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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為誰停留

開封鬧了殭屍了,還從開封府包拯的眼皮子底下鬧到皇宮裡,雖然開封府裡的人在公孫的解釋下都明白,這並非是真的殭屍作祟,而是有人在製造混亂,但為了以免打草驚蛇,這訊息絕對不能外傳。

可現在正是人多的時候,一來秋試成績就快放榜了,考生們都要出來看榜。二來文試結束了武試卻要開始了,武人最愛的就是切磋技藝。

當然了,接踵而至的是大考後的各種慶祝活動,以及即將到來的中秋……在這個節骨眼上鬧起了殭屍,如果開封府不能確定地告訴城中百姓已經沒有殭屍在外面遊蕩了,那估計離民怨沸騰也不遠了。

展昭自然著急,可開封府此時的情況也接近驚悚,一大群殭屍被關在籠子裡,張牙舞爪的叫個不停。

公孫給他們看過了,治療難度相當大,因為猘犬症已經發作,基本回天乏術。另外,他們身中屍毒體內陰氣也過重,已經開始大批死亡,半天就死了三四個,還剩下幾個也奄奄一息,公孫儘量給他們續命。

“這些人身上都有嚴重的外傷。”公孫給了展昭等人一條線索,“而且傷口相似,很有特色。”

“外傷?”展昭觀察一具屍體,發現果然是全身傷痕累累,都是鞭子和棍棒造成的,似乎經常遭受懲罰。

“除了刑訊之外,會造成這種外傷的情況有限吧?刑訊逼供之類的……”展昭邊說,邊問一旁來打探訊息的歐陽少徵,“如果違反軍紀,會不會這樣懲罰?”

“嗯,的確像。”歐陽少想了想,建議將已經死了的兩具“殭屍”屍體都扒光了掛起來,一看,他就眉頭緊皺,命人去叫來了趙普和眾影衛。

展昭見歐陽少徵的臉色,就知道可能發現了什麼,而且還不是好消息。

白玉堂回了趟白府,回到開封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展昭等一大群人,圍著兩具光溜溜的屍體在觀賞,其中包括小四子和簫良兩個小孩兒。

白玉堂遲疑了一下,決定悄悄從走廊走,繞過這個詭異的地方,卻被耳朵超靈的展昭發現了。那貓轉回頭來,對著他招手,“玉堂,過來看!”

白玉堂當然是死也不願意過去看兩具光著的屍體的,但是無奈對展昭嘴裡叫出來那一聲極順耳的“玉堂”全無抵抗力,於是乖乖走了過去。

“你們……在幹嗎?”白玉堂掃了一眼,果然是光溜溜兩具屍體,另外……連包拯和趙普也都在,看來不像是鬧著玩,救低聲問展昭。

“看屍體上的傷痕,大多是鞭傷和棍傷。”

白玉堂得到了展昭的提示,仔細看了一眼,皺眉,“一個人造成的?”

“不是普通的刑訊或者懲罰。”對此頗有心得的赭影說。

展昭和白玉堂知道,赭影在趙家軍還負責一件事情,就是審訊抓到的敵軍或者叛軍,對此應該有認識。

“這些棍傷是軍棍造成的,可以清晰地看到棍棒的痕跡。因為軍棍是沒法作假的,打了幾棍就必須看到幾棍的印子。且軍棍非常重,在火油裡浸軟了的藤條掏空裡邊灌上鐵鉛,一百軍棍能把人打爛了,基本都是十棍輕傷,二十重傷、三十半條命、四十一條命。這些屍體和那些殭屍我們都檢查過了,背上的棍傷數目大多是十、十五和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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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莫非是從軍營中來的?”展昭皺眉。

“接著說鞭傷。”赭影繼續說,“軍棍的傷在後邊,鞭子的數目則是在前邊,這是刑訊逼供的方法,只有專門刑訊逼供的人才知道打在哪裡最痛,人卻打不死,他們每一個的傷痕位置都差不多,絕對是同樣手法。”

“是受過軍紀處罰的人?”白玉堂問。

包拯點頭,“這些都是宋人,要查出是哪個軍營來的,只要找來每個軍營之中受過軍法處置的人對比一下……”

“不用比了。”沒等包拯說完,一直靠在一旁的門柱上沒說話的趙普突然開口,並看了看赭影。

赭影點點頭,“是趙家軍的。”

“哈?”

這回,眾人都傻眼了。

“王爺,這麼肯定?”包拯問趙普。

趙普皺眉輕輕嘆了口氣,道,“十棍九鞭的是趁火打劫的、二十棍十八鞭的是欺凌婦孺的、三十棍二十七鞭的是貽誤軍機的、四十棍三十六鞭的是通敵叛國不成功的,視情節輕重上下加減半數,其他鬧出人命的就用命來頂。”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暗自張了張嘴,心說趙普軍規夠嚴格的啊?沒鬧出人命的就要打個半死!

