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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凡事皆有因之展昭篇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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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兵俘虜了,最後成了叛徒,回來刺探。”赭影說到此處頗為不屑,“總之是個反覆小人,最後殺死親信趁亂脫身,聽說他逃出來做了什麼山賊,總之是銷聲匿跡很久了。”

展昭和白玉堂聽了,都皺眉。

“這麼說,趙普也算救過他的命,他很恨趙普麼?”展昭有些想不通。

“怎麼說呢。”赭影搖了搖頭,“我也說不上來他究竟是恨還是不恨元帥,不過這人會突然出現,的確可疑。”

紫影抱著胳膊點頭,“就是,那些阿貓阿狗平日不見,一到出點兒什麼事就立馬冒出來了。”

“剛才二虎說,馬家寨人也不少,得有個一兩百,再加上枯葉等高手。”展昭算了算,“我們先暗探吧?”

眾人都無異議,就下山,按照二虎給的指引,趕往馬家寨了。

臨走的時候,白玉堂盯著栓馬的木樁子看了良久,也不知道他看的什麼。

“怎麼了?”往山下走,展昭總覺得莫名彆彆扭扭的,就問白玉堂。

白玉堂沉默半晌,“總覺得過分順利。”

展昭沉默不語,白玉堂一句話說出了他此時的感覺——的確是太過順利!到了馬家寨,會成功找到那些被綁架的人麼?

馬家寨並不難找,展昭等人十分順利地就上了山,發現寨門前守衛森嚴,層層關卡,讓人不猜想其中有蹊蹺都難。

展昭和白玉堂輕功好,繞了路上山蹲守,發現山寨裡頭竟然還築造了防禦的攻勢。展昭看得有些想笑,問白玉堂,“你看看這山寨,那架勢跟要打仗相似。”

“這是軍隊才會做的防禦陣仗。”紫影給展昭和白玉堂指出了潛入的途徑,眾人便溜進了山寨內部。

寨中依然守衛森嚴,然展昭和白玉堂輕功太好,都有驚無險地躲過,最終到了大廳附近,往大廳裡看。

廳堂之中的確有人,一個中年男子坐在正當中正問話呢,下邊跪著幾個小校。別看他們沒穿著統一的號衣,但說話拿腔作勢的調調,就跟正規行軍相似,而這位坐在虎皮金交椅上的大王,顯然也那自己當了三軍統帥似的,發號施令。

展昭微微挑眉,問赭影,“是不是他?”

赭影無奈點頭,“可不就是這馬方麼,這麼多年了還沒變,野心勃勃一心只想出人頭地當老大。”

眾人四周看了看,畢竟是山寨,守衛再森嚴,也總有個躲藏的地方,於是他們也不著急,就在暗中等著。

大廳裡的會面很快結束了,馬方打發眾人散去,便獨自回屋了,一切都似乎相安無事。

但其中有一人,卻引起了展昭他們的主意。

那人類似於山寨的一個師爺,出了門,就往後院去。

展昭他們之所以覺得此人奇怪,是因為他手中拿著一些東西——文房四寶。

那人拿著文房四寶,不是朝著書房去的,他走入的,而更像是一座廢棄的柴房。

紫影輕輕一拽展昭的衣袖,“那裡像是牢房!”

“怎麼看出來的?”

“門窗釘死了,以前行軍都這樣,臨時關押抓住的俘虜。這馬方是個軍痴,一心一意只想當元帥將軍,南征北戰,所以大寨按照軍營那麼設計很有可能。”

於是,展昭等人落到了柴房的頂上,悄無聲息,撥開一些稻草,再掀起下邊的木片。展昭等往下望,白玉堂接過他手裡的木片,盯著發呆……好新的木頭。

屋子裡的景象叫眾人嚇了一跳,原來一排木樁子上綁著好幾個人,其中一個大胖子分外顯眼,那一身肥肉和那身衣服,可不就是達並麼!

眾人再看其他的木樁子上,連著捆了好幾個,有西夏打扮也有遼國打扮,這些人都被堵住嘴綁在木樁上邊,緊張地看著進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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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抬起頭,看了看身後,白玉堂手上拿著木片,皺眉看著下方。紫影和赭影也歪著頭——按理來說,找到了達並他們,就表示案子有線索了,應該高興才是,可眾人怎麼就是高興不起來呢?另外,四人心裡不約而同產生了一個想法——這也未免太順利了吧?就這麼找見了?

那師爺將文房四寶放下,抬頭看眾人,微笑,“幾位大人,誰先動手給寫封信,就放了你們。”

幾人面面相覷,師爺從達並嘴裡抽出了堵嘴的布團,“達並將軍,你就給贊普寫,是趙普綁架了你。”

達並張著嘴,旁邊幾人對他一個勁搖頭,這幾人位高權重都不是傻子,誰不知道若是這麼寫了,估計命也沒了,對方的目的就是為了挑撥西域和中原這場戰火。眾人都明白,打起來,損失最慘重的還是他們,誰好端端的想跟趙普拼命?

“不寫的話,不如我替你寫?”師爺放下筆,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順便,給贊普寄回去你一隻耳朵……還是一隻手呢?”

達並驚得就嚷嚷,“你……你是什麼人啊!竟然如此膽大包天,我……啊!”話沒說完,那師爺狠狠踹了他肥胖的肚子一腳。達並窩著胸一個勁咳嗽,顯得十分痛苦,“咳咳……”

紫影看了看赭影,那樣子像是問——救不救啊?萬一他打壞了達並或者真的給他剁下些什麼來,那估計就麻煩了。

赭影頭一次有了些不知所措的感覺,執行任務那麼多次,真的也有遇到過十分容易的情況,但這次總覺得好似少了些什麼,莫非是他們準備太充分了,所以覺得輕而易舉得手有些詭異?

展昭也遲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下面,示意——他進去,讓三人在外邊接應,以免有什麼埋伏。

赭影決定跟展昭一起去,白玉堂也不放心展昭一個人去,但是展昭示意他留在外面,兩人一起不怎麼安全。

白玉堂擔心,抓著展昭的袖子——再考慮下?

展昭拍了拍他的手背,還對他眨眼睛——我有分寸!

於是,白玉堂紫影留在外邊,赭影跟著展昭一起下去了屋裡。

展昭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拿著刀走向達並的師爺身後,一掌敲暈了他。

達並自然認識他了,一激動,“展……”

“噓!”展昭瞪了他一眼,過去解開他的綁繩,又將其他幾個人的繩子也解開。同時,展昭有些撓頭——這幾人功夫都不像是很好的樣子,能逃出去麼?

站在屋頂上的白玉堂也有些好笑,的確也不用嚴加防範,就達並那塊頭,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紫影撇嘴,嘟囔了一句,“那死胖子乾脆就地砍了吧,誰拖得動他!”

赭影也嘆氣。

展昭帶著眾人出門,紫影和赭影就跳了下去,眾人都想,大不了殺出去吧,這山寨的情況也大致看了一下,突圍成功的可能性還挺高。

白玉堂也想跟下去,忽然……他回頭看了一眼。

遠處除了濃密的樹林也沒什麼特別的,只是從飄過來的一陣冷風中,白玉堂莫名聞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噓。”

白玉堂低頭,展昭正對他招手,示意——趕緊下來了!

白玉堂縱身一躍,和展昭一起,保護那幾個被綁架的皇親貴胄突圍。

……

而就在剛才白玉堂回頭看的那片濃密樹叢之中,站著兩個人。

“呵呵”

低啞的冷笑聲傳來,帶著一股子嗜血的興奮。

“別那麼激動,還不是時候。”另一個的嗓音卻是尖細,有些陰陽怪氣,來自一位白頭的老者。他腥紅的下眼線讓一張白臉似哭又似笑,看著眼前興奮地舔著嘴角的殘忍男子,老頭提醒,“這次不過是預布棋子,必須讓趙普放心地回到了開封,才好下手。”

“我對趙普不趙普不感興趣。”那人蹲在樹梢之上,單手支著膝蓋,另一只手拿著一把黑色的怪刀,“白玉堂身邊那個,就是展昭?”

“嗯。”白頭人點了點頭,“要除掉趙普,他們兩個就是最大的阻力。”

“呵呵。”冷酷的笑聲又傳來,“將展昭剁碎在白玉堂面前,那才叫好玩。”

“你也未免太自信了些。”老者搖頭,“憑你一人,與這兩人為敵可不會有勝算,還是要按照少主的計劃行事。”

“哼。”那人不屑冷笑,盯著手中的刀自言自語,“白玉堂,這次贏的那個,肯定是我!”

展昭和白玉堂還有兩個影衛保護著那幾人往外突圍,一路上的確遇到了些阻礙,但都被順利地擺平了。最後他們突圍出大寨,一起逃到了半山腰,才看到山上響起了響箭,估計是發現人質逃走了。

眾人加快腳步到了山下,混入大風谷的鬧市,買了一輛馬車,上路。

直到車子駛離了大風谷,展昭等人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達並他們成功脫逃,高興得歡呼雀躍,紫影和赭影趕著車,兩人都一言不發,怎麼說呢——不妥!越想越不妥!怎麼可能那麼順利?

展昭和白玉堂都沉默不語,騎著馬跟在後邊。

展昭回頭看,並沒有追兵,兩邊觀察,也沒埋伏——這是見了鬼了麼?要將這幾人從各自的地盤綁架出來,就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沒理由大費周章之後,將人交給一群飯桶這麼松散地看管,如今人丟了也不出來追,究竟什麼意思?

白玉堂騎馬,拖在最後邊,不時地回頭,不是怕人追來,而是奇怪為什麼不追來?綁架一個達並就殺了那麼多人,枯葉那瘋狗一樣的性子他最清楚,沒理由不露面。

眾人在回到成都府的時候,準備與留在那裡的幾個影衛和上千趙家軍會和,保護著眾人北行,往黑風城去。

連青影和赤影都想不通了,“那麼快啊辦妥了?”

紫影抓著青影嘰裡咕嚕一通說,青影皺著眉頭,“這麼順利?會不會有詐?”

赤影轉念一想,衝進馬車,抓住那幾個皇親國戚一頓扯臉皮,疼得他們哇哇叫,都捂著臉不解地看他。

“奇怪啊!”赤影搔著腦袋,“是真身沒錯,莫非王爺吉星高照了?真的撞狗屎運撞到那麼容易化解的危機?”

既然人沒錯,那任務也完成了,至於抓不抓兇手那是後續的事情,當務之急是把人送回去。

眾人就趕路前往西北。

幾天後,黑風城裡憂心忡忡的公孫得到了訊息,說展昭他們將人質都救出來了,已經到了城門口。

公孫一陣欣喜,可算松了口氣,小四子也拍手,問公孫,“爹爹,是不是人都救出來了,就證明九九是清白的了啊?”

公孫點頭,抱著他出去迎接展昭等人了。

簫良也想跟出去,但就見營中眾將都很高興,而唯獨應該最高興的趙普卻是沒什麼表情。他抱著胳膊靠在軍帳的大門邊,似乎滿臉費解。

“師父。”簫良問他,“怎麼了?”

趙普皺了皺眉,“他們走了幾天?”

簫良愣了愣,“嗯,七天半吧,先生每天都數著呢。”

“到從成都府到這裡,路程要幾天?”

小良子摸摸頭算了算,“嗯……最快也七天。”

“換句話說,他們用了不到半天的時間就把那些人都找到了。”趙普摸下巴,“這也太快了吧,我估算著憑展昭和白玉堂的本事,少說十五天左右也剛剛夠。”

“那是因為展大哥和白大哥很能幹吧?”簫良見趙普皺著眉頭,就仰著臉笑,“或者他們運氣很好呢?”

趙普低頭見他也一臉擔憂,伸手輕輕摸了摸他腦袋,“嗯,也對。”

簫良又問,“那我們把人還回去後,是不是就能回開封了?”

趙普輕點頭。

簫良歡歡喜喜拉著他往外跑,“那我們趕緊辦完了事回開封吧?”

眾人到大帳外先檢查了一下,果然那幾個做人質的都沒事,就是看到趙普還有些腿軟。公孫多了個心眼,一一給他們把脈,發現無病也沒中毒,十分完好。

眾人很想看出其中有什麼端倪,但是實在無證據,也總不能自尋煩惱吧?於是趙普索性派人通知了三家的王過來接人,當面說清楚。

要說那三家也夠有意思的,疑神疑鬼怕趙普用什麼計謀騙他們入甕,都不敢來。

趙普望天,帶著人將幾人給這三家送了回去,那些人質也挺靠譜的,雖然不知道綁架他們的是誰,但還是說了實情,此事的確與趙普無關,是有人想要挑撥。

等最後一人送完,趙普回到了黑風城,雪也停了,就感覺一天雲彩散,成功度過了這場危機。

又在邊關住了幾天,趙普就等著變天或者來個什麼大叛亂,可等了半天,風平浪靜。

他就覺得邪了門了,抱著胳膊在院子裡走來走去,身後跟著小四子也抱著胳膊走來走去。趙普一腳停下來,小四子一頭撞上去,揉著鼻子仰臉看。

“小四子。”趙普將他抱起來,“九九煩了。”

小四子也對著他點頭,“是哦,小四子也發現九九煩躁了。”

“你說是為什麼呢?”趙普百思不解,“老子是不是焦躁過頭了?”

小四子歪個頭,“對哦!”

趙普皺眉,“果然。”

但仔細一看,小四子也很焦躁的感覺,“你怎了?不每天開開心心的了麼?”

“嗯!”小四子認真點頭,就是感覺怪怪的。

“哪裡奇怪?”趙普覺得有趣,邊掐他鼻子,“你才多大,就焦躁?”

“九九很少焦躁,對不對?”小四子問他。

趙普點頭。

“喵喵和白白也很少焦躁,是吧?”

趙普繼續點頭。

“小肚子和小包子,也很少焦躁,對不?”

趙普點頭,“嗯。”

“可是今天大家都在焦躁!”小四子一臉費解,“為啥?”

趙普微微一愣。

小四子揪揪趙普的衣袖,“我們啥時候回開封吧九九?”

“哦。”趙普嘴上答應著,心中則是在想小四子剛才的話,果然,大家都感覺到不對勁了麼?總覺得這次綁架人和脫褲子放屁一樣多此一舉。

正這時候,外頭有人進來,是影衛。

“王爺,開封來聖旨了。”

趙普微微一挑眉,“不是派人回去報過平安了麼?”

