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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話 正名 ̄之二

臺下開始另一片低聲的討論。

『君棄劍』,對他們而言並不陌生。很多人都知道,他不只是君聆詩的義子

,同時也是諸葛靜的乾兒子。

「是啊,去年在靈州嚇退吐番五千騎兵的,那個叫葉斂的子,其實就是君

棄劍了!」

「聽他支身去過雲夢劍派回夢堂?」

「應該是去打探情報的吧!」

「原定幫的雷斯林和寒元、還有杭塘被滅、蘇杭三幫首領被殺,好像都和他

有關係麼?」

「前陣子有訊息傳出來,江南二十二水幫決議明年春分召開大會,似乎也是

他一手促成的!」

葉斂……不,是時候正名了。君棄劍跟著晨星前往軒轅臺的路上,聽到不少

話、不少有關自己的傳言。

不只是君棄劍,原來連葉斂也已成名了。

上臺之後,君棄劍朝著徐乞與黃樓抱拳一禮,而後便面對著群丐。

魏靈、王道、石緋、寒星、北川球五人,仍待在岸邊遠遠看著。

徐乞一手搭上君棄劍的肩頭,道:「有關他的事蹟,想必眾兄弟都有聽聞、

甚至經歷,我就不多了。現在只問一聲:由他指揮調派,大夥兒可願服從?」

群丐中一人擠到臺下,踩上了幾階樓梯,道:「幫主,這夥子曾勸退吐番

兵,又服原定、杭塘、蘇杭三幫首領,口才好是無疑了。他也曾支身潛入雲夢

劍派,俺也承認他有膽識。但如今 ̄吐番兵一來,必是要復仇,怎可能再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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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話便令那些蠻子退兵?論起真刀真槍的兵戰功夫,只怕他經驗太淺壞大事!」

一言至此,臺下又響起一陣喧鬧。

那丐又道:「想當年,曾定計分別擊破錦官、永安二勢力的君聆詩、以及

兩次讓大理打退南詔巴奇、雷烏的諸葛靜,他們的初陣乃是嘉陵會戰,不也落得

一敗塗地?兩位舉世公認的天才,其初陣尚且如此,何況這夥子?即使他是君

棄劍,但這打仗,不只關係眾多武林同道的性命,甚至也關係咱漢人皇朝的國威

,豈能冒險?」

他完以後,便站在階上直盯著君棄劍。這些話是一句不假,隨即又造成了

群丐疑慮,在此起彼落的話語中,不安心理表露無遺。

黃樓皺緊眉頭,徐乞也狻為猶豫了。

畢竟那場攸關蜀中勢力極鉅的『嘉陵會戰』,徐乞本身也是自頭至尾參與其

中。那仗,君聆詩與諸葛靜,真是敗得無以復加、真真正正的一敗塗地!

初生之犢,往往不懂戰陣的可怕,以致戰敗。那是絕不可兒戲的。

初出茅蘆便可一戰揚名的天才,古往今來,又有幾人?

甚至連世人公認的四大天才之首:『天棄鬼才』稀羅△,也曾敗給日後成為

他副手的雷烏啊!

可這一仗,又怎能輸得?

徐乞看著已比自己高出幾寸的君棄劍,正色道:「你有沒有信心?」

臺下安靜了,這一聲又是聚氣而發。

「沒有!」君棄劍很快答道。

「自己都沒有信心,那要怎麼打!」臺下群乞又起了。

君棄劍冷哼一聲,朗聲道:「當初我乾爹、二爹在嘉陵會戰時,可稱自信滿

滿,不也一戰而敗?沒有自信,代表絕不會好勝躁進,又有何不妥?敵軍遠來,

我們自能以逸待勞、以退為進、以守為攻!虢亭之役,誰敢陸伯言膽怯?」

他這一段話,使得臺上臺下一片寧靜。

沒錯,一沒錯!

原先上前起疑的那個乞丐,聞言不禁嘆道:「原來早有腹案!如果你不是耍

耍嘴皮,那就極有勝算了!好啦,俺認了,讓你帶便是了!」

至此,在皇甫望與徐乞雙雙推舉、中原第一大幫丐幫也已認同的情況下,君

棄劍將成為這次群雄聯軍的領導人,已成定讞。

徐乞一笑,在君棄劍耳邊低聲道:「這人名喚古繁,揹負七袋,與晨星同階

、也一般是個富丐。他也讀過書,意見狻多,能讓他認同,你成功一半了!」

君棄劍只是默不作聲。

我為什麼要服他?他反對我領導眾人,豈不正好?我就不必步上兵道了!

難道,我的潛意識中,仍然冀望以兵道揚名?

不!不是!不是的!

