仁通,道:「趙公子,你接下來打算怎辦?要轉而對付當年出兵剿滅錦官勢力的我軍嗎?」

聽聞君聆詩死訊,趙仁通一時跡近瘋癲,聽見杳倫這話,立刻傻住了。

當年的錦官殲滅戰,主謀是君聆詩,他向來只把君聆詩當作仇人,並沒有想到其背後的兵力提供者:雲南!

即使有,也必須在聚雲堂起事之後。

而今,聚雲堂起事已不可能,趙仁通也已失去對付雲南的本錢……

「或者,你還有另一條路:投靠我軍。」杳倫又道:「你想不想繼續剿除其餘的敵人,譬如……『鎮錦屏』的盜學者?不才有些人手,需要一位統領……對你而言,這也算是『返鄉』呢。」

鎮錦屏……

王道、宇文離……!

當然!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雜毛……當然,要一個不剩的,全都除掉!

「不錯的提案呢。」趙仁通頭,這差事,我接了!

「趙師兄,你這是……」孫仁義有惶惑。

「孫師弟,一起來,如何?」趙仁通回頭一笑,道:「你也不甘心就此結束吧?你想鑽研更高深的武學吧?如果是他們的話……或許可以滿足你。」

孫仁義一怔,猶豫了。

這意思是……叛離聚雲堂?

但很快的,他就下了決定。

如今的雲夢劍派,只是林家堡的手下敗將,已不值得留戀!

相反的,中庸曾提到的『集澗湧泉』,才令他更有興趣!如果不是景師叔拒絕了中庸,並下令全師迴轉衡山,他會無日無夜的要求中庸全盤教授!

「好,我去!」孫仁義應道。

「這是什麼意思?!」元仁右猛地回神喝道:「你們想叛派嗎?」

「是啊,那又怎樣?」趙仁通冷冷應道:「要清理門戶嗎?你身邊倒有個毀壞祖師墓碑的叛徒,先對付她如何?」

元仁右怔了,一時無能應聲。

玄甲亂石陣被毀成這副模樣、始源之碑也被攔腰打斷,雖非親眼所見,但無論怎麼想,都只有屈戎玉能有這本事。

屈戎玉作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便千刀萬剮亦不足抵。身為一派掌門,不先治辦身犯死罪的叛徒、卻去計較單純脫離派門之人,怎樣都不過去。

但元仁右又怎可能此時此地去嚴懲屈戎玉?

這樣一來,他已失去向趙仁通問罪的立場。

趙仁通又轉向聚雲堂下諸弟子道:「事已至此,你們如何?」

意思很明白。

聚雲堂,完了。

大家也該各尋出路。

李戎央首先起身道:「我也一起走!」

新任的雲夢劍派掌門是元仁右,今後的雲夢劍派,不可能再與林家堡兵戈相向。即亦,若待在雲夢劍派,他將無法親手殺死君棄劍……

當然要走!

隨聲,又有四人喝應,

如此一來,十名戎字輩弟子中,倒有半數想走。

「趙師叔、李師兄,你們……」戎字輩弟子中,文武兼修、兩方技藝都被視作排名堂中第二的白戎分奮然起身,喝道:「本派雖逢鉅變,然所應行之事從來未改,新任掌門剛剛上任,不正是我等應當出力之時?!你等怎能輕易言叛!」

「……分兒,住口。」元仁右忽然伸手,一把將白戎分拉至身後。

也不只白戎分,其餘數人都被他擋了下來。

杳倫見了,微笑道:「元堂主……喔不,元掌門倒是很明理。」

元仁右不答,盯著杳倫的眼神裡,掩不住悲憤。

杳倫隨手將琴絃拋下,領著趙仁通等人,並中庸一同離去。

...