“不是邊關和人質的事兒。”紫影壓低聲音道,“最近開封出了怪案,皇上叫包大人回去呢,然後……”

“什麼?”

“幾天前皇宮遇襲,皇上受了輕傷。”

“什麼?”趙禎雙眉都皺到了一起,心中驚奇不已,什麼人那麼大本事。從趙禎登基以來,進宮行刺的不在少數,但真能近他身的從來沒有,更何況傷到他了。

“刺客抓到沒有?多少人?”

紫影搖頭,“就一個人,逃走了,據說是個絕頂高手,還殺了不下二十個大內侍衛。”

趙普心頭一凜,武林中這樣的高手應該是有頭有臉的人吧?怎麼會……

“據說那日幸虧小王爺挺身相救,不然皇上可能丟了性命。”紫影說到這裡,略微停頓了一下,趙普則是追問,“哪個小王爺?”

“趙琮。”

“哦……”趙普瞭然點頭,又問,“當時趙琮也在?”

“是啊,他之前到南方遊歷剛剛回開封,和八王爺一起進宮面聖的時候正好遇到刺客。”

趙普點頭,“通知包大人了沒有?”

“赭影去說了。”

“好。”趙普站起來,“馬上回宮!”一聲令下,眾人都去準備了。

出了門正準備啟程,趙普發現展昭和白玉堂不在,原來包拯生怕皇宮再次遇襲,讓展昭先回去,白玉堂自然也跟著走了,只是白五爺這幾天一直都沉著臉,也不怎麼說話似乎心事重重,問他他也說不清楚。

展昭一路跟他往回趕,心中隱隱不安,總覺得,這次的事情還沒完,或者說……剛剛開始?

……

而此時開封也是冰天雪地,今年的冬似乎特別的愣,落雪飄灑鋪滿了院落裡的十字路。一個人坐在桌邊,眼前一個棋盤,對面空無一人,棋盤上卻是殺得正歡。

抬手輕輕放下一枚黑子,圍困住對手,觀賞著棋盤上的敵軍苦苦抵抗,那人的嘴角也露出了淺笑來,“角兒都到齊了,咱們的好戲,也該開鑼了……呵呵。”

……

-------------------【01雨夜破廟】-------------------

“阿嚏……”

開封近郊的驛站裡,長途跋涉從邊關趕回開封的展昭剛坐下,就連著打了三個噴嚏。

白玉堂放下刀在他身邊坐了,伸手摸他的額頭,皺眉,“病了。”

白玉堂這話說的不是發問也不是驚訝,而是十分肯定地告訴展昭——生病了!

白玉堂對夥計招了招手,要一壺熱茶,邊看展昭微紅的臉,這貓真不愧是江南出生,一凍就病了。

說到展昭是怎麼病的,那還是前幾天的事情。

剛到黑風城的時候,這貓還知道披條皮子跑進跑出,不過包拯安排他倆先回開封之後,展昭就精神了,覺得離了黑風城就不用再披什麼笨重的勞什子裘皮了,穿著便衣就跑進跑出。白玉堂勸他多穿點,但那貓還神氣活現一撇嘴——才不會生病!

白玉堂練的是偏寒的真氣,平日裡就寒氣森森的,冷一點無所謂,況且他也知道冷了要添件衣裳。展昭練的卻是偏陽的真氣,一提內勁就熱了,可實際上身體還是受了涼的,但也不知道及時加衣服,容易凍壞。在開封府氣候宜人,還好些,從邊關到開封,氣候變化極大,這兩天就覺著有些不得勁了。加之之前在成都府,展昭始終擔心展晧的事情,總體來說比較疲累。

“嗯。”展昭坐在桌邊,無精打采雙手託著下巴,看著夥計端上來的熱茶,皺眉頭。他犯困,嘴巴裡也苦,一看到熱茶更加苦的感覺,白玉堂問他餓不餓,他也什麼都不想吃。

白玉堂瞧著展昭像是要生大病了,便考慮——現在天色已晚,且頭頂上陰雲密布,說不定一會兒就會下雨。這裡離開封有差不多小半天的路程。也就是說他們連夜趕路,也要到明早才能回開封。偏偏前邊都是官道荒山,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不如往回一點,找個客棧讓展昭休息一晚,再吃點藥,僱輛馬車明早再趕路,穩妥點。

白玉堂正想呢,展昭已經捧著茶碗咕嘟咕嘟喝了茶,仰起臉問他,“接著趕路吧?回到開封喝碗薑湯就好了。”

白玉堂皺眉,“你能熬得住?還一宿呢!”

展昭懶懶擺擺手,“又不是多嚴重,再說跑步的是多多,我大不了趴它背上睡一宿。”

白玉堂始終覺得不妥,抬頭問夥計,“有薑湯沒有?”

夥計挺為難,“客官,倒是能給煮,不過買來老薑再煮,得等個把時辰呢,這天快黑了,俺要關掉鋪子回去,家裡人還等著呢。”

展昭拉了拉白玉堂的袖子,“哎呀,哪兒那麼嬌貴。”

“那馬車呢?”白玉堂不死心,問驛站的夥計,“你這裡有沒有馬車?”

夥計更撓頭了,“客官,馬匹有的,驛站換馬自個兒拿就成,馬車麼……沒有。”

展昭對夥計說,“給包倆饅頭一壺酒就行啦。”

白玉堂皺眉,展昭伸手揉他眉心,“你不老說我皺眉頭麼,你也來。”

“貓兒……”白玉堂擔心展昭身體,但是這貓死犟。

沒一會兒,夥計拿來了酒和饅頭,還給兩人拿來了兩個斗笠,“這天看著像是要下雨,您二位戴著斗笠走。”

白玉堂接了斗笠,夥計低頭看展昭的面色,“看著真是病得不輕啊,你們連夜要趕去開封?不如等明早吧?”

白玉堂剛想再勸勸展昭,展昭站了起來翻身上馬,對白玉堂勾手指頭,“快些快些。”

白玉堂也沒轍,展昭吧,內力深厚平日身體也好,屬於一年半載都不會傷寒一次的人,這貓覺得自個兒有本錢就一天到晚稀裡糊塗過日子。其實,要按照公孫的話說,這越是不病的人,一旦病起來越麻煩。

“你真沒事?”白玉堂也上馬,還憂心忡忡問他。

展昭眨眨眼,“暈乎乎其實挺舒服的……”

白玉堂徹底無語,覺得還是回鎮上吧,但展昭已經一踹棗多多,“多多,咱們回去了。”

棗多多撒開蹄子往前飛奔,白雲帆自然也跟著去了,白玉堂只好祈禱一會兒千萬別下雨。

可正所謂怕什麼來什麼,沒一會兒,天越來越黑,風裡就帶著些溼氣了,白玉堂抬頭看了看覺得不成——這平日還好,現在天那麼冷展昭還生著病,萬一淋雨病上加病怎麼辦。

“貓兒!”白玉堂一把扯住棗多多的馬韁繩。

展昭還有些不滿,覺得白玉堂有些過度保護了,他那麼好功夫,不就個傷寒麼,又不會有事。喝碗薑湯睡一覺也就過去了,別耽誤正經事,眯著眼睛瞅白玉堂。

展昭停下來的同時,就開始有“啪嗒啪嗒”的大雨點子落下來,而且越來越密集。

白雲帆甩了甩鬃毛回頭看白玉堂和展昭,那意思倒像是問——還趕不趕路了?

白雲帆和棗多多還有黑梟是三種性格,其中白雲帆和黑梟都不喜歡水。黑梟是因為本就生在西北,不怕冷不怕幹,就怕溼漉漉。白雲帆是因為性子隨白玉堂有些愛乾淨,最怕粘糊糊溼漉漉的環境。而棗多多吧,性子比較活潑,還愛玩水,夏天每日最愛就是洗澡,還愛甩人一身水。見下雨了,它還在雨地裡溜達,邊晃晃背上展昭,像是問——繼續走唄?

但是它這一晃,就感覺背上展昭似乎沒坐穩?隨後也覺察出不對勁來,回頭的同時,就見展昭身子一歪……

白玉堂趕緊一接,展大俠很沒面子地一陣天旋地轉,因為高熱,昏過去了。

這下可急死白玉堂了,天上雨越來越大,這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如何是好?

脫下外袍給展昭披上,白玉堂前後四顧想法子。

這時候,棗多多衝著山坡上方叫了幾聲,邊跑上半山坡,對白玉堂甩鬃毛。

棗多多長年跟展昭出入開封府,這條道不用人就能來去自如,所以估計知道山上的情況。白玉堂仰起臉一看,果然——山腰上有一座破廟。顯然,破廟裡邊似乎還有人避雨的,因為門口停著一輛馬車。

白玉堂心中一動,說不定能跟那裡的人商量商量,買了馬車來,送展昭入開封。

帶著展昭騎馬不容易,白玉堂索性抱著他縱身躍起,施展輕功跟個鬼影子似的就“飄”上山去了,棗多多和白雲帆隨後跟著,一起上山。

此時山上的破廟之中,的確有人正在避雨。在廟宇中有四個人,點了兩堆篝火。

一個是個大和尚,穿著一件灰色僧袍。這和尚年紀不大,似乎只有個十歲,樣貌還挺不錯的,皮膚白淨,肩上揹著個包袱,正坐在篝火邊盤腿打坐,閉著眼睛養神。

他是最早到破廟裡的,徒步而來,沒騎馬。

而另外三個人,則是坐馬車來的,兩男一女。兩個男的一個穿黑一個穿青,年紀都二十多歲。

穿黑那個頭髮偏短且硬,看面孔,五官長得甚是不錯,但有些玩世不恭的隨性,嘴角還有些歪,沒什麼正經的樣子,看起來隨隨便便流裡流氣。此人身材高瘦,盤腿坐著,一手託著腮一手拿著根樹枝,正在撥弄篝火,邊懶洋洋打哈欠。

另外一個男的與他相反,斯文端正,年紀身材都與他相仿,穿著青色得體的長袍,外罩青紗腰纏玉帛,十分的貴氣,頭髮一絲不亂地梳理著。此人面如冠玉十分端正,手邊放著一把漂亮的長劍,全身飾物也是精細名貴,一看應該是某些名門正派的公子哥兒。

在兩個對面,坐著個年輕的女子。這姑娘十歲年紀,蜷腿坐在廟內的蒲團之上,穿著一身鵝黃長裙,和那貴公子一樣,顯得優雅富貴。這姑娘長得不能算多好看,圓臉大眼睛,鼻頭微微有些扁平,嘴巴很小,顯得挺俏皮可愛,是一種不同的風情,但不能算是個大美人。

她手上拿著一根樹枝,比比劃劃,似乎在琢磨什麼劍招,手邊也放著一把白色的短劍,邊跟那貴公子說話,“二師兄,我聽說劉師伯當年叱吒武林,為什麼後來到開封府做買賣,退出江湖啦?”

那位貴氣的二師兄還沒開口說話,流裡流氣那位黑袍男子就插了一嘴,“你劉師伯在武林吃茶啊?現在在做茶買賣麼?”

姑娘雙眉一挑,頗為不屑地瞪他一眼,“你懂什麼,是叱吒武林,什麼吃茶!”邊有些不滿地看了她師兄一眼,小聲嘟囔一句,“師父真是的,幹嘛讓我們帶這種人一起走,什麼都不懂,丟天山派的臉面。”

那貴公子皺眉,“玉清,不得無禮,師父說了,對岑公子要尊重。”

正說著話,那黑衣的岑公子忽然看了看廟門的外面,同時,一直在廟內打坐的和尚也睜開了眼睛,看著廟門外的方向。

那叫玉清的姑娘也聽到山下似乎有馬蹄聲響,覺得是不是又有人上山避雨了呢?她是頭一回出遠門,見到什麼都新鮮,於是趕緊回頭看。

就在她回頭的同時,就覺一陣風,把她的頭髮都吹亂了,趕緊伸手摸頭髮,一抬眼,嚇了一跳。

只見廟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確切地說,是兩個人。

廟內的空地上,不知何時進來了一個白衣男子。

眾人轉眼一望,都暗暗吃了一驚,腦袋裡同時蹦出來三個字——美男子!

進來的白衣人自然是白玉堂。

白玉堂進了廟宇也不看別人,單手一抽包袱就抖出了之前收著的白色裘皮斗篷。將斗篷往地上一鋪,順手輕輕將展昭放上去。見展昭雙眉微蹙雙目緊閉,嘴巴也閉著,白玉堂就知道這貓得了什麼急症了,也有些鬧心——剛才就該強行拉他回去客棧睡覺。

伸手輕按他額頭,白玉堂心驚,燙手!

廟裡四個人就見那白衣人動作迅捷瀟灑,從他剛剛神不知鬼不覺進入廟宇的輕功來看,絕對是個決定高手。此時他頭髮微溼,黑色的長髮上帶著些水珠,從肩頭滑落,一身考究的白衣銀絲滾邊上邊暗藏錦繡河山,那可不是一般的名貴料子。只是此人此時眼裡就眼前一個裹了銀白色外袍,似乎昏迷的人,其他什麼都看不見。一身素白挺拔高傲,又給人冷冰冰的感覺,偏單膝點地半跪在那人身邊檢視病情,滿眼的虔誠與擔憂……瞎子都能看得出來,摟著的是情人吧!

正在眾人出神的時候,就聽到門口傳來了兩聲響亮的馬嘶之聲,下意識地往廟門外面看去,只見廟門口來了兩匹駿馬,一白一紅。

白馬鬃毛炸著,照夜玉獅子,而那紅馬毛一溼,一甩幹,鬃毛也翻起來了,從裡往外就泛著一層紅,如同火焰一般耀眼奪目。那貴公子忍不住讚歎一聲——好馬。

棗多多和白雲帆到了門口,躲在屋簷下避雨,甩了鬃毛後邊往裡看。多多似乎也知道展昭病了,它身上還有行囊和水袋,就跑進了廟裡,張嘴叼住白玉堂白色的衣袖。

白玉堂一揚臉,剛才被黑髮半遮半擋的顏面也露了出來,廟中幾人都暗暗抽了口氣,贊他好相貌。

黑衣那位岑公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嘴角帶出淡淡笑容來。

那叫玉清的姑娘不自覺地有些臉紅,低頭,就見那岑公子挑著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自己呢,臉更紅,趕緊瞪他一眼。

棗多多咬了白玉堂袖子後,又低下頭蹭展昭的腰帶。

白玉堂立馬想起來,離開黑風城之前,公孫給了他倆一些藥的,說路上應急用,他伸手摸索了一下,掏出個白玉藥瓶開啟一聞,一股淡淡的人參味道,說不定有些用?