岸邊,見了君棄劍在臺上寥寥數語便使群丐皆服,王道忽爾深深一嘆。

「嘆什麼氣?」魏靈問道。

王道喟然道:「在錦官城裡,我師父曾經過:葉斂日後一定大有成就。看

來,師父相人真的是百發百中。但是……她老人家看不到那一天了。」

聞言,魏靈當即默然。

她也很高興葉斂在人群中的地位愈來愈高了,但同時,自己是否又跟得上他

的腳步呢?

如果到了跟不上的那一天……

此時,晨星早已來到岸邊,聽到王道與魏靈的交談,便道:「君棄劍身為當

世兩大天才的義子,他本身也極有天分……我不是早就過了嗎?我們和他的層

次,是不一樣的。」

寒星則呆呆的看著臺上,臉色慘白。

北川球站到寒星身旁,笑著搖了搖頭。

寒星疑惑的看著北川球。那表情是: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北川球頷首。

或許,不能言語、也不懂如何表達自己意見思想的北川球,倒是最容易瞭解

他人心事的人吧。

軒轅臺上,徐乞與黃樓正在向君棄劍講述更詳細的情況時,君山上又傳出一

片狼嚎。

君棄劍聞聲,霍地起身,告聲失禮,便朝岸邊奔去。

徐乞、黃樓見狀不禁一怔,半晌之後,君棄劍帶了個十二、三歲的黃衫丫頭

,又回到臺上,道:「好了,繼續吧。」

徐乞見狀,大皺其眉。

他自知此丫頭乃原定幫棄女寒星,如今已成了君棄劍的徒弟。同時,也看出

君棄劍放不下這徒弟,太重情了!

不管是親情、友情、愛情,只要有情,就無法成為一個好的軍事領導人。

即亦,無法成為好軍師。

但隨後,徐乞自個兒哂笑一聲,搖了搖頭。

我在想什麼?我在作什麼?我居然想把這子早早便送上黃泉路?

這一戰要贏,也不代表一定要他成為兵家啊!

徐乞雖不懂史,但眼前,他所認識的三個絕世兵家:諸葛靜、君聆詩、稀羅

△,都太重情。而這三個人,也都為心囚所苦,可以活得都不快樂。

我又何必將君棄劍弄得和他們一樣?徐乞自嘲著。

黃樓並沒發覺徐乞的表情,仍自一本正經的向君棄劍解道:「這次將動用

的九派一十九幫之中,朔方地區的勝景派與同濁、精梟、吞沙三幫你是見過的,

以這一派三幫與我丐幫為主力,約佔三成人力,計三千人;其餘的八派十五幫大

概能調派出五千餘人來。」

君棄劍聽著,了頭。

武林譜上的派門,大多門規森嚴、收人極為嚴謹,一派中往往不到百人。如

雲夢劍派回夢堂共只有不到三十人,若聚雲堂也是這個數目,雲夢劍派的總人口

便僅五十人上下。

倒是草莽幫會,由於時常掌管著各地交通要道與貨物買賣,都狻需人力,倒

是門人眾多。其中卻以不事生產的丐幫人數最多,舉國約有萬人。黃樓所言的三

成人力之中,只怕逾兩千會是丐幫幫眾,也足佔了總人數近三成。

今日徐乞要他正名,也正是為此:一旦丐幫不聽號令,整個聯軍便將潰散;

反之則極易整合了。

在徐乞來,讓君棄劍在丐幫中得以立足,便是這次大會的首要之務。

如今,這個目的顯然已經達成。

「…………等等散會之後,你隨晨星回襄州整理行囊。為避免被吐番察覺,

各路英雄分批行動,在八月十五之前會盡數到達靈州會合。你們最遲也是這時候

要到。」黃樓舒了口氣,終於完成了所有細節的吩咐。

君棄劍應了聲諾,便站起身。

跟著,徐乞、寒星、黃樓也依次起身。

徐乞看著君棄劍。

這夥子,眼中已不見了當初在涿鹿相見時的疑惑與擔憂……

「對了。徐叔叔,那些倭族刺客……」君棄劍忽然道。

一聽到倭族刺客,徐乞心頭不禁一震,原本的『看』瞬間變成了『瞪』,

出口的話又急又快:「倭族刺客怎樣?!」

「跑了。」君棄劍淡然一笑,道:「在涿鹿外頭,其中一人來攔路,見傷不

了我,便跑了。」

徐乞聞言一怔,似是訝異與不解,但隨即便恢復如常,道:「我在錦屏山上

不是同你過:遇到他們,絕不能惹。」

「是他們找上門來的!」見徐乞語氣微有責怪之意,寒星忙出面為君棄劍作

辯護。

徐乞一嘆,搖了搖頭。

你們還不知道那些倭族人的可怕……即使了,沒有親身試過,那也絕不能

體會……

徐乞抬頭上望,一輪滿月已高懸中天。子時了。

那天,不是滿月。

雖然月色不同,但……那名『雲南第一殺手』的身手,卻如同在眼前一般,

對徐乞來,仍是那麼陰詭可怖……

如果……那些倭族刺客的背後,真的仍是那號人物……

惹不得!真的惹不得啊!

