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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催租瘢(上)

王北來本是化外之民,素不聞詩書之訓,而他到了王易這裡後,雖然穿上了童子軍的制服,卻沒有像童子軍那樣學習。

到了江東後,王易在童子軍中其實更強調了紀律性。他整合前世的記憶,借鑑後世蒙教育家的《小兒語》,編成了一四言,一六言,一雜言,專門讓童子軍背誦,以正紀律。

這六言之中,便有一句:“誰不怕死求活,休要殺人害命。”

王北來確是怕死求活,可也謀財害命。當初他在酒肆把那個公子捂死後,搶奪了他的財物。他試著把搶奪來的財物換成金燦燦的銅錢。可當他興致勃勃地抱著一個銅甕走進一家典當鋪後,卻被掌櫃和招呼的夥計懷疑是盜賊,被追出來打,嚇得他死命逃跑。

後來他又換了幾處地方,但別人聽不慣他的口音,還有見他那副邋遢模樣,都十分信不過他。把那公子哥的一些散錢用完後,他雖然有許多財寶甑罐,卻派不上用場。

不久被捂死在傳舍床榻上的公子被人現,眾家丁很快就懷疑到這個失蹤的奴僕身上,報官後,一時間卻是熱鬧。王北來在投奔幾處村莊無法後,只得躲進深林,摸小魚、掏鳥窩,風餐露宿,辛苦之至,因密林深處瘴氣環伺,他一此誤入其中,要不是後來躲閃得快,說不定已經把命丟在那裡。

他終究是挺了下來,然而氣力衰微,再也不能這樣支撐下去了。但投奔王易,並不說他決定在王易那裡安置下來。

他已將奪來的財寶放在一個木條箱裡,埋在了一森林裡一棵三人合抱的紅豆衫旁邊。

聽說王易要帶人去周邊的村落,王北來覺得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他挑選在臨近日晡時。這時站崗的童子軍睏意上湧,也是交接班的時候——當然,在奠基時期,王易並沒有對所有地方都要求戒備森嚴。

王北來在重返森林的時候,只覺得天高任鳥飛,他又自由了。他迫不及待地找到那顆紅豆杉,在確認這是那棵被他做了記號的樹後,他無比激動起來。然後他拿出從工地上偷來的鐵鏟,在埋寶的地方使勁刨挖起來。皇天不負有心人,寶箱安然無恙,裡面的寶器財物也全然未損。

王北來滿意地看了看自己這身行頭,只覺得這樣就不會被別人再認作是賊了。他去洗漱的時候,還修剪了一下自己的髭鬚,因此自覺容貌也有所變化。

他揹著沉重的包裹在由拳縣城的一家酒棧裡下了榻,在廂房裡,他把珍寶器皿一字排開。盯著上面那些流動的金屬光澤,王北光幾乎沉醉了。臨近傍晚時分,趁這裡由拳縣的市還沒關,王北光拿著一個銅甑,想先去換些錢來。

在酒棧裡填充著各色人物,有種叫“撒暫”的。這種人走到大廳裡,不管用餐的客人買還是不買,就先把花生、瓜子、蘿蔔之類的給客人們分,客人們會回報他們一些零錢。還有一些叫“札客”的下等的妓女,不用呼喚就自動來到跟前,在宴席旁邊唱歌,客人們會臨時給她們一些零錢或小禮物。如今大戰剛歇,多有破亂人家的妻女淪落成為這種下等妓女的。

王北光殺過不少黃巾兵,還因和一個漢軍起口角而和他廝打起來,他可沒有惻隱之心。適才在樓下廳堂裡吃飯時,看角落裡那個面色哀愁的年輕妓女奏琴輕歌,他被她婉轉間的一顰一蹙擾得腹火中燒,淫心大動,怎耐囊中羞澀。

市裡面的妓院有比這更有姿色的妓女,陪侍一夜所費不多,客人還可以隨意狎玩調笑。王北來素來將漢家女子視若珍玉,就算是那些眉目僅是普通的,他也要看得直流口水,誰叫他們部落裡的那些女人常受風吹日曬,皮膚皺裂呢。擱此不說,塞外的女人心性豪放,像男人那樣幹粗活,說鄙下的話,哪比得上中原女子的楚楚動人呢?

因此成功地在典當鋪裡得到許多錢後,他幾乎是急不可耐了。

所謂飽暖思**。而安逸的時候,仇恨似乎又更加深刻了。在起腳邁步,準備往這裡有名的妓館走動時,王北來突然又停了下來。

旁邊是一家兵器鋪,一個老鐵匠把手中的榔頭舞得呼呼響,重擊在赤紅兵器上的每一下,都會有一串火光金星跳起,惹得路人一陣眩目。

“老伯,你這裡有沒有刀子?”王北來盡力掩飾自己的口音。那個老鐵匠似乎耳朵有些聾,聽是聽清了,但沒聽出王北來的異樣。

王北來看著這個精赤上身的老鐵匠,他的皮膚黢黑透紅,十分健康,但他背脊彎,這使得老鐵匠每次想要看高處的東西時,額頭就會皺起來,兩隻眼睛也向上翻。

那個老鐵匠比王北來矮,他就以這種眼睛向上翻的姿勢盯著王北來。王北來眸中神采一變,他在這個老鐵匠身上看到了那個欺侮他的樟樹村老村長的影子。當日他被老村長喝令跪倒,親耳聽見那個老頭指使村裡的年青人對他拳打腳踢,因此已對他懷恨在心。