倒出兩粒來放進展昭嘴裡,白玉堂順手從棗多多馬鞍上摘下水袋來,自己喝了一口,低頭……單手輕託著昭的脖頸,另一只手輕按他下巴,嘴對嘴給他喂水,把那藥丸順下去。

一個動作,看得在場除了那黑衣人之外的三人都下意識地低頭。

和尚打了個稽首,趕緊閉眼。

二公子神色似乎也有些一樣,轉開視線似乎是在想心思。

那姑娘則是驚訝——那個被白衣人抱上來的竟然是個男人啊!看不太清楚長相,只隱約看到鼻子很好看,那白衣人似乎是有意擋著不讓眾人看清楚。

棗多多見展昭吃了藥了,就跑去門口和白雲帆一起躲雨了,兩匹馬站在屋簷下,頭時不時地碰在一起,似乎在交流著什麼,只有它倆自己懂得。

白玉堂又從包袱裡抽出一件衣服來給展昭蓋在他身上,抓起他手腕子,撩袍坐在他身邊,似乎是在給他把脈,其實是在過一些內力給他,他不敢給得多,因為內力和展昭區別比較大,怕物極必反,只是幫著他撐一下,看展昭能不能醒。他就想著雨快些停,然後直接抱著那貓衝回開封,找個郎中看病。

“轟隆隆”的雷聲傳來,大雨“嘩嘩”地下了起來,天色也徹底黑了。

廟宇中沒有人說話,和尚繼續閉目打坐,那貴公子抱著胳膊,低頭閉目,似乎也在養神,只有那姑娘似乎沒什麼睡意,四處看,無所事事,那黑衣人,則是挑著嘴角繼續撥弄著篝火。

又過了好一會兒,雨水完全沒有要停的意思。白玉堂見展昭呼吸已經均勻,眉間的褶子也開啟了,臉色沒剛才那樣潮紅,就伸手摸了摸他額頭……公孫給的藥就是厲害,似乎是壓下去了。

松了口氣,白玉堂靠在身後一根廟宇的大柱邊,靜靜地等雨停。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那黑衣男子忽然問那姑娘,“唉,有吃的沒有?餓死了。”

“哦。”姑娘站起來,“馬車裡有乾糧。”說完,跑回去馬車拿,完全沒有了剛才的不屑跟傲慢。那黑衣男子笑得有些滑稽,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白玉堂。

而白玉堂始終只是靜靜坐在那裡,似乎是在看著展昭,又似乎是在發呆。

他倆這一說話,和尚睜開了眼睛,那位二師兄也抬頭,他看看黑衣人,“岑兄,你跟陸師伯很熟麼?”

“嗯?”黑衣人無所謂地一笑,聳聳肩,“一般般吧。”

此時,那叫玉清的姑娘回來了,拿著一包乾糧,遞給黑衣人,“吃吧。”

黑衣人往包袱裡看了看,失笑,“這麼客氣?怎麼突然淑女了?”

姑娘瞪了他一眼,嘟囔一句,“不吃算了!”說完,又遞給她師兄。那二師兄擺擺手,黑衣人趕忙伸手拿了個包子吃,邊回頭問和尚,“大師,要不要吃點東西?”

和尚打了個稽首,彬彬有禮地笑道,“多謝施主,貧僧不餓。”

說完了,黑衣人又看白玉堂,“你呢?”

白玉堂沒回話,只是低頭看展昭……因為展昭突然輕輕地動� �動。

白玉堂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在展昭人中按了一下。

“嘶……”展昭疼得一激靈,睜開眼睛,和白玉堂眼對眼,良久……展護衛眨眨眼,伸手捏住白玉堂的鼻子,“你表情好詭異。”

在場除了白玉堂,眾人都驚訝不已。原先他們覺著這白衣人是不是天生冷酷,總覺得跟冰塊似的生人勿近,一點溫度都沒有,還有些邪氣。

只是展昭伸手一捏他鼻子,白玉堂的眉間也舒展了,伸手頗為無奈地拿開這貓的爪子,低頭用額頭碰他額頭,問,“難不難受?”

“呃……”展昭才覺著,嗓子痛、鼻子不通、頭還有些暈乎乎,明白自己可能是真的病了。一想到此處,展昭臉一紅,心說——不是吧?!他堂堂南俠展昭竟然因為傷寒病倒了,還暈倒了!面子沒有了!還在這耗子面前,以後怎麼混吶。他也納悶,原先一個人的時候什麼病都能扛一扛的,怎麼在白玉堂身邊竟然會暈倒?

“冷不冷?”白玉堂只管問他。

“不冷。”展昭就想坐起來,順便看看這是哪裡,四周似乎還有人。

白玉堂將他按住,淡淡一句,“接著睡。”不容違抗的感覺。

展昭扁扁嘴,知道這耗子估計翻臉了,自己也覺得掛不住,索性翻了個身,抓著白玉堂一隻袖子睡了起來,邊問,“允州城西五里坡的觀音廟吧?”

白玉堂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神龕的方向,就見是矗立著一座觀音,就點點頭,“嗯。”

“這廟怎麼來的知道麼?”展昭剛才似乎睡醒了,或者是公孫的藥起了效果,心情挺好的樣子像是想跟白玉堂聊會兒天。

白玉堂無奈地按住他下巴,送他一個字,“睡!”

展昭眯起眼睛,不過他瞭解白玉堂,這耗子開始單個字說話的時候,最好不要惹他。

於是只好閉著嘴巴捏白玉堂修長的手指,邊儘量睡一會兒。

雨聲漸漸地小了起來,四周圍再一次恢復了安靜,直到午夜左右,和尚眼前的篝火熄滅了,只有被黑衣人反覆撥弄的篝火,還有微弱的火光。

就在這安靜的子夜,忽然……外邊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似乎又有一隊人,上山來了。白玉堂一聽馬蹄聲凌亂,之前似乎還有不穩的腳步聲,就微微皺眉——似乎是有人在追趕某個人。

展昭剛睡著,病情似乎又有些反覆,白玉堂覺得他熱度上來了一些,果然還是治標不治本麼。心煩意亂,只想著別來人吵醒他。

廟裡其他人也醒了,和尚點燃了眼前的篝火,廟中亮起來的同時,有一個人衝進了大堂,“嘭”一聲關上了破舊的廟門。

跑上來的是個女人,三十多歲,不算很年輕了但算是十分漂亮,一身紅色的衣裙,一手拿著劍一手捂著肩膀,頭髮和衣服溼了有一半,肩頭一個血口子,半邊衣服也都被血染成了深紅色。

她關上廟門後看到廟中有人,也驚訝,但很快就要往廟宇的後門走,只是似乎失血過多,跑到黑衣人身後、展昭腳邊的位置,她忽然腿一軟,摔倒在地。

玉清站起來,“唉,你沒事吧?”

此時,外邊馬隊聲音也到了,那女子眼看來不及逃脫,趕緊躲進了菩薩像後邊。地上有斑駁的血跡。

同時,廟門被“嘭”一聲踹開。

走進來的是一夥男的,年紀各異,為首一個三十多歲,連鬢鬍子十分的魁梧,手裡拿著一杆大刀,身後跟著十幾個像是打手,都持著刀劍,進屋就四外看,邊伸手一指眾人,“你們是那妖女的同夥?”

和尚輕輕說了句,“阿彌陀佛。”

拿著大刀的大個子看了看破廟裡的人,扯著嗓子嚷嚷,“有沒有看到一個紅衣服的妖女跑進來?”

那叫玉清的姑娘似乎是好打不平的性子,自言自語嘀咕了一句,“那麼多大男人,追個姑娘,也不害臊。”

“你說什麼?!”大個子惡狠狠瞪她,“果然是那妖女同黨,來啊,抓起來!”

姑娘一挑眉,見兩個大漢朝自己走過來,也不拔劍,用那根樹枝啪啪兩下,擋住了兩個打手,“你們是什麼人?光天化日的,還想強搶民女不成?”

“呸!”大個子啐了一口,“那個妖女是朝廷欽犯,你們這夥人包庇她,小心殺頭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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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個子嗓門也大,白玉堂就見展昭皺著眉頭動了動,似乎要被吵醒了很不舒服,臉色也不自覺沉下來——真煩。

這會兒,大個子一眼看見躺在白玉堂身邊的展昭了。此時展昭蓋著厚厚的衣服,看不到樣貌,腳邊有血,他就伸手一指,“那個人是誰啊?把衣服掀開我看看是不是那妖女!”

白玉堂抬起頭,目光一對,那大個子嚇了一跳,一來是白玉堂眼神冷,二來……這男的咋長那好看?

玉清姑娘皺眉,幫著說話“那是個男的,病了,你別去吵著人家!”

“我管他病了還是死……”他死字沒出口,忽然就覺臉上挨了一巴掌,原地轉了個仨圈一屁股坐地上,不敢相信地捂著臉抬頭看,那眼神——誰打我?

他的手下也不解,黑衣人和那位二師兄都驚訝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看著那大個子,“滾出去。”

“好啊,你膽敢窩藏欽犯……”那大個子剛剛爬起來,要叫身後人衝上去,就見原本躺著的展昭一抬腿,一腳將他踹出了廟門。白玉堂低頭,展昭捂著耳朵一頭扎他腰眼裡,鬱悶地蹭,邊嘟囔,“吵死了。”

白玉堂也無奈,展昭別看平日脾氣溫和,唯獨這起床氣厲害,誰都別吵他睡覺,被吵醒了脾氣賊大。開封府眾人一般叫他起床都拿食物引誘,實在沒辦法也是隔著門喊,直接靠近太危險了,貓睡迷糊了容易失去控制。

那大個子被展昭這一腳可踹了個實打實,一屁股摔在地上就感覺尾巴骨肯定摔碎了,疼的他直捂胸口,邊對身後人喊,“快!告訴將軍人在這兒呢!這裡有人窩藏那女妖,拘捕還打人。”

展昭此時覺也醒了,暈乎乎十分難受,白玉堂給他揉了揉太陽穴,“再吃點藥?”

此時,門口又有更響的馬蹄聲傳來,顯然來了大批人馬。那大個子回頭,立馬帶著一眾人跪下行禮,“將軍……”

此時,從外邊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的男子,二十四五歲的樣子,擺手阻止了大個子說話,開始環視四周。

這人穿著一身醬紫色的錦袍,十分的貴氣,白玉堂倒是認得這袍子的花樣,趙普偶爾參加什麼正式場合也會穿類似的衣服,這是大宋武將的官服。當然了,趙普那件是黑色的,上邊的九條金龍更加霸氣一點,屬於元帥袍。這人衣服上繡的是雉雞之類的圖案吧?白玉堂也鬧不清楚是個什麼官階。

細看此人相貌,算是上上的品相,五官端正,不突兀不平扁,但若要說多有特色也不然,看起來顯得斯文溫和。只是又隱約能感覺到,眼神有些陰鬱。

“姜泓月,你出來吧。”那人說話聲音比較低,話也是說得不快不慢,“不用躲了。”

正在眾人琢磨這姜泓月是誰的時候,展昭忽然睜開了眼睛坐起來,抓了抓頭問,“西江紅月姜泓月?”

白玉堂行走江湖也有些年頭了,頭一次聽說西江紅月姜泓月這名頭,也有些納悶,問展昭,“你認識?”

“嗯!”展昭點頭,半睡半醒地回答白玉堂,“開封不有個西江紅月茶樓麼?那兒的冰皮點心特別有名,中秋那會兒不還定過她家的冰皮火腿月餅?就小四子最愛吃的那家。”

白玉堂盯著展昭看了良久,“於是姜泓月是廚子麼?”

“嗯!”展昭很認真地點頭,“廚子!”

白玉堂扶額,果然……開封府的廚子,這貓都認識!

展昭也顧不得生病了,站起來問,“她怎麼就成朝廷欽犯了?”

“大膽!”

那“將軍”身邊一個隨侍怒視展昭,“不得對將軍無禮……”

話沒說完,那位將軍擺手阻止了他,打量了一下展昭。雖然展昭此時看起來有些病倦,但此人相貌出眾有著一股特別的氣度,絕非凡品。再加上他身邊的白玉堂,兩人一看就是人中龍鳳。

此時,躲在菩薩後邊的那紅衣女子也聽到動靜了,探出頭來一眼看到了展昭,驚喜,“展大人!我是被冤枉的!”

那位將軍微微一愣,自言自語了一句,“展大人?”

展昭見她臉色蒼白地上還有血,忍不住皺眉,“姜師傅,怎麼受傷了?”

“我被他們打傷的……”

那姜泓月還沒來得及說完,那位將軍忽然問,“展大人……閣下莫非也在開封為官?”

展昭回頭看他,“在下展昭,閣下是哪位將軍?”

“哦?”那位將軍臉上又驚又喜的神色,“閣下竟是御貓展昭,小王仰慕已久了,這次回來可算見著了!”

在場其他幾個江湖人也有些訝異地看向展昭,此人名氣甚大,只是未曾想,竟然如此年輕。不用問啊,他身邊那位關係親密,又生人勿近性格冷酷,相貌出眾的白衣人——自然是錦毛鼠白玉堂!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則是都咯噔一下——小王?大宋總共趙普和八賢王兩個王爺,怎麼又跑出一個王爺來?

展昭對他拱拱手,“尊駕哪位?”

“哦,太巧了,我總聽父王提起展兄。”那男子笑得越發和氣,“父王說你跟隨包大人還有九叔就快回來了,我正天天盼著呢。”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都有了些數,九叔,這人該不會就是……

“哦,你看我話多。”那人笑著對展昭抱拳,“在下趙琮!久仰展兄大名。”說著,看白玉堂,“這位該不會就是……”

白玉堂見此人說話帶笑,為曾出聲先見笑的人,白玉堂是最討厭的。

基本,白玉堂的朋友除了展昭之外都不愛笑。趙普不愛笑,甚至話少還難相處。公孫也不愛笑。

原先白玉堂一直都以為自己只是單純討厭愛笑的人,但後來發現不是……展昭的笑容他就十分喜歡。現在知道,關鍵不是愛笑不愛笑,而是有沒有必要笑,這笑容是發自真心的,還是虛情假意的。

趙琮臉上的笑容就是白玉堂最不喜歡的那種,這樣官樣文章的人,也是他最不會應對的。

白玉堂原本不會理他,展昭大致瞭解他脾氣,但畢竟這裡頭牽扯甚多關係微妙,關鍵還是他們都尊敬八王爺,所以就代替白玉堂點頭,“他就是白玉堂,小王爺為何捉姜泓月?她不過是個廚子。”

“不瞞展兄。”趙琮道,“此女子涉嫌入宮行刺皇上,我正要捉她回去問話。”

展昭微微皺眉,姜泓月遠在開封城西做月餅,怎麼跟入宮行刺扯上關係了?