“王爺。”包拯問趙普,“為何趙家軍被處以軍規處罰的人,會被做成殭屍?”

趙普微微一聳肩,接著看赭影。

“在趙家軍凡事犯了軍規被處以軍法處置的,都會被逐出軍隊。“赭影繼續幫著趙普回答不想回答的問題。

眾人都有些替這些士兵叫屈,趙普治軍也太嚴格了,雖然要百戰百勝必有一定的原因,但是打了人還把人趕走啊?

“元帥是為了他們好!”紫影見眾人臉上都有把趙普當暴君的意思,趕緊幫著說,“如果受了軍法處置,在軍營裡就會降級,還會被其他軍人不齒,最後會被欺負。這種欺負可不是拉拉辮子絆你一腳,是要丟性命的!”

“讓賀一航派人來認人。”趙普臉色不好,吩咐赭影。

赭影點頭,趙普就走了。

公孫拍了拍紫影,眾影衛和趙普心情都一樣,雖然被趕出軍中了,但畢竟都是以前一起同生共死過的患難兄弟,為大宋出過力的軍人。如果曾經犯錯,也都受過處分了,怎麼會如此下場?究竟是什麼人害了這些人!

……

“九九好像在生氣喏。”

院子裡,小四子坐在石頭凳子上,問一旁靠著想心思的展昭和白玉堂。

“對啊,你去喊他兩聲爹他就開心了。”公孫在旁邊的仵作房門口解剖一具死去殭屍的屍體,邊慫恿小四子,他也有些擔心趙普。

小四子立刻跑去拍趙普馬屁,讓他心情好一點了。

白玉堂站在一旁發呆,單手放在下巴上,拇指輕輕摸著嘴唇下邊的位置。展昭知道他這種動作,基本是在想事情,而且是過去的事情!也就是說,他是在回憶不是在想主意。

“喂。”展昭湊上去,“想到什麼了?”

“嗯?”白玉堂回過神來,“想起個事情。”

“有線索?”包延和龐煜也仰起臉。

包延自從考試結束後,就和龐煜一樣成了閒人,幫著查案想主意。

“我知道哪兒能找到大批的這種人員。”白玉堂道,“人市聽說過麼?”

“人市……”展昭想了想,“買賣人口的地方?”

“除了買賣人口,還有就是僱傭。”白玉堂說,“我曾經在西北和南部一帶走動的時候看到過,人市大多在橋下或者郊外的那種隱蔽場所,這樣是為了掩人耳目的。買賣的基本是用來做丫鬟和小廝的小孩子。而僱傭的,則大多數是有些能耐卻沒飯轍的,以犯了軍規被趕出軍營的軍人眾多。這種人被僱傭去,基本是做打手、體力活,或者護院,也可能保鏢。”

“這樣啊。”展昭伸手一拍白玉堂的肩膀,“不愧是白五爺,走南闖北見識廣博!”

白玉堂無奈地看他,這貓又來了。

展昭壞笑,看了看龐煜,“小侯爺,開封府有人市麼?”

龐煜聽了有些傻眼,叼著半塊雲片糕指自己,“問我啊?”

“不問你。”包延倒是也明白過來了,用一根筷子敲敲他的手背,“問你以前混世魔王那會兒,跟著你的打手哪兒來的?”

“哦!管家應該知道!”龐煜恍然大悟,趕緊讓人把龐福找來。

沒一會兒,龐福來了,一聽說要找人市,就笑了,“城西五裡亭,有買賣和僱傭人的人市,這裡頭有的是亡命徒,如果你想,還能用五百兩銀子買兇幫你殺人!”

“有這種事?”展昭雙眉一挑,心說這還了得?自己竟然毫不知情!

“嘿嘿,明面兒上沒人知道。”龐福道,“都是有需要又有銀子才能託人找來。”

“應該是有個蛇頭的吧?”白玉堂問。

“呵。”龐福樂了,“五爺還是行家啊,是有個蛇頭,這種人黑白兩道走得多,人脈廣,無論是想買還是想賣,只要找到他就成。銀子給他,他會給你找到人,銀子也會分好,不用你操心,出了事他也會擺平!”

展昭和白玉堂一笑,“那就好辦了,只要問出最近誰僱傭了大量違反軍紀被逐出軍營的士兵就可以了!”

“龐福。”展昭問,“幫我約那蛇頭出來吧,就說有貴客要十個人。”

“好嘞。”龐福笑嘻嘻道,“這就去。”

龐福不愧為太師府大總管,沒一會兒就叫人來告訴展昭,“今天午夜,城西五裡亭交易,先交定金五百兩,接十個人走,事情辦完另外再付五百兩,能給你賣命。”

展昭對白玉堂挑了挑眉,“你說要不要叫上趙普一起?”

“別!”公孫趕緊擺手,“他那性子,非宰了那蛇頭不可!”

“我什麼性子啊?”