都說愛屋及烏,恨屋又何嘗不及烏?王北來買了刀子,把這與樟樹村村長十分神似的老鐵匠也遷怒上了。

“給。”老鐵匠把一把砍柴用的彎刀遞到王北來手裡,王北來在觸到冰涼刀柄的一剎那,幾乎提刀要砍。所幸理智暫時平息了他猛然上湧的怒氣。他一面把玩著那刀,一面琢磨著復仇的計劃,眼睛如野狼般,緊緊跟隨刀刃上流動的光澤。

傍晚,他於草間潛行,一路又把謀殺的計劃想了又想。他甚至在琢磨,是把那個糟老頭殺掉呢,還是殺他全家……

撥開灌叢,月夜下那村莊燈火通亮,人影攢動,卻令他吃了一驚。看到外圍一群衣著光鮮的遊騎四處閒逛,目光似是遊移,卻帶有戒備之意。而村莊破敝的院落裡,不時傳來廝打聲和喝罵聲,間或夾雜著老人的哀求聲和婦孺的痛哭聲。

莫非是王易他們?王北來心生此念,他想起王易今天起程要去周圍的村落的,而看那個勇猛雄壯的徐盛和寡無聲色的樂進領著五十個裝備精良的強壯漢子,王北來當時幾乎被那種武裝震驚,他自然覺得王易此行並無善意。

不過他很快否決了自己的猜測,在他印象裡,王易一眾沒有那麼多的駿馬,頂多是些粗劣的用來拉車的駑馬和牛、驢之類的牲畜。

他定睛一看,現了一個眉宇間頗為英武的年輕騎士。待那騎士徐徐轉過頭來望向這裡時,王北來驚出了一聲冷汗。

當日他殺死的那個公子哥,便是那個年輕騎士的兄弟!

那個年輕騎士十分英武,王北來見識過他耍使長矛,也見他使過一套劍術,都可說是上佳的。

領著五十餘人躲在附近的王易何嘗不是萬分驚訝?他已經帶著工匠隊的弟兄們埋伏在這灌叢裡將近半天時間了。而一個半時辰前就餐時,他讓弟兄們換上了自制的吉利服,渾身上下掛滿了葉片,為的就是有良好的隱蔽效果,這也讓他們沒有被那群騎士現。

樟樹村安家落戶也就是一個月前的事情,按理來說,此處天高地闊,人跡荒蕪,應當是個三不管的地帶,可是那夥現在在村子裡耀武揚威的騎士顯然顛覆了這種認識。

那些騎士顯然是豪強子弟,而且從傳過來的幾句喝罵的詞彙和腔調中,可以推測他們並非是本地人士。

“樟樹村新到未久,怎麼會就惹上這樣的災禍?”徐盛畢竟曾在那做過壞事,懷有愧疚之心,看見村子裡的幾個年輕小夥被騎士一路拖出來打,極是不忍。

樂進眉頭緊皺,然而語氣卻出乎意料地漠然:“是遷徙到這裡之前惹下的仇讎吧,仇家找上門來了。”

仰臥在後頭,已經不願再看前面慘況的王易吐掉嘴裡的狗尾巴草,漫不經心地說:“貴宦子弟不由分說地打人鬧事,類似的我聽說的不是一件兩件。吝嗇刻薄的地主寅吃卯糧,為了催租,拿荊條抽得佃農皮開肉綻,類似的我聽說的也不是一件兩件。這些事情一旦生,受苦的人就像在烈火中焚燒卻又被禁錮住了手腳一樣,痛苦萬分卻又不能立即死去。而如果是仇讎相報,我聽說的事中,倒沒有哪個人願意折磨玩弄半天而不肯動刀劍的。”

樂進卻說:“主公所言有一點我不敢苟同。伍員掘楚平王之墓,鞭其屍三百,這可算折磨了吧?”

王易一笑:“伍子胥性格剛烈,鞭屍仇人三百是不假,只不過他雖促成吳王闔閭攻伐楚國,可並沒有親手殺死楚平王啊。這樣來說,我剛才講的豈不是對的嗎?”