“我沒有!”姜泓月趕緊爭辯,“展大人,我也不知道怎麼會牽扯到這裡頭去,但我什麼都沒幹過……”

展昭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她不用多說。姜泓月的確也會些功夫,但功夫很一般,按照之前得到的訊息,入宮行刺的刺客功夫極好,斷不是她能做到的。

趙琮也很會看眼色,對展昭一笑,“包大人不在開封,我父暫代開封府尹一職,我也是幫幫忙,既然展兄回來了,而且聽說包相也不日就到,那我便不多管了,這人便交給展兄吧。”

展昭心說趙琮這人,可比趙普圓滑世故多了啊,對他點點頭,說了聲,“多謝。”轉身去扶姜泓月。

趙琮身後幾個副將似乎有些猶豫,趙琮一擺手,示意——都別多話。

眾將就退到了門外。

白玉堂暗中打量,這趙琮,也不是個徹底的草包,起碼手下十分聽話,但和趙普比起來,確實又似乎少了些什麼。

姜泓月傷得挺重,而且就傷在胸口,展昭也不好去幫她處理,玉清姑娘突然跑了過來,手上拿著乾淨的白布繃帶,不過仰著臉看的卻是白玉堂,“你……你是白玉堂?”

白玉堂愣了愣,微微點頭。

玉清一陣驚喜,對一旁顯然一臉吃驚的二師兄和黑衣人招手。

黑衣人笑了笑,“果然啊……”

白玉堂微微皺眉,心說果然什麼?

展昭也回頭,真擔心那黑衣人胡說一句“天下長那麼好看的男人舍你其誰”,那估計白玉堂要翻臉的。不過黑衣人很識趣地閉上了嘴,沒繼續往下說。

那位二師兄也走了過來,對白玉堂恭敬一禮,“天山派俗家弟子沈伯清、深玉清,見過尊師叔祖。”

白玉堂一聽,頭都暈了,什麼尊師叔祖,輩分又長了麼?他也鬧不清楚這倆人是誰,只是暗罵天山派那幫徒子徒孫也太喜歡收徒弟了,收徒弟就收唄,還跟每個人都說一遍自己和天山派的關係,搞得他走哪兒都能無緣無故遇上幾個年紀相仿的後輩。

淡淡點了點頭,白玉堂也沒多說話。

沈伯清就讓玉清幫忙處理那姜泓月的傷口,邊又看白玉堂,神情有些怪異。

展昭站了一會兒,白玉堂就扶他坐回去,心中厭煩,這幫人還真能吵鬧,就不能讓這貓安靜睡片刻麼,果然一回開封展昭就不得安寧,剛才就該回去鎮上住客棧!

趙琮見展昭似乎不適,白玉堂又臉色很臭,就問,“展兄莫不是病了?”

展昭乾笑了一聲,心裡哀怨——老子的威名啊!

趙琮派人立刻去準備馬車,順道帶著御醫來,準備送展昭他們回去了,殷勤備至。

“九叔他們什麼時候回來?”趙琮問展昭和白玉堂,“邊關還好吧?”

展昭點點頭,“三四天後就到了。”

趙琮顯得很欣喜,隨後左一句“九叔”右一句“趙普”,說得熱絡。

若是沒有之前紫影和赭影跟兩人說起過的那一段往事,展昭和白玉堂真的會覺得這趙琮只是一個把趙普當神明尊敬的後輩,就跟千千萬萬趙家軍裡頭的年輕官兵一樣。

白玉堂沒心思應對趙琮,看了已經包紮好傷口的姜泓月一眼,卻注意到一個細節。

那一直在角落打坐不說話的小和尚很在意地看著展昭,似乎欲言又止。等發現白玉堂在看他,他又轉開了視線。

白玉堂皺眉,視線又落在了沈伯清沈玉清兩兄妹身邊的黑衣人身上。

這黑衣人始終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而沈伯清也似乎有什麼心事,總覺得這破廟雖不大,廟中的人卻是各懷心思。

白玉堂在展昭身邊站著,更擔心展昭的病情,而此時……大雨也停了,“吱吱”的蟲鳴聲伴著山風響起來。

趙琮起身,外邊馬車帶著御醫來了,他就請展昭白玉堂上車。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

白玉堂也沒拒絕,送展昭和姜泓月上了馬車,自己騎馬,隨趙琮一起下山趕往開封府。

趙琮也騎著馬,身後的大批兵馬已經撤走了,只留下幾個隨從,也不知道他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白玉堂總覺得這人,心機太過深沉。

這些人一走,那小和尚也突然就下山了,廟裡留下三人。

沈玉清這才驚訝地問沈伯清,“二師兄,白玉堂原來這樣年輕啊?!”

沈伯清淡淡笑了笑,“雖然聽說他才二十多歲,且相貌俊美,沒想到竟是真的。”

“展昭也好年輕啊。”沈玉清嘆了口氣,“你看看人家,年紀輕輕就名動江湖了,我們還都沒什麼名氣。”

那黑衣人聽了這話笑起來,“你們天山派真有趣,年歲差不多,輩分就一個天一個地。”

“岑經!”沈玉清怒瞪那黑衣人,“你真是討厭!陸師伯就讓我們送你來開封府,現在開封快到了,你怎麼還不走啊?

“玉清!”沈伯清皺眉,“別吵了,趕緊上車,我們也趕路去開封找劉師伯,那頭還亂著呢。”

“哼。”沈玉清扭身憤憤出去了。

沈伯清回頭,對還在篝火邊撥弄著火堆的岑經說,“走吧。”

岑經擺擺手,“你們走吧,那丫頭說得不錯,咱們也是時候分道揚鑣了,一路多謝照顧,後會有期。”

沈伯清皺了皺眉頭,也沒勉強,對他輕輕拱手,就轉身走了。

此時,破廟之中就只剩下了岑經,他站起身來,看到了牆角有一件白色的袍子。這是剛才白玉堂用來裹住展昭的袍子,溼了又沾了土,白玉堂的性子,自然就丟了,展昭也是沒看見,不然又該說他敗家了。

走過去撿起袍子,岑經冷笑了一聲,“白玉堂和展昭……果真有趣。”說完往外走,抬手輕輕一揮,廟中篝火熄滅。

出了廟宇,幾個黑衣人落下,岑經對他們點點頭,“按計劃行事。”

黑衣人“嗖”一聲就沒入了林中,消失不見。

岑經笑嘻嘻披上那件白袍,晃晃悠悠下山去了。

-------------------【02不祥之兆】-------------------

馬車離開了山坡往開封的方向走,展昭坐在馬車裡,感覺比之前好了些,問姜泓月,“究竟怎麼回事?”

姜泓月顯然傷口處還隱隱作痛,一臉不甘地說,“說起來真是冤枉死我了,前幾天,我還是老樣子給太后做點心。做完了就交給了宮裡的魏公公,可是魏公公拿進宮去的時候被人襲擊了,貌似是什麼刺客。然後拿刺客假扮成他行刺皇上,還在糕點裡下了毒……他們便說我跟刺客有勾結,要帶我去問話。”

“那你為什麼跑,還拔劍和官兵打起來?說明一下情況不就好了麼?”展昭見她傷得挺重的,也有些疑惑。

“我不是要對付官兵的!”姜泓月無奈,“昨天早上,所有相關的人都被帶到樞密院問過話了,當然也包括我。傍晚的時候還要到我的作坊查詢,看有沒有隱瞞,我都很配合的。但是昨天晚上有個黑衣人突然殺出來襲擊我,我就還手了,正巧這個時候官兵上來,於是就發生了誤會。我是被那黑衣人砍傷的……但是那幫官兵凶神惡煞地就衝著我來了,我解釋他們也不聽,到最後我只好跑了。”

展昭皺眉,“從開封城一直跑到這裡?”

姜泓月無奈地望了望天,“展大人,我的老作坊是在這允州府鎮上的,根本不在開封城裡頭。”

“是麼?”展昭第一次聽說,“老作坊……”

“西江月的點心從我爺爺那一輩就有了,我接手做大了,才在開封開了鋪子,作坊還是老的。”姜泓月嘆了口氣,“不知道老窯老灶砸壞了沒有,那些都是爺爺和爹爹的心血,如果沒了這些,西江月的點心也可能再做不出來了。”

展昭一聽那豈不是損失巨大?!不過有一點讓他想不通,姜泓月不過是個做點心的,如果真有刺客,幹嘛跟個做點心的過不去呢?古怪!

馬車外面,趙琮想問問白玉堂邊關的情況,不過白玉堂不是什麼健談的人,基本有問無答,氣氛十分尷尬。

等天亮的時候,馬車可算到了開封府門前,幾個衙役見展昭他們回來了,可來了精神。

案情沒查清楚之前,姜泓月也算是個嫌疑人,展昭讓人先把她安頓在開封府的後院,派人看守著,並找了大夫來診治,一切等包拯回來之後再處理。姜泓月也很配合,乖乖留在了開封府裡,總比被官兵帶回去不分青紅皂白嚴加審問要好,實在是無妄之災。

趙琮送人到了開封府,就帶著手下回去了,行事也看不出什麼不妥,不過此時,白玉堂根本沒心思琢磨這人到底好不好,因為眼前出現了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

“開封府一個丫鬟都沒剩下?”白玉堂驚訝地問幾個衙役,“那廚房的大嬸呢?”

“大家都回老家去了,包大人臨走的時候給她們放了大假。”一個衙役交代,“我們昨天剛派人去通知她們,估計要明後天才能回來吧。”

白玉堂只好讓人去白府把白福找來,可衙役很快回來稟報,說白福也放假回陷空島了,要過幾天才回來。白府的門關著,就剩下個守門的老頭兒。

白玉堂心說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這時候,給展昭看病的郎中走了出來,給開了藥方子,“展大人無大礙,就是得了嚴重的傷寒,不過身體底子好,將養幾日估計就好了。這期間要多喝水,吃熱的東西,記得吃藥。”說完,留下方子,郎中也走了。

白玉堂手裡拿著藥方子站在院子裡發呆,手邊沒有人啊,開封府那些衙役不少都放假回家了,留下一些不怎麼熟的,他也不放心讓他們辦事。

想了想,白玉堂進了房間,展昭這會兒還低熱呢,頭上頂著個冰包,蓋著厚厚的被子,雙頰緋紅正睡覺。

白玉堂讓開封府的衙役守住院子不要打擾他,自己出門,去藥鋪抓藥了。

雖說皇宮出了件大事,但開封街上的百姓顯然不知情,還是一派的平和繁榮之象,認識白玉堂的都跟他問好,好多人還打聽,“五爺,你們回來啦?怎麼不見展大人來逛街來?準備了好吃的等著他呢。”

白玉堂只好對他們笑笑,說過幾天就來了,心中則是感慨——那貓真是好人緣。

進入了回春堂,白玉堂將方子放到了櫃檯上,掌櫃的低著頭正在撥算盤,頭都不抬地問他,“要幾副?”

白玉堂想了想,剛才郎中說幾副來著?說是連著服用三天,那一天吃幾副?他正猶豫,掌櫃的還有些沒好氣,“幾副?”

白玉堂想了想,多多益善吧,就道,“有多少買多少吧。”

掌櫃的一愣,這些都是治療傷風的常備藥,一般來說有個頭疼腦熱的大家都吃這種藥,鋪子裡存得也多,誰會買那麼多這些個回去?莫非來了個傻帽?他好奇地仰起臉一看,驚了一跳,“呦,這不白五爺麼?”

白玉堂點了點頭。

掌櫃的樂了,“怎麼您親自買藥來?”

白玉堂面無表情地回答,“沒人。”

“呵呵。”掌櫃的汗都下來了,第一次跟白玉堂本人說話,果然冷冰冰啊,相比起來展大人可親切多了。估計他不太懂,掌櫃的就笑著問“您要幾天的量?”

白玉堂想了想,郎中說是三天,不過讓展昭多吃幾天吧,治標要治本麼,就道,“四五天。”

“哦,這好辦。”掌櫃的快手快腳包了十副藥材,“一天兩副,三碗水熬成一碗水,連著吃五天什麼傷風都好了。”

白玉堂點了點頭,腦袋裡卻是想著“三碗水燒成一碗水”這句話。平日總聽到,不過貌似有些難度,比方說你三碗水倒進鍋裡了,怎麼就知道燒成一碗水了呢?

白五爺愁眉不展從藥鋪走了出來,街上路人都納悶,白五爺這是怎麼了?從藥鋪出來還愁眉苦臉的,莫不是什麼人得了不治之症?按理不能啊,開封府有公孫活神仙在,什麼病是治不好的?殊不知白玉堂煩惱的只是三碗水和一碗水的問題。

走出一段路後,白玉堂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剛才有那麼一陣,他覺得似乎是有什麼人在盯著他看。

身後並沒有人跟蹤,以白玉堂的功夫,有人跟蹤肯定能發現,這種感覺……是被誰遠遠盯著的感覺,而且還是一種不懷好意的注視。

拿著藥材回了開封府,就見門口蹲著個趙家軍的信使,說是趙普派來的,他們明兒個下午就能到。

白玉堂點點頭,公孫明天下午回來就好了,希望這之前展昭的病情不要加重。

偌大的開封府,沒了那些嘰嘰喳喳的丫鬟、沒了跑進跑出的小四子等一幫小孩兒,還真是冷清。

輕輕推開展昭的房門,白玉堂走進屋先到床邊看展昭的情況,果然……胳膊出來了!