公孫話剛說完,就見趙普抱著小四子,心情大好地走了進來。他剛剛在後院正生悶氣呢,小四子跑去,抱著腿仰臉就來了一句,“爹爹抱抱。”

趙普什麼不開心都忘記了,抱著鬧了一會兒,小家夥嘴巴甜,還似模似樣幫著他分析了一下這個事情,講得挺有道理。趙普也因而想出了些解決的辦法,心情徹底陰轉晴,抱著小四子回來了。

“我跟你們一起去。”趙普對展昭道,“找那些活著的來認人,比找賀一航快,而且他們不見得會對你們說真話。”

展昭和白玉堂想了想倒是也對,趙家軍的人有多聽趙普的話,他們都見識過。

唐石頭也要跟著去,他這幾天一直在感慨,他爹孃叫他出來見世面是對的,這開封府真是能人輩出啊。於是,眾人商量展昭和白玉堂先去埋伏,唐石頭跟著趙普,裝扮成買家去交錢接人,順便抓住那蛇頭。

一下午,開封府放出所有衙役滿大街排查,還有就是給大家派藥,萬一被咬了,趕緊洗傷口和吃藥,然後來開封府找公孫。

見滿城巡邏的官兵,百姓倒是也沒那麼緊張了,漸漸也有人敢出門了。

很快,入夜了,展昭和白玉堂早早去了城西五裡亭埋伏著,兩人蹲在一棵樹上。

天越來越黑,展昭忽然伸手,幫著白玉堂扇扇風。

白玉堂轉過臉看他,很是意外。

“有蚊子。”展昭笑眯眯跟白玉堂說。

白玉堂搖了搖頭,突然伸手在展昭臉上摸了一把。

展昭一驚,睜大了一雙眼睛看他。

“好大只蚊子。”白玉堂笑道。

展昭眯起眼睛,盯著白玉堂的臉和脖子看,像是也在找蚊子。

又過了一陣子,白玉堂蹲得有些累了,一側身靠著樹幹坐下,看遠處的亭子,“早知道帶罈子酒來。”

展昭晃著腿也坐下,側過身,雙手趴在白玉堂曲起的膝蓋上,看他,“你在開封待了好久了,我聽大嫂說,你之前從來沒在同一個地方待超過兩個月過,連陷空島都是最多住小半年。”

白玉堂伸手輕輕撥弄著展昭劍柄上掛著的白色劍穗,“你以前的紅色劍穗呢?”

展昭扁扁嘴,看別處,“配這個白老鼠玉佩,白色的劍穗好看,否則一把劍顏色太多,穿紅掛綠的顯得我沒品位。”說著,邊拍了白玉堂的膝蓋以下,“問你呢。”

“沒什麼好待的。”白玉堂想了想,回答,“待久了就膩了。”

“那開封不膩麼?”展昭問,耳朵有些紅。

白玉堂盯著他看了良久,忽然笑了,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紅色的耳垂,低聲問,“貓兒,你問我會不會膩?”

展昭睜大了一雙眼睛看他,含含糊糊“嗯”了一聲。

白玉堂用他特有的冷冽,卻又顯得很溫柔的聲音慢慢說,“我這個人很專一,顏色只中意一種,地方只留戀一處,人也只喜歡一個……”

展昭的嘴角緩緩挑起,仰起臉看人的神情,讓白玉堂不自覺地往前傾身。然而白玉堂始終是白玉堂,那份從容永遠都在,還有些說不出是教養還是遲鈍的因素讓他遲疑,低聲問了一句,“我想……”

展昭伸手輕輕拽了一把他的衣領子,臉稍稍仰起,反問,“你想怎樣?”

白玉堂順勢微微偏過頭,靠近,“這樣……”

夜間的微風從兩人唇間溜過,空隙越來越窄,直到消失。灑落葉間的月光鑑證著兩人似乎冷靜地接近,又似乎意亂情迷地吐息糾纏,保持著慣有的剋制,又抵擋不住彼此的吸引,繼續捱得更近,溫熱的情誼愈漸濃烈,讓兩顆平靜了太久的心悸動不已,難分難捨不願分離。

在兩人的記憶之中,有很多次這樣的彼此接近,但最後都是擦身而過,這次終於沒有!於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在感受到彼此唇上的溫度時,漸漸發酵。

想法太多,最後會變得說不清楚了,感覺太多,又會變得無從感覺。風吹過樹梢的聲音,在那一刻聽起來,卻有些像是什麼正生根發芽。明明很短暫的片刻,卻像是漫長的停頓,竟然記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第一次相見時候的畫面,以及隨後發生的點點滴滴……很快也很亂,亂得就好像是產生了幻覺,又偏偏安靜得連自己心裡的聲音都能聽到。

重疊的除了若即若離的雙唇之外,還有曾經共同的記憶,以及剎那間的領會——這個人,喜歡的應該是我,而我想喜歡的是他……幸好當時有相遇,幸好這次,沒有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