屈戎玉向前走了幾步,將浸在水中的琴絃撿了起來。

瑞思瞄了一眼,問道:「是真物嗎?」

她曉得,屈戎玉琴藝亦不在君聆詩之下,而屈戎玉又曾在廬山向君聆詩借琴,該當認得君聆詩的雕手素琴。

那根琴絃,果真出自雕手素琴嗎?

屈戎玉搖頭道:「我……不知道……」

現在的她,認不出來。

真的,認不出來……

眼眶早已被潭水、淚水浸淫得視線不清,認不出來了……

潭中又復一片寂靜,無論是誰,過了這一天,都需要時間休息。

更需要很多時間恢復冷靜……與清醒的理智。

但是,忽然,又有踏水聲。

君棄劍!

他一步一顛、一步一簸,走了幾步,身子一個不穩,直接栽倒在水裡,卻又掙扎撐起上身,繼續爬行著……

眾人一見,便有理解!

君棄劍死而復生,並且展現出不可思議的實力對抗於仁在,更進一步將水氣轉化為生命力,使得白浨重、王道、宇文離三人以力竭重傷的垂死之軀,竟能再次起身奮戰,共同殺敗了於仁在!這在任何人看來都已經脫離了所知所解的範疇,只能單純的解釋成:水氣能供給他無限的氣力!

……怎麼可能是無限呢?

他是個廣闊的湖泊,自乾涸而滿盈,需要長時間的活水注入、長時間累積方成。但他在短短一個時辰內虛耗氣力,根本上即是將原已乾涸的湖泊,連泥土裡最後一水氣也毫不留情的榨取出來……

但在如此劇鬥之後,他又繼續灌注全力,化消了景兵慶阻隔石緋頸部血脈的凝石之氣……

已經,再也撐不下去……

但是他似乎……還有什麼事要作?

他還想去某個地方?

「停下!停下!」屈戎玉急奔上前將他抱住,喊道:「不要再亂動了,你不能再動了!不管怎樣,你要先休息一下!」

「還……還沒呀……」君棄劍似乎連抬頭的力氣也沒了、當然更不可能拖著屈戎玉爬行,只能嘶聲道:「還沒……」

「是無憂先生嗎?」元仁右沉吟了會兒,回頭看看身邊僅餘的五名弟子。

白戎分頷首,道:「簡單的搜尋,還行。」

「那我們也去吧。」原本癱坐在潭水中的曾遂汴站起身,道:「雖然很想躺下睡覺了……但這事不能不作。」

李九兒、史丹尼亦附和應是。

「不……不對。」屈戎玉怔怔地出聲了。

因為她懷中的君棄劍無力地搖著頭。

不是要找君聆詩。

不是要找君聆詩,那麼……驢蛋,你還想去哪?

君棄劍勉力抬頭盯著屈戎玉,嘴唇在顫抖,卻連氣音都發不出來。

可是……璧嫻,你一定要懂……你一定知道,我想去哪!

眾人皆停在原地,不再作聲。

靜靜地等著,屈戎玉發出下一步行動的指令。

我們忘了什麼嗎?

「……啊!」屈戎玉猛地一驚……對呀!這才是他最重視……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一件事……最重要的一個人!

「涵!」屈戎玉立即轉向元仁右道:「元師叔,我要趕回蘇州去!」

元仁右聞言一怔,道:「但是你們……包括分兒等,已無幾人有能自步下山,更不可能立即跋涉千里去到蘇州!」

「沒關係,我自己去!」屈戎玉將君棄劍扶坐了,道:「驢蛋,我不許你亂動了……涵就交給我!」

你們大夥兒,都已經拚了命的……

然而,身為此戰核心的我,卻在你們的保護之下毫髮無損。

那麼,至少這件事,就由我來作!

我來替你保護涵!

君棄劍也不再表示什麼,只閉上了眼。

屈戎玉立即起身,向許英石道:「許幫主,麻煩你!」

「愚理會得。走吧。」許英石立即應道。

於是,屈戎玉與許英石偕行下山,趕赴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