白玉堂趕緊走過去,輕輕把展昭的胳膊放進被子裡,給他蓋好棉被,伸手摸了摸,頭髮溼漉漉的,臉色沒有之前那麼潮紅了。

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白玉堂低頭在他面頰上淺淺一吻,站起來,拿著藥去廚房了。

房門關上,被子裡有什麼東西拱了拱……原本閉著眼睛的展昭緩緩地睜開了眼,伸手將鑽進被窩的小虎抓了出來,放在枕邊。

小虎好一陣子沒看到展昭了,親暱地在他手邊蹭來蹭去。展昭臉上帶出淺淺的笑容來,翻身,摟著被子繼續睡,嗓子沒那麼疼了,心情莫名有些期待。那耗子說他十指不沾陽春水也差不多了,不知道熬出什麼味兒的藥來。

而此時廚房裡的白玉堂,則是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

推開廚房的門,白玉堂算了算,這大概是他人生可以數的過來的唯二一次進廚房,當然了,第一次也是因為看展昭煮面。

廚房很久沒動了,最近廚房大娘回老家去了,衙役們都上外頭開伙去。

廚房裡有個大的灶臺還有個小的爐子。白玉堂左右看了看,生火……要怎樣弄?

“喵。”

回頭,就見窗臺上,大虎不知道什麼時候蹲在那裡舔著爪子。它似乎是剛剛吃了中午飯,一陣子沒見,又肥了一圈。

白玉堂左右找了找,弄來一些柴草扔進了灶臺裡,拿出火摺子也扔進去,抱著胳膊在灶臺邊等著。良久,就看到那麼一點點的火星子。白玉堂皺眉,覺得好慢,索性從櫃子裡拿出一小罐子火油一潑……轟一聲。

白玉堂猛地退開,才沒被燒著,不過旁邊的窗簾布著火了,趕緊撲滅。

不管怎樣,火算是點起來了。

白玉堂退後一步,頗為得意地看看燃著熊熊大火的爐灶,回頭,就見大虎嚇得竄到窗戶外邊去了,在院子裡的石桌子上蹲著,往屋內張望。

白玉堂伸手拿了爐子,放了藥又兌了三碗水,放上灶臺煮起來。他就站在旁邊,沒過一會兒,開啟蓋子看一眼,貌似還沒變成一碗水,於是又放回去。又開啟蓋子,燙了一下,似乎水沒變過,皺眉——好慢!

臥房裡,已經睡醒了的展昭單手託著下巴算著時間,邊戳戳枕邊的小虎,“怎麼那麼慢啊?煮個傷寒藥而已啊,那耗子會不會把廚房燎了?”

直到展護衛等得都坐不住了的時候,門外終於傳來了腳步聲。

展昭一喜——來了!趕緊躺下,臥床蓋被矇住半個頭,將小虎塞到床底下。

同時,聽到了“嘎吱”的開門聲。

白玉堂捧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不多不少,剛剛好一碗,黑乎乎稠乎乎,樣子和一般的藥很符合,就是味道難聞了點。

展昭蒙在被子裡都聞到了一股糊味兒,不用問啊,那公子哥兒至少燒掉了半個廚房。

走到床邊,白玉堂伸手摸了摸展昭的額頭,已經不燒了,不過汗涔涔的,是不是該給這貓洗個澡?先洗澡還是先吃飯?

“貓兒。”白玉堂湊到展昭耳邊,低聲說,“起來吃藥。”

“嗯……”展昭佯裝睡迷糊了,繼續蹭了蹭縮排被子裡。

白玉堂看了看藥碗,這貓睡糊塗了,只能用喂的了。伸手將被褥撩開一些,白玉堂跟喂水似的,喝了一口藥……

“咳咳!”這一口藥,嗆得白玉堂差點把藥都噴展昭臉上——這也太苦了,還一股子古怪的的糊味兒。

強忍著那種難喝,白玉堂低頭,還是將藥餵給了展昭。

“唔!”展昭原本還美滋滋的,一口藥下去,噌就竄了起來,“好苦!”

白玉堂尷尬地端著碗看他,“貓兒……”他還有些內疚,是不是藥太苦了,把展昭都苦醒了。

展昭睜開眼睛一看,樂了,伸手捏白玉堂的下巴,“成花貓了!”

白玉堂湊到銅鏡前看了看,可不是,滿臉黑灰。伸手擦了擦,又看了看手裡的藥丸,“乾脆我出門讓太白居的夥計給再熬一副吧,我記著沒那麼苦……”

展昭心說糊了當然苦了,不過他可沒讓,伸手奪了藥碗,一揚臉,咕嘟咕嘟喝了個精光,伸手一指桌子,“茶!”

白玉堂趕緊倒茶給他,別看他平日從容,這會兒手忙腳亂的。

喝了茶水,展昭又說要吃雞蛋面,這回可難倒白五爺了,說給他買去,他還不要,就要吃白玉堂做的。

於是廚房裡又一陣大亂,黑乎乎一碗雞蛋面送到了展昭眼前,白玉堂的貴公子形象算是徹底毀了,渾身黑灰,而且廚房剛才已經著過一次火了,白玉堂就預感廚房大娘明兒個要是回來,非生氣不可。

展昭卻是吃得很高興,呼嚕嚕的吃麵聲音,白玉堂在一旁坐著,也嘗了一口,伸手就搶了要扔,展昭還不敢了,拽住麵碗不讓丟。最後白玉堂跑了趟太白居給展昭叫了些好菜,展昭也不吃,說怕串了味兒,最後都便宜了已經胖得快走不動了的大虎小虎。

一碗面兩碗藥,花費了白玉堂一整天,等展昭神清氣爽再睡醒的時候,屏風後邊浴桶裡,已經接了大半桶熱水了,白玉堂提著兩個熱水桶進來,兩人對視。

展昭看著長髮凌亂隨意扎在腦後,臉上身上還有些灰跡的白玉堂,倒是別有一番帥氣。

“貓兒。”白玉堂試了試水溫,正合適,“洗個澡,我給你換床被褥。”

展昭莫名不好意思起來,白玉堂估計這輩子頭一回伺候人,還是全套,再說了……他會不會換被褥這一點,展昭也有些懷疑。

正想說兩句,白玉堂已經走到櫃子旁邊去找床單和被褥,扯出一大塊白布,左右翻著,看要怎麼弄。

展昭將自己浸在熱騰騰的浴缸裡頭,覺得一蒸之後整個人都精神百倍,顯然傷寒已經好了,再看屏風後邊,白玉堂撲騰著一床的被褥,正在奮力將被單的一頭撤出來,還要嚴防大虎小虎搗亂。

等展昭洗完了澡跑出來,白玉堂快手快腳將他塞進了被褥裡邊,邊坐在床頭,幫他擦著溼潤的頭髮,一點一點地擦,細心而又有些笨拙。

展昭仰著臉,看白玉堂低著頭,專注地擦著頭髮,忍不住伸手上去想幫他擦掉面頰上的一點灰色痕跡。

白玉堂將他的手塞回被子裡,認真吩咐,“睡覺!”

展昭的手又不老實地伸出來,摸著他臉頰。白玉堂停下手上的動作,抓住展昭的手,順勢在腕子上親了一口,低聲道,“不準再生病了。”

展昭翹起嘴角,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柔軟的被褥和藥物的作用,讓展昭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熟睡中,他還能感覺到白玉堂似乎在他身邊躺下了,抓著他的手。他今天一定很累……展昭想著,眼前忽然出現了一些景象……似乎是某片草場,頭頂有藍天和很大的風,草場上白色的花朵被風吹得飛了起來。

展昭心情也跟著輕飄飄的,順著白色的花叢往前看,就聽到笑聲傳來。遠處,小四子和簫良帶著石頭剪子在草地上跑著,公孫和趙普還有一幫影衛在野餐,包拯、龐吉還是在鬥嘴,龐煜和包延也都在,大家其樂融融的。

展昭正納悶呢,怎麼白玉堂不在呢?這時,就聽到身後有人叫他,熟悉的聲音傳來,“貓兒。”

展昭心中一喜,趕緊回頭,就看到白玉堂一襲白衣站在他身後,張嘴,似乎要跟他說什麼話,忽然之間……感覺臉上沾到了什麼溫熱的東西。

展昭伸手摸了一把,粘糊糊的,低頭一看,滿手鮮紅的血。草地雪白的花朵上也有長長的血跡,一直連到白玉堂雪白的衣襟上。視線慢慢地向上移……只見白玉堂的胸口有紅豔豔一大片,還在漸漸地擴大,一柄鋒利的刀正從他的胸口刺出,白玉堂隨著風緩緩地倒了下去。

“啊!”展昭突然叫了一聲從床上彈坐了起來,他雖然隱約知道可能是在做夢,但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還是清晰異常。

伸手一把抓旁邊,“玉堂!”

白玉堂原本今天神經緊張外加熬了一宿有些困,剛剛睡著,誰知道展昭一聲吼外加揪住他衣服領子來回晃,把他也嚇醒了,驚駭地睜著眼睛看展昭,“貓……”

展昭上下左右檢查了一遍,白玉堂一點兒傷都沒有,而且他也徹底清醒知道那肯定只是一場夢而已,只是那種感覺還在……心痛加不吉祥。

“你怎麼了?”白玉堂坐起來跟展昭對視,展昭還沒開口,忽然,就聽房頂上,傳來了一絲異樣的響動。

-------------------【03雞蛋面】-------------------

房頂上的響聲自然引起了展昭和白玉堂的注意,聽內力,來的應該是個高手。

展昭剛想起床,白玉堂卻伸手將他按下,一扯被子蓋好了示意他繼續睡,順便那爬到自己膝蓋上的小虎丟到了他懷裡,拿著刀出屋子。

展昭躺在床上眉頭皺起來——真的被當做病患了!這耗子。

到了大院,白玉堂抬頭看著西邊的屋頂,神色也冷峻了起來,因為就在他抬頭的一瞬間,有幾片枯葉飄飄忽忽地落到了眼前,就在落葉掉地前那一剎那,“噗啦”一聲,落葉張開翅膀,飛了起來,竟然是蝴蝶。

白玉堂微微皺眉,房頂上傳來了笑聲,“堂堂的白玉堂,竟然淪落到在開封府打雜的境地,這人果然是會變的。”

屋頂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黑衣人。

這人年紀大概二十多歲,長相有些尖銳,細眉細目鷹鉤鼻子,嘴角帶著一絲冷笑。只是他只露出了左半邊的臉面在外邊,右半邊的臉上蒙著的面具是皮質的。這是枯葉的習慣,據說他的另外一側臉上有嚴重的燒傷,或者是有胎記,總之一直都以半邊臉見人

白玉堂見是他,心中瞭然,剛才在藥鋪附近盯著自己的果然是此人麼……只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開封府?之前綁架西域官員的案件,果然跟他有關係?

展昭在屋子裡聽得真切,一口氣“騰”就上來了,說白玉堂打雜了?!急急忙忙穿了衣服拿著巨闕就往外跑。一推門,他還沒往外邁步子,就聽白玉堂十分嚴厲地說了一聲,“把被子披上!”

展昭嘴一扁……氣勢矮了一半,這耗子,太不給面子了!

白玉堂見他將在門口,眉頭更皺,“回去躺下!”

展昭眯著眼睛看他,鬱悶——老子才是開封府的護衛!

誰料白玉堂一挑眉,回瞪——你人都是老子的,爭什麼,回去睡!

展昭只好退回去一點,覺得氣勢被壓住了,這耗子越發囂張了!

“呵呵。”枯葉見兩人還有心思眉目傳情,顯然白玉堂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乾笑了一聲,蹲在屋頂上朝房門口半退半進的展昭看,“哦……那個讓白玉堂棄了江湖的展昭就是你啊?也不怎麼樣麼。”

展昭橫他一眼,也沒好氣,“比你強得多。”

枯葉早就聽說展昭脾氣很好,沒想到被噎了一句,這哪兒是脾氣好啊,比白玉堂還難相處。

白玉堂則是微微皺眉,這枯葉是不是轉性了?以前沒那麼多話啊,通常見面就打,打輸了回去接著練,怎麼這會兒開始耍嘴皮子了?

展昭還在為剛才枯葉詆譭白玉堂的話憤憤不平,只是白玉堂不讓他出來吹風,只好冷森森瞧著枯葉,心說——你小子找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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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好嚇人的眼神。”枯葉似笑非笑地對展昭比了個手勢,“我最討厭用劍的。”

展昭眼眉微微挑了挑,“為啥?同名同姓啊?”

枯葉愣了愣,隨即腦經一轉,展昭拐著彎罵他“賤”呢,大吃一驚——展昭真是傳聞中的溫文儒雅?

白玉堂也納悶,這貓平日溫順、偶爾腹黑、喝多了愛笑、喝醉了睡覺,原來病了還會呱呱叫。

枯葉站了起來,顯然他並不像在此時動手或者發難,對白玉堂道,“我不過來打聲招呼,反正以後還要見面。”說完,眼神微微變了變,臉上的笑容帶點詭異和殘忍,“吶,白五,你的人頭總有一天我會割下來。”說完,一閃……翻牆走了。

白玉堂也沒追,回頭就見展昭正站在門檻後面,探著半個身子磨牙呢,有些想笑,“貓兒,他就是這種人,你跟他計較什麼?”

展昭伸手一指他,“他胡說八道,你怎麼不揍他?!”

白玉堂好笑,“你不總叫我不要跟人打架麼……”

“這次不一樣!”展昭低頭穿好鞋子,要踏出屋子,白玉堂將他推進屋子裡,關門,“門口風大,你剛好,還想吃藥啊!”

“咽不下這口氣!”展昭還有些憤憤,白玉堂失笑,伸手摸了摸他頭,“咽不下這口氣的是枯葉才對。”

“怎麼說?”展昭皺眉,“他說你打雜的!”

“你還說他賤呢。”白玉堂放下刀,將展昭拉到床邊,塞進被褥蓋好被,“別理他。”

展昭見白玉堂給自己蓋好被子後原地轉悠,似乎有些餓了,那樣子像是盯著桌上的菜琢磨,是去熱一熱呢,還是再叫一桌。

展昭有些過意不去,還是很在意剛才枯葉的話,竟然敢說白玉堂是打雜的,剛才太著急沒穿好鞋子,別讓他再看見那小子,下回饒不了他。

窩在被褥裡,展昭滿心都在氣枯葉說白玉堂是“打雜”的這件事,而完全沒注意枯葉剛才還順帶說了他。

白玉堂覺得熱菜估計有些難度,再潑一次火油說不定廚房就燒掉了,乾脆去買一趟。

正想著,房頂上又傳來了響聲。白玉堂和展昭仰起臉,皺眉——這回又是誰?