樂進連聲道:“主公所言極是,我才識淺薄,還應繼續學習。”

聽著夜中的蟲鳴,曠野幽林中的靜謐中盪漾著異樣的氛圍。大族子弟和他的扈從鬧騰到將近年半夜才離去,離下一地狼藉。

王易也終於得以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皎潔月光下,穿著偽裝吉利服的人只有兩隻眼睛是光的,看上去幽幽地像個鬼魅。

不知什麼緣故,王易忘記了讓大家解去偽裝。因此當他們驀地出現在樟樹村的柵欄外時,剛經過一劫的村民們駭得蜷縮在一起,婦女小孩也使勁地哭著,企盼來人並非歹徒。

“老伯,別怕啊,你看看,是我啊。”徐盛急忙將偽裝網衣脫下來,還摘下了寬簷帽,露出他那歪斜的髻。

樟樹村的老村長擋在眾人面前,他掙扎著爬起來,仔細看了看,確信是徐盛無疑,心下稍微鎮定了些。

但他一看徐盛這次還是帶著五十幾號荷刀擐甲的漢子,又是臨近半夜時出現,又以為他們是來作奸犯科,打秋風來的,心裡又緊張起來。

一覺得一痛未平,一痛又要起,老村長雖然熟於世故也抵不住自內心的悲憫。他跪倒在地,朝著徐盛磕頭,滿口求饒之意。而後面的一眾村民適才已被那些騎士喝破了膽,現在一見這麼多武裝精銳,目光銳利的“熟人”,自是跟著村長搗頭如蒜。

王易連忙走上去扶起村長,那村長一見是個氣質不凡的年輕人,不禁有些驚異。徐盛忙給他解釋道:“這是我家主公。”

見村長兩條大腿像篩糠一樣抖起來,王易手上用力,連忙將他扶住。

“老人家何須如此!”王易連聲道。

漢朝以孝治天下,對老人極為尊重。按照樟樹村老村長這樣的年紀,他即使見了縣官也不用磕頭的。怎耐世事蒼涼,這把年紀了,還是豬狗不如地苟且活著!

或許是對王易這種和藹的態度感到震驚,老村長囁嚅不能說話了。

王易連忙扶他到一邊的石階上坐好,一面轉過頭來看村中境況——盡是泥屋草棚,道路還沒有完全打理出來,經過一番掃蕩,捆在角落的柴草散落一地,一路的什物四處傾灑。爛果子、碎菜葉,撒得到處都是。幾個鼻青臉腫的年輕村民仍在地上打滾呻吟;年邁的老嫗拄著柺杖,默默流淚;母親抱著孩子,衣著襤褸,陷於泥潭中瑟瑟抖。

王易看得心中一寒。他溫聲對那老村長道:“老人家,我等夜出遊獵,突見村莊出了變故,正要趕將過來,誰知那些騎寇仗著馬快,這就逃脫了。”

“哎……”老村長沉重地嘆長氣,“你就算真有那份心思,要捉他們問個道理,到頭來又有什麼辦法?你知道他們是誰麼?”

“誰啊?”王易輕佻地問道。

老村長不可思議地斜睨了他一眼,又是喟然長嘆:“他們是吳縣的豪族陸氏,擁客數千,與吳郡各地的大姓有姻親不說,又和州郡裡的司掾互相親近往來。你怎麼就敢小覷了他們?”

徐盛上次並未說位於上游的他們隸屬於王易。見徐盛和樂進急烘烘要報上家門,王易連忙止住,而繼續向那老村長問道:“既然遠在吳縣,怎麼到海鹽來鬧騰了呢?”

老村長垂頭喪氣:“哎,我等本是吳縣人士,原本都僱他陸氏的田,前些日子我等合力補清虧洞,又賴太守大人文接濟,這才能離了吳縣,到海鹽來刨食。誰知今日這陸家的大郎陸玄,強說我們還欠著他們的租子,我等口稱不是,他就先拿出帳薄來翻查,然後不由分說,抓起了人就打啊。”

老頭指了指柵欄外的田壠:“陸玄縱人在那騎馬踐踏,都是剛起的苗啊,現在夜深看不清,等明一大亮,也不知糟蹋成什麼樣啦!”

幾個哭得雙目紅腫的婦女把她們的男人推上來。這些男人精赤著上身,羸弱的身軀如蟬翼般不時翕動。月光投下,照亮了背上斑駁交錯的紅色血疤和紫色印記,以及一些紅黑色的爛泥狀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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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易和他的隨從見到這番慘境,紛紛長嘆一聲。王易那些工匠都不是好出身,早些被人輕薄鄙視慣了,現在賴王易才能有些福分。眼見著這些村民遭此荼毒,個個怒火中燒,雙目盡赤。

王易不禁想起了蘇軾的一詩:“

昨夜南山雨,西溪不可渡。

溪邊布穀兒,勸我脫破袴。

不辭脫袴溪水寒,水中照見催租瘢。”

詩中的貧困農民不怕脫去破爛的褲子而去忍受寒凍的溪水,只是怕被溪水照見被逼租時身體受到拷打留下的疤痕。而王易眼見之景乃是詩中在現實中的反映,他的觸動何嘗不深?

他原來計劃滿滿,想在很大程度上透過炫耀武力的方式來收攏周圍這些窮村落,但到今天夜裡,他現自己其實還是於心不忍。

他命徐盛取來一隻馬蹄金,親自雙手捧著交到老村長手裡,一字一句極為清晰地緩緩說道:“我是海鹽縣縣丞王易,日後你們向著我,我不會讓你們再受外縣之人的欺侮了!”

老村長先是一怔,然後顫巍巍地要跪下來給王易磕頭,王易這次想拉住他,可對方就像頑石一樣吸住了大地,怎麼也起不來了。樟樹村又是哭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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