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軍全線潰敗，習古乃靠著阿勒根沒都魯發起自殺式的掩護，總算是逃出了戰場。
在逃回大營後，習古乃只是稍作收拾，還來不及焚燬輜重，就丟棄了兵仗輜重，慌不擇路朝北面的青石山逃竄。
建炎二年二月初八，第一次蓋州之戰落下帷幕，號稱“滿萬不可敵”的金國鐵騎，在蓋州城下遭遇第一次重大失利。
日過晌午，正午的陽光，潑撒在原野上，血腥味瀰漫在鹹溼的空氣中久久不能散去，刺眼的黃光夾雜著一抹驚心的緋紅，一如那戰場數千人的赤血，妖嬈，而又美豔。
微潤的泥土被血侵染，鮮血肆無忌憚的流淌，偶爾傳來幾聲鳥雀的哀鳴，屍橫遍野，一眼望去便是觸目驚心。
大地上到處都是丟棄的兵刃盔甲，撕爛了的旗幟東倒西歪的插在地上，偶有無主的戰馬發出幾聲嘶鳴聲，濃烈的血腥味、嗆人的硝煙味和被火灼烤的焦糊味，引來許多海鳥自遼海掠來，在戰場上空盤旋。
踏馬走在走戰場上，朱雲聞著空氣瀰漫的血腥味，掃視四周，輔兵們在戰兵的帶領下，打掃戰場，收撿起兵器箭矢，牽走戰馬，刺死倒地呻吟的傷者，將屍體上的盔甲剝下來，再摸索一番，拿走金銀，銅錢，首飾等一切值錢有用的物什。最後仔細觀察頭上髮型，又手起刀落，一刀砍下腦袋，丟進籮筐中。
“走！快走！！！”
時不時有一隊左衽髡發的俘虜從各處走來，這些人穿著金軍的服飾，被人用一根繩子穿成了一串，旁邊還有幾個凶神惡煞般的輔兵吆喝著驅趕他們。
“一將功成萬骨枯。”
朱雲在心中反覆默唸著這句話，如今自己置身於血流成河的戰場，突然覺得這句話這尼瑪的貼切。
古往今來的名將，哪個不是在累累的屍骸中鑄就威名？
朱雲想回家，就必然踩著一條以鮮血與屍骸鋪築的道路。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踩在腳下的鮮血與屍骸，儘量源自蠻族而非華夏子民。
“今日方知‘有制之兵，無能之將，不可以敗’。”
揮手趕走眼前嗡嗡亂飛的蒼蠅，朱雲回憶著自己指揮的第一場萬人會戰。
自己在指揮層面，全程幾乎沒有什麼亮點，基本上打仗就是按照參謀部的推演，按部就班的指揮部隊，直接A上去就完事了。
全程打了一個多小時，可以稱得上是摧枯拉朽，並沒有出現任何自古以來，人民群眾喜聞樂見，暗合英雄史觀的英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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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氣？呵呵”
接過吳大威呈上的一面閃亮亮的銀牌，看著一個個由橫、點、撇、捺等構成的古怪文字，朱雲隨手又把銀牌丟給了吳大威，眼中掠過一抹不屑。
“老子不需要。”
也許是因為自身專業的緣故，對於某些歷史網文的那種英雄主義打雞血的路子，朱雲是不屑一顧的。
英雄氣有用嗎？
宗澤三呼過河，也只是英雄氣短而已，無力改變他所面對的困局。
英雄氣救不了國，就像《出師表》不能幫諸葛村夫丞相光復九都，岳飛也不是靠一首《滿江紅》就能北伐。
《晚明》作為明穿網文的天花板，裡面的雞血一點都不少，然而戰爭結果基本是摧枯拉朽，沒有那種雙方棋逢對手僵持不下，最後靠英雄爆發險勝的無聊劇情。
打仗靠的不是雞血，也不是比拼誰的演講水平高，更不是奧公公那種撒狗血一句“我帶你們去死”就把人感染的熱血沸騰，讓人看了感覺蕩氣迴腸意猶未盡之類的英雄氣！
真正拼的是部隊組織度，紀律和裝備。
朱雲一直覺得自己的軍事定位，是“諸葛亮”式的指揮官。
不是《三國演義》裡面那個神機妙算，裝神弄鬼，喜歡搞錦囊妙計、猜心思、玩話術的小聰明的軍師。
正史裡的諸葛亮，作為三國時代唯一能與曹操抗衡的軍事家，“治戎為長，奇謀為短”，打仗也是唯訓練論和唯武器論，直接A上去就完事了。
司馬懿和諸葛亮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正面交鋒，被正面錘的落花流水，送了個“甲首三千”後，司馬懿就避戰不出，躲在營寨裡和諸葛亮耗。
朱元這種半路出家的指揮官，雖然指揮經驗和操作能力，不如習古乃這個打了老仗的老狐狸，但是他就是仗著自己部隊組織度高，盔甲厚，火器威力兇猛，就不搞什麼花裡花哨的，直接A過去，上來就是幹！
直接一波平推了你。
“打完這仗，今年也能消停一下了。”
想起自己的大後方蘇復二州，朱雲勒住韁繩，調轉馬頭，徑直朝著蓋州的城門走去。
“也該回後方視察了。”
……
劉吉和同袍站在城頭上，望著源源不斷被押著驅趕走進俘虜，這些俘虜有漢人，渤海人，甚至連腦後垂著兩條細小髮辮的女真人，無不是面如死灰，耷拉著腦袋，任由打罵。
“直娘賊，這才一個時辰不到，金狗就落荒而逃！”一個遼南本地的勤務兵咋舌道。
“女真狗往日兇悍，在咱們山海軍面前，就是不堪一擊。”另一個勤務兵滿臉贊同。
“那鳥銃好生厲害，那金狗的硬軍，聽說還叫什麼鐵浮屠，刀槍不入。嘿嘿，剛才你們都瞧見了，一銃打過去，就倒地不起了。”
“俺曾聽大隊長說鳥銃之一出，小兒婦孺持之，亦一發而斃大將。今日觀此一戰，果不其然，真乃利器也！”
“依俺看，還是那勞什子大炮最厲害，一炮打出去，聲響動靜就好似老天爺打雷，凡被打中者也是無不立碎。”
……
身邊的同袍七嘴八舌的議論著，他們今天都在城頭觀戰，目睹了往日威震遼東，不可一世的女真鐵騎，被山海軍給打成狗，自然對他這些本地土著觸動不小。
劉吉卻是一言不發，默默走下城頭，他雖面色如常，然瞳孔微震，內心掀起滔天巨浪。
果然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