那人並未在屋頂停留,而是一個翻身落到了門前,輕輕叩了叩門。

“展大人?白五爺。”

展昭和白玉堂愣了愣,聲音還挺耳熟的啊。

白玉堂去把門開啟,只見門口站著一個人,是趙禎身邊最信任的影衛之一——南宮紀。

南宮紀進入了屋子,伸手拿出一卷黃色的手諭給展昭,低聲道,“展大人,開封這幾天出了點亂子,皇上讓我委託你秘密調查,具體事宜,等包大人回來後,再詳細談。”

“哦。”展昭接了手諭,南宮紀一轉身,離去。

白玉堂再一次關上門,感慨影衛們大多來去如風,回頭就見展昭已經在看手諭了。

展昭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白玉堂覺得可能事情嚴重,“貓兒,先睡吧,等病好了再說。”

展昭點了點頭,將手諭遞給白玉堂,“你看。”

白玉堂接過來,趙禎事情寫的很簡短,主要是說了一下皇陵被盜,但是東西卻沒丟。可下手之人手法嫻熟,似乎是有準備而來。趙禎想知道他們進皇陵拿了什麼,或者目的為何。

“皇陵……”白玉堂皺眉,“先帝的陵墓?”

展昭點了點頭,單手託著下巴,“這事兒,如果沒拿走寶物,也就不算盜墓了。那闖進皇陵目的是什麼?”

說完,展昭摸了摸肚子,伸手拉住白玉堂,“我又餓了。”

“正好我也有些餓,我去再叫些吃的。”白玉堂剛想往外走,展昭一把拽住他胳膊,嘴角挑起,笑嘻嘻說,“我只想吃麵,要吃雞蛋面。”

白玉堂無奈,“那我給你買雞蛋面。”

“不要買的那種。”展昭仗著自己生病提要求,要吃親手做的面。

白玉堂無奈但也沒轍,最後只好點了點頭,“好,我去做……”

“我也去。”展昭莫名很想看白玉堂做飯,就要裹著被子下床。

白玉堂瞪他一眼,“給我回去躺下!”

“我躺了一天了。”展昭圍著被褥,順便抱了小虎往外走,邊對白玉堂招手,“來來,餓死了。”

白玉堂沒辦法,被展昭拽到了廚房裡,伸手摸摸他額頭,果然已經退燒了,見展昭生龍活虎的,白玉堂隨口問了一句,“貓兒,你好了要不然你做吧?你做的好吃。”

“哎呀。”

話音一落,就見展昭找了廚房裡一張椅子坐下,捂著額頭“好暈……”

白玉堂無語,伸手摸他腦門,“明明燒退了。”

展昭笑嘻嘻,“還是暈。”

白玉堂只好挽起了袖子,走到一片狼藉的灶臺前邊,伸手進缸裡抓麵粉。

展昭覺著白玉堂為難的樣子太有意思了,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好久沒來了,開封府的廚房怎麼貌似和以前的不太一樣了呢?細細一打量,展昭驚出了一身汗來,廚房牆壁一半都焦黑了,滿地的麵粉,到處都是稻草和柴禾,醬油罈子料酒瓶子原本都應該是完整的啊,碎了一地,還有地上一片一片的白色,那些是鹽巴不成?

展昭越看越心驚,這要是廚房大娘突然回來了……那她還不得鬧翻天了。

“貓兒。”正這時候,白玉堂無奈回過頭看展昭,“你要不然回去躺會兒?”

“沒事,你忙你的,我看著。”展昭託著下巴笑眯眯看著,“玉堂,麵粉不用那麼多吧。”

白玉堂原本就不會弄這些個,身後還展昭看著,腦袋裡也跟麵粉一樣一片空白。展昭壞心眼地笑了起來,這笑聲終於招致白玉堂無比怨念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展昭哪兒還像有病的樣子,都生龍活虎了。

展昭自然是好了,像他這樣的身體,兩碗藥一下肚,再加上白玉堂那麼悉心照顧了兩天,好得都過頭了,這會兒他精神十足。

“玉堂,面裡不放個雞蛋?”展昭裹著被子架著腿,膝蓋上放著小虎,桌上還趴著大虎。

白玉堂回頭看他,“雞蛋不是煮麵的時候放的麼?”

展昭點點頭,“可是和麵的時候放一個,面更好吃。”

白玉堂沉默了一會兒,看了看麵粉,又想象了一下雞蛋,產生了一個疑問,要怎樣將兩樣東西放到一起?雞蛋不是會流出來的麼?

“說起來。”展昭往櫃子裡看了看,“沒雞蛋了啊。”

白玉堂無所謂地回答,“嗯,今早在外邊買了兩個。”

展昭沉默片刻,“你是說,你出去買了兩個雞蛋?”

“嗯。”白玉堂點頭,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你給了人家多少銀子啊?”

“一兩吧……”白玉堂搖頭示意不記得了。

展昭眼皮子抽了抽,“其實後院養著蘆花雞,要不要去摸一個來?”

白玉堂立馬臉色鐵青——雞窩?!

展昭笑站起來,“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

“別啊,我教你怎麼偷雞蛋。”展昭繼續壞心眼地拉著白玉堂往後遠走,大虎小虎興致勃勃跟著。

白玉堂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身後一大兩小三隻貓,面部表情十分相似。

一走到後院,白玉堂松了口氣,雞窩挺乾淨的,幾隻蘆花雞趴在一窩睡覺呢,一直大公雞睡在門口。這公雞名字叫大紅,因為有個大紅雞冠還有個大紅腮幫子,特別兇悍。這公雞養了好些年了,是開封府的打鳴雞,整個開封府的人它都認識。

大紅見有人來了,抬眼撩開眼皮子瞅了瞅,見是展昭白玉堂,也沒動彈,繼續眯著。

白玉堂輕輕咳嗽一聲,大紅擋著道路,怎麼走進去?

“唉。”展昭拽了拽白玉堂的袖子,指指雞窩,“母雞在裡邊呢。”

白玉堂略微遲疑了一下,朝雞窩裡看了看。

展昭蹲著對母雞的肚子指了指,“在肚皮底下。”

白玉堂猶豫了一下,抬腳走過去。

走到雞窩邊往裡看了看,母雞們還在睡覺,肚皮底下會有雞蛋?

正想伸手,身後一陣“惡風”不善,白玉堂趕緊一閃,只見大紅撲閃著翅膀竄過來了,脖頸毛炸著咯咯直嚷嚷,那些母雞也醒了,扯著脖子咯咯噠。

白玉堂趕緊退開,展昭眼疾手快,竄到雞窩邊伸手拿了兩個雞蛋出來,大紅看見了,蹦躂著就追。

大紅是給廚房大娘教好了的,誰偷雞蛋攆誰,這下可好,院子裡看門的大黃狗也驚動了,大虎小虎驚得竄上牆頭就跑了。

展昭一把拉起白玉堂,兩人衝出院子就關上門,院子裡一陣雞飛狗跳。

白玉堂見你興致勃勃的展昭,“不病啦?那面你做。”

展昭眨眨眼,將雞蛋塞進白玉堂手裡,裹著被子伸手扶額頭,“哎呀,暈……”

白玉堂氣得深吸一口氣,搖著頭,拽住犯“暈”的展昭,快步回廚房了。

按照展昭的“指導”,白玉堂切了青菜,還捏著鼻子拍了幾片大蒜,麵條倒是擀得很漂亮,畢竟內力深厚,只是拍了一身的白麵兒。

另外刀法也好,那切出來的面跟拉出來的龍鬚差不多,一溜一溜賊利落。

展昭教了幾遍,白玉堂畢竟聰明,有模有樣,就是分不清楚糖和鹽、料酒和酸醋。

等面要下鍋的時候,被展昭一把攔住了。

展昭可算知道剛才的面為什麼都是疙瘩湯了,“要等水開了才下面!”

白玉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水什麼樣子算開?”

“起泡了就差不多了。”

“多少泡?”

“多少……”

“一個還是兩個?”

……

沉默良久,展昭伸手,拿滿是麵粉的手揉白玉堂極俊的臉。

水開面下鍋,再加進雞蛋,撩上來加了作料後,和剛才的面糊糊不同,兩碗漂亮的雞蛋面就做好。

白玉堂拿著筷子,嘗了一口,嘴角微微地挑了挑。

展昭見他笑了,也端著麵碗呼嚕嚕吃起來,滿意點頭,“嗯,不錯。”

見白玉堂邊吃邊笑,展昭納悶,“那麼高興?”

白玉堂吃了口面,邊點頭,“嗯,我會煮麵了,以後可以養你了。”

展昭愣了半晌,再一次撲上去揉臉。

正邊鬧邊吃麵,兩人就聽廚房外頭一聲獅子吼,“我回來啦!小展和小白是不是回來啦?大娘特地早回來給你們做宵夜嘞!”

兩人一聽這熟悉又中氣十足的吼聲,驚得頭皮一炸——廚房大娘回來了!

對視了一眼,看了看杯盤狼藉一塌糊塗的廚房,兩人捧著麵碗站起來,“嗖”一聲就往後窗戶溜走了,臨走展昭還不忘提上大虎小虎。

剛一出廚房的院牆,就聽到慘叫一聲。

隨後,廚房大娘更加中氣十足的罵聲就傳來了,“哎呀!哪個天煞的把我的廚房拆了啊!來人啊!開封府鬧賊啦!雞蛋和麵粉都沒啦!油鹽醬醋都打翻了,這是要鬧大耗子呀?那些貓呢,那些貓怎麼不逮耗子啊!”

開封府的衙役們早知道展昭和白玉堂在廚房折騰了,都眯著不出聲,心說——可不就是貓慫恿的大耗子麼。

展昭和白玉堂捧著麵碗回屋,將面吃完了,面碗裝進一個盒子塞到床底下……

白玉堂拉開被子把展昭塞進去,對他眨眼,“明天把碗丟河裡,就毀屍滅跡了!”

展昭捏著他下巴認真點頭,“嗯,不過要先把你那一身麵粉洗掉!”

……

當晚,廚房大娘挨間屋子搜毀了廚房的小賊,白玉堂洗完了澡瀟瀟灑灑站在浴缸旁琢磨,這一浴缸的面糊糊,要怎樣毀屍滅跡比較好呢?

而展昭則是已經睡熟了,估計吃得開心了,睡著了嘴角還掛著個美滋滋的笑。夢裡,一隻漂亮的白耗子扛著根擀麵杖,得意地跟一隻小黑貓說,“我會煮麵了,以後可以養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章節數非常二==+

-------------------【04合夥試探】-------------------

第二天大早,白玉堂睡得迷糊的時候,就感覺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在拍他面頰。【]

微微皺眉,白玉堂昨晚忙了一宿,因為倒麵粉水的時候被廚房大娘抓住了,可憐白五爺英雄氣概瀟灑貴氣,抵不過廚房大娘的一聲獅子吼。展昭很不講義氣地睡著了就不醒,廚房大娘讓白玉堂將廚房恢復原樣,最後白玉堂只得讓衙役拿銀子找人,把廚房翻新一遍。

等他再躺下,天都快亮了,連著熬夜趕路,白玉堂躺下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喵~”喵嗚聲在耳邊響起,白玉堂翻了個身,又感覺有毛茸茸的東西蹭自己面頰。

白玉堂原本以為是小虎,抬手拍了一下,抓住毛茸茸一條尾巴。雖然睡迷糊了,但他還能分辨出來,小虎沒那麼粗的尾巴,大虎麼?

正糊里糊塗,就聽耳邊有人說話,“日上三竿啦,耗子,再不起來被貓吃了!”

白玉堂睜開眼一瞧,只見展昭抱著一隻肥肥的大花貓正看他呢,臉上帶笑,似乎心情極好。

白玉堂看著兩貓盯著自己看,伸手戳了那肥肥的大花貓肚子一下,貓尾巴一甩,又拍了他的臉……好胖!

白玉堂伸手摸展昭的額頭,“燒退了?”

“早就好了。”

“吃藥了沒?”

展昭指了指旁邊的茶碗,“一大早小玉給我煮的,已經喝過了。”

“人都回來啦。”白玉堂點點頭坐起來,見那大花貓肥啊,比大虎還肥,有些不解,“哪兒來的花貓?”

展昭神神秘秘地笑,“大虎的相公。”

白玉堂望天,“小虎它爹?”

“嗯。”展昭點頭,“原本在廚房大娘閨女家裡養的,這回閨女有了,就帶來開封府再跟大虎生兩胎,名字叫花狸狸,五歲。”

白玉堂覺得有些好笑,“你一大早抱著只胖貓做什麼?”

展昭盤腿坐下,捏著花狸狸的耳朵,“已經中午啦,還早,去不去太白居吃飯?“

“中午……”白玉堂感覺腿上一重,低頭看,那叫花狸狸的大肥貓坐他腿上了,再一次感慨這貓的肥碩,白玉堂邊穿衣服,“今天趙普他們會到了吧?”

“嗯,紫影他們早上剛到,現在進宮去了,貌似說我晚上皇上要設宴。”

“設什麼宴,迎接趙普?”白玉堂皺眉,“他倆那麼熟了。”

“說是給包大人他們接風,不過是八王爺提議的。”展昭對白玉堂眨眨眼。

白玉堂看了看他,“哦……是否趙琮要進開封做官了?”

“我剛才去門口轉了一圈,聽到不少訊息。”展昭從床頭拿了把梳子給白玉堂梳頭髮,邊說,“趙琮回來沒幾天,為人親和,特別是開封府包大人不在這陣子,八王爺代管開封,基本的案子都交給他辦了,據說趙琮秉公執法,行事妥當。”

白玉堂微微點了點頭,“的確是個聰明人,再加上他是八王家的孩子,應該口碑更好了。

“別動。”展昭按住白玉堂的腦袋,繼續梳頭,“而且近期似乎在流傳一個很詭異的說法。”

白玉堂回頭,“什麼?”

“不要動!”展昭將白玉堂的腦袋擺正,“說他和趙普不愧都是八王教出來的,都那麼有出息。”

白玉堂微微挑了挑眉。

“還有流傳說王室正宗應該在八王這一邊之類……當然都是私下講講的。”展昭給白玉堂梳好了頭髮,又坐回去包花貓,白玉堂起床洗漱。

“你怎麼看趙琮這人?”