見徐乞久久不語,由於時辰已晚,黃樓便作主讓幫眾散去了。

君棄劍、寒星同黃樓一起下了軒轅臺,在岸邊找到了晨星、魏靈等人,也告

辭回返襄州去了。

於是,便沒人發現臺上徐乞的股慄……

回襄州的途中,甲板上。

君棄劍倚著船舷看星星。

乾爹、二爹,我真的要走上與你們相同的道路了……

「酌酒有三觴,影月各滿盅;一飲忘天下,再盡泯愁容。

酒賤吾為客,天黑月作東;有影相隨伴,但求杯不空。」

君棄劍緩緩吟道。

這首詩是君聆詩的代表作,只可惜並沒有流傳。能將它背誦出來的,普天下

只怕也惟有君聆詩、君棄劍爺兒倆。

君棄劍吟完之後,深深一嘆。

這境界,忘懷無思的境界,連二爹都作不到,我又怎可能?

甲板上傳來了四腳動物的腳步聲。

其實,就算沒有聲音,此時的君棄劍,也早在此物出船艙時便已感應到。

藥師狼。

就著月光,可見到寒星坐在狼背上,緩緩走近。

「我不是要你先去睡嗎?天亮才會到襄州的。」君棄劍輕言責備道。

藥師狼直行至君棄劍身邊才停下。寒星跳下狼背,拉著君棄劍的袖子。

她的容色仍然慘澹。

見寒星一臉不快,君棄劍蹲下身子,一手撫上她的額頭,疑道:「你生病了

嗎?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寒星拿開了君棄劍的手,搖了搖頭。半晌後道:「雷伯伯過……亂世中最

可憐的,除了百姓,便是士兵。我們原定幫以濟救孤兒、寡婦、老人為主,絕不

參與征戰。因為『兵器是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即使當不成聖人,也不能

將人民推入火坑……就算是時勢所逼,也寧為嵇康、不作山濤!」到這兒,便

盯著君棄劍的臉,想看看他的表情。

君棄劍懵了 ̄他想起了一個問題。

那是一個他自己所提出,連諸葛靜、君聆詩都無法完美解答的問題!

「如果早用兵,可以比晚用少死很多人,那是要用還是不用呢?」

這個問題……如今,我的答案是『用』嗎?

這答案又對嗎?它的根據何在?

嵇康與山濤,是同一個時代的人,這兩人與劉伶、阮籍等,合稱竹林七賢。

其中,嵇康與向秀避居山陽、劉伶與阮籍則是身在朝、心在野,山濤、王戎

是久居官場。

後來嵇康為司馬氏冠罪受戮。不久,向秀也進入官場。

嵇康的清名,隨著他的琴賦、太師箴兩篇文章,以及琴譜廣陵散大為流傳,

成為衛『道』者的指標人物。

嵇康誓死不入以兵道立國的司馬朝廷官場;雷斯林則教導寒星:要以此態度

面對『兵場』。

那麼,現在我是嵇康、還是山濤?這問題似乎非常明顯了……

寒星見君棄劍已失了神,便扯動他的衣袖。

君棄劍一怔回神,撫了撫寒星的頭,道:「我知道你想什麼了。」

「師父,不要碰『兵』……」寒星正式的了一次。

「我也不想碰。師父答應你,不會再有下一次。」君棄劍只得如此回答。

「那為什麼你不拒絕?」

這問題極為犀利 ̄拒絕了,代表什麼;不拒絕,又代表什麼?

要帶兵,為的是名聲。但是,要名聲,為的是什麼?

是為了建立出一個不輸雲夢劍派的勢力。這是很鮮明的。

雲夢劍派挑釁丐幫,丐幫幫主徐乞與君聆詩是過命的交情。

所以雲夢劍派當然是敵人!

但是……一看寒星,又教君棄劍一怔。

嵇康……山濤……

『有影相隨伴,但求杯不空』……

君聆詩吟出此詩時,也願與日月同朽;那,現在呢?

君聆詩要的,真的是讓君棄劍步入兵道,以求名聲、取得對抗敵人的勢力?

君棄劍不能解釋。除了君聆詩本人,只怕任何人也不能解釋。

更或許,君聆詩都無法解釋了……

有一可以肯定。

如今,君棄劍面對著寒星的無言,與諸葛靜當初面對君棄劍時的無言,其實

本質上是一樣的。

童真的疑慮,在長大之後下了決定,倒不一定是『懂』。

有很大機會,反而是走入『歧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