“表面看不出來什麼。”展昭翻了花貓揉肚子,“要不是赭影說以前的事情,我可能會覺得他人還不錯吧。”

白玉堂洗了把臉,“那你覺得,人能改好麼?”

“按理來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是錯也分哪一種。”展昭捏著花貓兩個白色的爪子晃來晃去,“當時也許年少無知?”

“我不覺得他改好了。”白玉堂洗漱完了,走到床邊把花貓提起來丟到床上,拉了展昭,“走,吃飯去。”

太白居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非凡,展昭白玉堂一上樓,夥計小六就屁顛顛過來了,“呦,二位爺你們可回來了!”

展昭笑著在雅間坐了,問他,“這段時間開封怎麼樣?”

“唉,都一樣唄,也沒啥大事兒,不過沒有包大人在,總覺著不得勁。”夥計給展昭和白玉堂倒茶,邊問,“聽說邊關的事兒又叫九王爺擺平了,是不?”

展昭和白玉堂笑著點了點頭,也沒多說。

“嗨!有九王爺在就是穩妥啊!”小六笑嘻嘻道,“如今又出了個小王爺,越發好了。”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不解地看小六,“什麼小王爺?”

小六也有些意外,“小王爺趙琮啊,不都說他是九王爺的繼任麼?”

展昭差點笑噴了,“趙普還不到三十歲呢,什麼繼任啊?”

“不說趙琮小王爺也是文武全才,九王爺有心歸隱和公孫先生做神仙眷侶,趙家軍日後就歸趙琮小王爺帶領,他是最佳人選。”小六子抓著後腦勺,“好些人都那麼說啊。”

展昭和白玉堂都沒說話,不過兩人大致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這事情……是該說趙琮野心不小呢,還是該說有好事之徒無中生有?

小六何等的機靈,見兩人若有所思不說話了,就湊過來低聲問“該不會……滿不是那麼回事?”

白玉堂沒說話,繼續喝茶,展昭則是對小六說,“我們剛從邊關回來,具體不清楚。”

“哦……”小六心下有數,再不說這些了,跑去端菜。

等雅間的門關上,白玉堂和展昭對視了一眼。

“怎麼看?趙琮故意傳的流言?”

“死無對證的事情吧。”白玉堂淡淡一笑,“不過說到文武全才……”

展昭託著下巴笑,“你覺得他不夠文武全才?”

“會寫字也會打拳的人多得是,趙琮不會真傻到想搶趙普的位子吧?”白玉堂覺得好笑,“要搶也搶趙禎的不是?留著趙普幫忙打天下,那才是聰明的做法。”

“嘖嘖。”展昭拿筷子戳戳白玉堂,“就你精。”

白玉堂拿了他筷子,“小心為妙,姓趙的心眼都多,估計沒那麼簡單。【]”

展昭微微一挑眉,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樓下傳來了兩聲清晰響亮的“阿嚏!”

展昭和白玉堂探頭往外望,就聽一個清脆的聲音,“九九傷風了嗎?”

“小四子,我也打噴嚏了。”

“呼呼也傷風?”

展昭和白玉堂一挑眉——不會那麼巧吧?

果然,就見樓下一隊人馬,還有兩頂轎子,是包拯、趙普他們回來了。剛才打噴嚏的是趙普和趙虎。

小四子正坐在黑梟背上,趙普和公孫手拉著手走在旁邊,黑梟平日都瘋瘋癲癲的,唯獨小四子往它背上一坐,就會非常安靜溫順。

展昭隨手拿了顆花生米往下一丟。

簫良抬手一接,仰起臉,眾人相視一笑。

趙普伸手把小四子抱下來,“正好,餓的慌,好久沒吃太白居的小菜了。”

小四子下了地,歡歡喜喜跑進樓裡,衝上二樓,“喵喵、白白!”

其他人也風塵僕僕上了樓,顯然眾人也是急著趕回來的。龐太師上樓都要龐煜扶,嘴裡嘟囔,“哎呀哎呀,腿麻了,那轎子也太顛得慌了。話沒說完,從他身邊溜溜達達過的石頭踩了他一腳,疼得他直呲牙。

坐下吃飯,白玉堂第一件事情讓公孫看看展昭的情況。包拯一聽展昭病了也挺擔心。公孫給展昭把了脈後示意已經徹底沒事了,還誇了白玉堂兩句照顧得不錯,白玉堂又想起了昨晚上被他燒掉的廚房,不知道這會兒修好了沒,不然叫包青天看見,會不會判他故意放火打他板子?

“對了,皇上說沒說什麼事?”龐煜挺好奇的。

“嗯……”白玉堂和展昭對視了一眼,趙琮的事情先沒說,因為畢竟也沒什麼證據,還不知道趙普對他什麼看法,別多事。展昭將手諭拿出來給包拯看,“皇上給了這個,讓一切等大人回來後再談。”

“哦……”包拯開啟手諭,也是吃了一驚,“皇陵被盜?”

“嚯。”龐吉伸長了脖子看包拯手裡的聖諭,“先皇節儉,墳墓之中也沒太多值錢物件吧?”

眾人都看趙普,趙普端著飯碗正吃飯呢,見眾人看他,搖頭,“我不知道啊,八哥比較清楚,不過好似是沒啥東西,要不然我寫信回去問問我娘。”

展昭和白玉堂也不再多說什麼了,這會兒,窗戶外頭赭影和紫影來了,一大早展昭跟他們約好了,他們從皇宮回來,就在太白居見面。

“王爺?!”赭影一愣,“你們那麼快回來了?”

趙普點頭,問,“宮裡咋樣?”

“沒什麼事,皇上還有太后和各位嬪妃都無恙。”赭影神色如常坐下吃飯,身旁紫影卻是撅個嘴,憤憤坐下似乎肚子裡帶氣。

公孫看見了,知道紫影小孩子心性不會藏著掖著,有什麼不高興就擺在臉上,便給他夾菜,問他,“怎麼了?又和赭影吵架啦?”

“咳咳。”赭影趕緊擺手,“不關我的事。”

紫影扁著嘴抬頭看了一旁正給簫良剝個蝦,邊嚼著小四子遞到嘴邊的煎餃的趙普一眼,嘆了口氣。

趙普抬頭,不解,“怎麼了?”

紫影張了張嘴,下邊赭影掐了他一把,紫影把到嘴邊的話都咽回去了,捧著飯碗不滿地吃飯,一副沒什麼食慾的樣子。

白玉堂和展昭大概猜到了些原因,可能跟趙普有關,更有可能跟趙琮有關係。

趙普見紫影鬧脾氣不說話,搔搔頭,“趙禎給你氣受啦?”

“才不是。”紫影撇嘴,“另外一個姓趙的。”

“八哥?”好普更納悶。

“當然不是。”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下意識都看正狼吞虎嚥吃飯的趙虎,趙虎驚得趕緊擺手,紫影昨晚上離開那會兒他們還一塊兒喝酒呢,自己沒招惹他。

“還有一個。”紫影賭氣嘟囔了一句。

赭影給他夾了個雞腿讓他別說了趕緊吃飯。

展昭和白玉堂自然是心知肚明,這麼說,惹惱了紫影的是趙琮?

趙普偶爾糊塗可不是個傻的,大概也猜到了些,給一旁憂心忡忡的公孫夾了菜,“吃飯。”

公孫端著飯碗看展昭,那眼神——你們知道些什麼麼?

展昭和白玉堂都下意識地低頭吃菜,伸手輕輕敲了敲桌面,這一招開封府的人經常用,表示——一會兒再說。

公孫眉頭就皺了起來,果然針對趙普的事情還沒完麼。

等眾人飯罷回了開封,就有宮裡太監來傳旨,說是皇上請九王爺、包大人還有龐太師進宮去一趟,三人洗漱一下換了朝服,進宮去了。

等人一走,公孫一把抓住展昭白玉堂,問出了什麼事。

兩人將關於趙琮的事情說了一下,這幾天展昭這麼巧生病,所以並沒有太多地去打聽。

這也夠公孫不開心的了,他讓小四子將悶悶不樂的紫影抓了過來,問他緣由。

紫影不滿地說,“我和赭影出宮的時候碰著趙琮那廝了,跩得二五八萬的,得瑟不死他,氣死我了!”

展昭和白玉堂不太明白——跩?趙琮不是十分謙卑麼?

“趙琮也帶了幾個影衛。”赭影道,“而且都蒙著面打扮得和我們差不多,只是胳膊上纏著八王府的家徽,功夫看起來還都不錯,應該是江湖人。”

展昭和白玉堂點頭,那天他們倒是也注意到了,趙琮身邊跟著幾個功夫不差的黑衣人,當時他倆都沒怎麼注意,不過這麼一想——真的和影衛們的打扮很相似啊。

“趙琮那晚上救駕有功,皇上今晚也準備封賞他。”紫影悶悶不樂,“他剛才跟我媽說想從軍,還說勤學了兵書想打仗什麼的。說以後有什麼簡單的事情,王爺可以差使他做,不用凡事親力親為,唱得跟歌謠兒似的那麼好聽,講得他多崇拜王爺似的,誰不知道他心裡頭打什麼算盤呢。”

展昭和白玉堂都無奈笑了笑,影衛們護趙普心切,尤其紫影和趙普感情頗深,對趙琮有猜忌也是正常。

“可是趙琮的話完全沒有任何破綻。”展昭道,“總不能不準他為國效力吧?會不會是想多了?”

“才不會。”紫影小聲說,“這小子肯定是個壞人!”

展昭和白玉堂同事問,“為什麼這麼肯定?”

紫影一指自己的腦門,正色道,“直覺!”

展昭和白玉堂哭笑不得。

“那你覺得呢?”白玉堂轉臉看赭影,“趙琮是有野心呢,還是改邪歸正了?”

“我從來不覺得人能改邪歸正。”赭影淡淡道。

一旁小四子有異議,“那小小胖就改好了!”

龐煜尷尬地摸了摸腦袋,小四子也知道以前自己很壞啊。

“呵。”紫影嗤笑了一聲,捏了小四子的腮幫子一把,“你啊,見過什麼壞人啊。”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公孫輕輕地點了點頭,“的確,壞人分很多種,人會變化也有很多理由,但變壞和改好的前提是有好的本性。可也有些人是天生就壞的,或者說,根本不是善與惡、好與壞的問題,而是選擇了完全不一樣的生存方式,有完全不一樣的,考慮事情的方法。

展昭和白玉堂都明白自己的那種不安感覺是怎麼回事,兩人長年混跡江湖,好人壞人見太多了,之所以對趙琮有一份提防,完全是憑藉著那份感覺。

正在眾人心中感慨之時,門口衙役來稟報,說八王爺來了。

公孫等人一愣。

“哎呀,大人不在。”展昭站了起來,那就只能他去招待了,公孫跟他一起往外走,小四子一聽能見到小八子,也歡歡喜喜跟了出去,進屋的卻是兩個人。

八王爺臉上帶著笑容,似乎春風得意,一進門就喊,“澤嵐?老包!”

展昭迎出去對他笑,說包大人和九王爺進宮去了,他可沒說是趙禎派人來請的。

“哎呀,那我來早了。”八王爺有些沮喪,他身後站著一個年輕人,展昭和白玉堂認識,正是趙琮。

“那可惜了,我還以為能碰著皇叔。“趙琮嘆了口氣,很多年沒見了,還有大名鼎鼎的包大人。”

公孫往客廳迎眾人,“王爺坐下等一會兒吧,他們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好好!”八王笑著往裡走,邊伸手抱小四子,還給趙琮介紹,“琮兒,這位是公孫先生。”

趙琮自然知道趙普和公孫的關係,殷� ��備至說話卻很有分寸,公孫也不動聲色,笑臉迎人。

展昭和白玉堂默默對視了一眼,公孫這人吧,平日都是冷著臉的,只對兩種人笑,一種是關係很好,他信任的人,另外一種則是外人,他加著提防的那種。顯然,事關趙普安危,他可能是想趁此機會,試一試趙琮。

展昭跟在後頭往裡走,見白玉堂也在一旁,似乎是在留意四周圍——趙琮,的確是帶著影衛來的啊。

八王爺一派輕鬆,進客廳坐下後跟小四子閒聊,趙琮也過來逗,“這是皇兄的兒子麼?”

公孫點點頭,“嗯,大名叫公孫槿,小名叫小四子。”

“哦,槿兒啊。”趙琮笑著捏了捏小四子的臉,小四子原本笑眯眯的臉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擺了擺手,“不行吶,蟲蟲叫我小四子,槿兒只有一個人可以叫的。”說完,臉皮子又紅了幾分。

簫良也尷尬地低頭站在一旁,耳朵緋紅,槿兒真好吶!

“是麼?”趙琮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些微收起了些,但很快笑得越發和藹,“小四子,跟皇兄感情很好啊。”

一直留意他神情的公孫,心中“咯噔”了一下,紫影和赭影討厭趙琮是有理由的。此時趙琮雖然臉上帶笑,但眼睛裡隱約有些怒意,顯然,剛才小四子那句‘蟲蟲’讓他很不開心。

但最奇妙的是……看出這一點的,不止是公孫一個。

小四子睜大了眼睛看著趙琮,最後往八王身邊縮了縮,捏著手指頭看別處了。公孫心中想笑,自從來了開封,小四子很久沒露出這種神情了。進了開封府後,大家都寵愛他,所以他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願意和大人說話了。以前在家鄉的時候,因為小四子呆呆的很容易說錯話,有些人都會不高興,於是他對人的情緒變化非常敏感。一般來說,大人不高興了,就好似以前那些親戚們,都會對他很兇,所以他知道這個人不高興了,就幹勁別說話了。

八王爺沒察覺到,只是捏著小四子的胳膊,“往西邊一趟受了不少苦吧?看著怎麼沒有去的時候圓了?

小四子還是很喜歡八王爺的,笑眯眯伸出一根手指頭,很高興地說,“瘦了一斤!”

“那怎麼行?!”八王立刻一臉不滿,“澤嵐也不把你喂回來啊?我一會兒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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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子咯咯笑,公孫適時地將他從八王爺手裡接了過來,放在地上,“你不說要給小玉她們送西域帶來的禮物去麼?”

“哦,對!”小四子想起來了,拉著簫良的手就跑,出院子的時候,簫良回頭看了趙琮一眼。

趙琮一愣,這小孩兒,眼神犀利堅毅,帶著一種這個年紀小孩兒不應愛有的煞氣。再看他年紀輕輕似乎功夫不錯,樣貌出眾又不喜廢話,讓他想起了小時候的趙普。

“剛才另一個孩子是誰啊?”趙琮問八王爺。

“哦,那是小良子,小孩兒不錯吧?”八王爺喝著茶笑呵呵說,“那是澤嵐的得意門生,功夫好極了,性子和澤嵐也像,遲早有大出息。我看澤嵐再過幾十年以後歸隱了,趙家軍也不怕群龍無首,小良子到時候就獨當一面了。”

展昭和白玉堂相視,微微一挑眉——說句不恭敬的話,八王也夠二的,看趙琮此時臉上雖然笑著點頭,眼裡可有些不怎麼自在,果然,還是有野心的麼?只是此人的情緒變化只有那麼一瞬間閃過眼底,很快就遮掩過去,心機深沉,不容小視啊。

但有一點也讓公孫比較放心,八王爺似乎並不知道趙琮的心思,希望趙琮這次只是小打小鬧,不然的話,最傷心的還是八王,和柴郡主。

眾人已經證實了之前對趙琮的猜疑不止是猜疑,以後要對他嚴加提防,於是也就有一句每一句地扯些閒話。

趙琮坐在八王身邊聽著他和公孫聊起了字帖和書法,展昭可是坐不住了。白玉堂剛才抽了個空就溜走了,這會兒指不定在廚房和小四子他們吃好吃的呢。

“展兄。”這時,趙琮突然叫了展昭一聲,“不如,帶我參觀一下開封府,如何?”

“哦,那好那好,你們年輕人多親近親近。”八王爺見趙琮等著無聊,就往外攆他,他也想趙琮能跟展昭成為好友,人伴賢良品自高麼!

展昭雖然不怎麼情願,但總不能說不好,只好帶著趙琮往外走。

“我以前一直以為開封府森羅寶殿似的,沒想到這麼清幽的庭院。”趙琮邊走邊張望。

“那是說的公堂,其實公堂也不嚇人。”展昭帶他去看了看,又往後,到了別院轉了個圈,去侍衛房轉了轉……

“真沒想到,開封府那麼大,一點都不輸給王府。”趙琮臉上倒是露出一些天真來,展昭笑了笑,沒說話,因為難辨真假。

“我小時候總覺得王府是個迷宮,都沒逛全過,不過這次回來看看也沒多大,倒是爹孃蒼老了不少。”趙琮聲音挺低,似乎有些傷感。

展昭伸手輕輕摸了摸耳朵,是他多心麼?趙琮是否是暗示自己,他很小就離開了王府,剛剛回來,但是對八王和柴郡主他卻並不記恨,反而因為沒在身邊盡孝而遺憾……這算動之以情?

兩人經過灶房的時候,就聽到裡頭一陣笑聲傳出來。

展昭眼皮子挑了挑,是小四子在笑,指不定那群丫鬟又逗他玩兒了。

探頭往院門裡看,只見包延帶著小四子、小良子,還有幾個在開封府私塾裡頭唸書的小孩兒們,正跟龐煜玩老鷹捉小雞呢。一群丫鬟在一旁繡花聊天,廚房大娘在灶房裡研究新的菜式。白玉堂也在,在院裡那棵梨花樹下的藤榻上坐著,看一份卷宗,膝蓋上趴著小虎,腳邊是大虎和花狸狸。

“這麼熱鬧?”趙琮驚訝地問展昭,“開封府為什麼有那麼多小孩兒?”

“大多是衙役們的孩子,後頭有私塾。”展昭輕描淡寫地回答。

龐煜追著包延身後那一群小尾巴,可是每次都不能順利抓到,不是被包延發現了,就是被小良子擋下了,要不然就是被石頭剪子擋住去路,最後氣得他跺腳,“小饅頭,你耍賴,母雞只有翅膀,不用爪狸絆我!”

“你才耍賴呢!”包延就是不讓龐煜得逞,“老鷹都飛著的,你飛一個看看!”

一群小孩兒在他身後笑。

“這兩人是……”龐煜對包延和龐煜有點好奇。

這時候,院子裡的眾人也注意到門口的展昭和趙琮了,都停了下來。

展昭走進去,白玉堂抬了抬頭,見趙琮也跟著,繼續低頭翻書。

“這是包二公子,包延。這位是小侯爺龐煜。”展昭給一一介紹,“這是小王爺趙琮。”

包延和龐煜都打了個愣神——哦,這就是那趙琮啊!是善是惡,得想法子試試他啊。

趙琮也萬沒想到,包延和龐煜這麼大的人了,一個不去考功名一個不去爭權奪利,在這裡陪一群小孩兒玩什麼老鷹逮小雞?他心中暗笑——看來名門之後,也是後繼無人了。

包延看不出什麼不妥,拿著帕子給身後一群跑得滿頭大汗的小孩兒擦臉,丫鬟們從廚房拿出大娘剛剛煮好的紅豆湯哄小孩兒們吃,院子裡嘰嘰喳喳的特別吵鬧。

趙琮微微皺眉,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當然了,也是瞬間斂去的。展昭到白玉堂身邊坐下,將小虎接過來,兩人心中都有些明白趙琮的性格了。童言無忌,從他跟小四子生氣這一點,看得出趙琮心胸狹窄,可能是個記仇的人。而再看他討厭小孩子這一點,可見此人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和善。

“唉,我說小王爺。”龐煜嬉皮笑臉一搭趙琮的肩膀,“推牌九不?”

趙琮一愣,展昭和白玉堂低頭喝茶,直接無視掉。

“晚上要不要去喝花酒?”龐煜嘿嘿直樂,“你不好久沒來開封了麼?小爺帶你玩到天亮怎麼樣,見識見識這花花世界……哎呀!”

龐煜話沒說完,見身後包延一掌拍了腦門,“花你個頭啊!”

“死饅頭,你又打我!”

包延白了他一眼,對趙琮拱拱手,“小王爺,別聽他胡說八道,他這個人自己不學無術沒上進心,還以為全天下都跟他一樣是閒人,整天吃喝玩樂。”

龐煜摸著腦袋,“那他應該也很閒麼,又沒有什麼事情做,出去玩玩怎麼了。”

趙琮微微笑了笑,雖然笑得有些僵硬,“小侯爺快饒了我吧,我不太玩得來那些個。”

“那你喜歡啥?”龐吉撇撇嘴,“我還當你跟趙普是叔侄好歹性子差不多呢,啊,敢情是個文生,對了,你這會兒在哪發財呢?”

包延踹了龐煜一腳,“你看看你,哪裡像個好人說話的樣子,教你多念點書!”

龐煜撇個大嘴,“就看不上你個書生。”

“你……”

龐煜機靈地躲開了包延砸過來的拳頭,一搭趙琮的肩頭,笑著道,“唉,你若是沒地方做官?不如我讓爹在翰林院給你弄一個位子?那地方工作閒得慌,俸祿還厚。”

趙琮嘴角微微動了動,一拱手,“多謝小侯爺美意,但是……”

“唉,客氣什麼。”龐煜大大咧咧一擺手,“小爺有的是門路,就知道八王爺肯定看你看得緊,抱在我身上,保管給你找個不用幹活還有銀子拿的肥缺!”

趙琮忽然哈哈大笑,拍著龐煜的肩膀,“小侯爺太客氣了,這翰林院我可進不去……”

話沒說完,八王府的官家找來了,“小王爺,九王爺回來啦。”

“哦?!”趙琮一喜,趕緊脫身,別過眾人往外走,身後龐煜和包延還鬥嘴了,包延說龐煜沒出息,龐煜說包延假正經。趙琮出門的那一瞬間,臉色沉了下來,快步離去。

等人走了,包延和龐煜也不吵架了,龐煜雙手叉著腰問包延,“怎麼看?”

“這貨心裡有鬼。”

“你不是書生麼!”龐煜睜大了眼睛看包延,“說話斯文點不行啊!”

包延挑挑眉,回頭,就看到一群小孩仰著臉捧著紅豆湯,驚訝地看著兩人,剛才還以為吵架呢,怎麼一下子就和好了哦?

包延挽起袖子問,“還來不來?!”

“來!”小孩們歡歡喜喜吃了紅豆湯,接著玩。

一旁樹下的展昭和白玉堂一臉敬佩——真行啊!簡直合作無間。

白玉堂將都爬到自己身上的三隻貓提起來挨個兒放在桌上,霎時覺得身輕如燕,站起來對展昭道,“走,我們去外邊看看情況。”

展昭卻是拉住他,略帶狡黠地眨眨眼,“我想到個,更好的地方!”

-------------------【05琉璃巧遇】-------------------

趙普和包拯、龐吉一起進了皇宮,趙禎問了邊關的情況之後,拉著趙普到屏風後面,私下聊了幾句。【]

龐吉和包拯豎著耳朵努力也沒聽到一句半句的,急得抓耳撓腮。

沒一會兒,趙普走了出來,似乎有些摸不著頭腦,龐吉用胳膊肘碰碰包拯,“唉,你問問。”

包拯一挑眉,“要去自己去。”

兩人正爭吵,身後趙禎咳嗽了一聲,兩人趕緊噤聲,覺得有些失態。恭恭敬敬給趙禎行了個禮,跟著趙普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趙禎輕輕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也斂去了,伸手撫著眉心。

“皇上。”陳班班給趙禎端來人參茶,“莫憂心,您這幾天都沒好好吃東西。”

趙禎笑了笑,“朕與九叔那麼多年聯手克敵,每次都可以遇難成祥,但是這次有些不同啊。”

趙禎站起來,背著手走到窗邊,“有時候,還真不是帝王無情,而是別人不領情……”

趙普出宮後翻身上馬,趕回開封府,包拯和龐吉坐著轎子走在後頭。包拯還嫌棄呢,“我說你這胖子不回太師府,怎麼老跟著我?”

龐吉挑著簾子白他,“我看兒子去不行啊?”

包拯不信任地看他。

龐吉嘿嘿一樂,摸了摸下巴,“今日必有好戲,不看不行啊。”

包拯搖頭,這老狐狸。

趙普下了馬後,進開封府一眼瞧見了捧著蜂蜜罐子往後院走的小玉。

“王爺回來啦!”小玉樂呵呵跟趙普打招呼。

“嗯,我家公孫呢?”趙普一如既往的好心情,還伸手撈了一把蜂蜜吃,點頭,“嗯,好東西,一會兒給那群小孩兒弄個蜂蜜糖糕吃。”

“嗯,大娘也這麼說。”小玉笑眯眯,“先生在裡邊會客哩。”

趙普微微一愣,“什麼客人?”

“八王爺,還有……”

“九叔。”

趙普和小玉正說話,就聽有人喊了一嗓子,抬頭,只見從後院快步走出來了一個人,年紀不大,一身的華服,樣貌麼……

趙普認了一下,驚訝,“趙琮?”

“九叔,多年不見了。”趙琮跑出去,就要給趙普行大禮,趙普趕緊伸手扶了他一把,“你回開封府了?”

隨後跟出來的,還有不少人。

從正殿走出來的公孫他們、從後院出來的展昭等人,還有後頭進來的龐煜和包拯。讓眾人萬萬沒料到的是,趙普怎麼就那麼吃驚呢?

眾人一想,也是啊——在去邊關的時候,趙琮的事情誰都沒提起,龐太師也就是背地裡跟他們說了說。到了開封之後,白玉堂和展昭第一個碰到趙琮,也沒跟趙普提起,到最後就是剛才趙普進宮了。原本以為趙禎必然會跟他說吧,可如今看趙普那一臉驚訝,莫非趙禎也沒跟他提起?那可怪了,趙禎叫他進宮幹嘛去了?

趙琮也有些驚訝,神情總之有些變化,也看不出什麼意思,都在瞬息間。

龐吉對包拯一挑眉——什麼情況。

包拯摸著下巴也是沉思狀,最後笑了笑,對龐吉一挑大拇指,那意思——皇上越來越高幹了。

龐吉見包拯對自己挑大拇指,樂呵呵地拍了拍胖肚子,得瑟,“老包,你總算知道老夫的好處了啊!”

包拯嘴角抽了抽,手腕子一番,大拇指朝下,接著對他晃,氣得龐吉磨牙。

趙普好幾年沒看見趙琮了,記憶當中那還是個小孩兒,後來一直打仗,上回也沒看見他,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好小子,長那麼大啦。”

趙琮也高興,“九叔你才比我大幾歲,別賣老。”

這會兒,八王也出來了,“澤嵐,邊關的事情都了了?”

“嗯,放心吧八哥。”趙普點頭,見八王爺氣色很好,也松了口氣。

展昭輕輕一拽白玉堂的衣服——不對啊,剛才吃飯的時候,紫影賭氣,算是提到趙琮了!

白玉堂皺眉——沒明說吧……以趙普的神經,也可能沒注意?

兩人想到這裡,又對視——還是裝的?也裝的太像那麼回事了吧?

趙普伸手把跟簫良跑出來的小四子抱起來,到公孫身邊,“唉,書呆,皇上剛才跟我說龐妃好像又有了,要你今晚給去診脈呢。”

“啥?!”

這回驚訝的可是龐吉,龐太師都快蹦起來了,“真的啊?王爺你別騙老夫啊,上次也說有了結果查出來是胃病,害老夫白開心一場。”

趙普一笑,指了指耳朵,“太師你剛才沒聽見啊?皇上帶我進屏風後邊說的,我看你跟包相在外頭豎著耳朵,還以為聽著了。【]”

龐吉和包拯一愣,都拍腿,叫皇上擺了一道,敢情趙禎不是試趙普呢,是在試他倆。

龐吉也顧不得追究了,管他什麼趙琮不趙琮,拉了樂顛顛的龐煜,進宮看閨女去了。

眾人進屋子坐下繼續談話,很快人都走了,就剩下院子裡展昭和白玉堂。

展昭抱著劍,問白玉堂,“唉,你覺得……”

白玉堂搖了搖頭,“趙普那人,他若是想藏著誰也看不透,估計……”

展昭點頭,“嗯,我也覺得應該只有公孫知道。”

“對了,你剛才說去哪兒?”白玉堂見都沒人了,就問展昭。

“去買古董。”展昭莫名回了一句,樂呵呵拉著他往外走了。

“古董……”白玉堂皺眉,“你這話可別在我師父面前說。”

“是咱師父。”展昭笑眯眯,笑得白玉堂心情莫名好了一大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