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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 狗殺才!

灰濛濛的天空下,整個登州籠罩在雨霧中,透露著一片死寂的陰鬱氣息。

趙多福獨自倚在窗邊,望著雨霧暮靄之中的天際,眼睛黯淡得沒有一絲神采,任由瀟瀟冷雨從窗外飄進來。

一陣冷風吹過,窗外的晴雨娘瓷風鈴隨風搖動,泠泠有聲,頰邊的幾縷髮絲也被拂起,令她唇角一顫,緩緩垂下頭,娥眉輕蹙,攏了一縷柔美,眷著一抹哀愁。

這位流寓在登州的柔福帝姬,每每回想起自己這半年來的經歷,心中難免哀嘆自己命運多舛。

那個寒冬,國破家亡,大宋的金枝玉葉一夕間淪為亡國奴,被自己的大哥以一千錠黃金的抵給金人作為戰爭賠款。

在金營中,她和眾多姐妹猶如在東京城甜水巷賣笑的青樓女子一般,為了苟活下去,不得不強顏歡笑,曲意逢迎。

自己這個亡國公主也被金人當做一件頭銜高貴的戰利品,一路押往北國,獻給那位傳說是太祖趙匡胤轉世的金國郎主。

已經痛到麻木,以為自己將會在冰天雪地的北國,渾渾噩噩的渡過她無法想象的一生,卻沒想到走出關外,在海雲寺的佛像前跪拜祈願後,自己和一眾落難的姐妹,后妃,宮人竟被一支非宋亦非金的陌生軍兵解救了出來。

那個自稱“僑居海外”的青年將軍,更是禮貌的告知她們這些落難女子可以乘船渡海,重回故國。

那一天,重獲新生的她從未如此虔誠的在佛祖面前跪拜。

也許就像韋太后說的那樣,是她們在佛祖面前的虔誠叩拜和祈願,得以令佛祖顯靈,庇佑了她們。

在海上航行的那五日,從未出海的她受不了海上的顛簸,雖然沒少嘔吐暈船,整日憔悴不堪。但是一想到大海另一邊是故國,硬是咬咬牙堅持了下來,最終撐到踏上故國土地的那一日。

領略著蓬萊仙境的風光,踏足蘇學士曾賦詩論道的蓬萊閣,重回故國的趙多福,彷彿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公主。

而那位從海外歸來,疑似和嫂嫂數百年前是一家,將她帶出魔窟並一路護送回故國的青年,她心存感激的同時,沉寂許久的芳心再次跳動起來。

年輕有為,能文能武,風度翩翩,氣質儒雅,文質彬彬,能出口成章……對於很多情竇初開的少女,這樣一位將她們帶出魔窟的青年,難免讓人春心萌動。

而趙多福和他第一次見面的地點,的確是頗為……曖昧。

趙多福曾以為自己會如幾位已出降的姐姐那樣,被自己的爹爹下嫁給某個朝廷大員,開國勳貴或是外戚家子弟,也曾經憧憬過自己的夫婿會是如三哥趙楷那般溫文爾雅,詩文傑出的青年才俊。

經歷過亡國之恥,好不容易脫險的趙多福,又覺得光是有顏值和才華是不夠的,還要能護她的安危。

就像她的那位九哥,如今的建炎天子,自幼便勤練武藝,才十六歲的時候便能夠開弓一石五斗,騎射在諸位皇子中亦是一流,直逼宮中禁軍。

巧好那位朱將軍英武不凡,沒有她以前見過那些風流才子的文弱,卻又不魯莽,自帶文人雅士的才華,談吐儒雅,風度翩翩,雖是武將,卻又有讀書人的風華。

趙多福甚至幻想著有朝一日,自己頭戴九翬四鳳冠,身穿繡長尾山雞、淺紅色袖子的嫁衣,坐上轎子,會有一個身穿官袍的青年騎著駿馬走在她的前面。

這樣美好的幻想,卻在那日朱雲撕下他“偽善”的面具後,戛然而止了。

光天化日之下,在大宋的國土上行忤逆犯上之舉,無視皇室尊嚴,擅殺朝廷大將,當著天使和登州官員的面,強扣皇室宗親作為人質,向官家索要大筆錢糧。

這突如其來的畫風轉變,讓趙多福一時間無法接受。

自己心中的如意郎君,那溫文儒雅的外表下,卻是一個囂張跋扈,唯利是從,從未將官家和皇室放眼裡的軍閥頭子!!!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呵呵”

雨滴飄落在清麗的面容上,趙多福呆呆的望著窗外的雨霧朦朧,和被烏雲籠罩的天空,雙目微合,一字一句念出詩句,又悽然一笑。

那日,趙多福相邀朱雲一同去蓬萊閣遊歷訪古,被朱雲以事務纏身為藉口婉拒後,作為補償而留給她的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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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詩起先在趙多福看來端的是好詩,現在卻只覺字字句句都是傷心,自己當初真的是看走眼了,那個她曾青睞有加的青年,根本不是良善之輩。

那句“要怪就怪你生在帝王家”,更是對她身為公主,恣意過、落魄過、屈辱過的一生的無情嘲諷,每每想起都讓她恨到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好吧,朱雲在這位柔福帝姬心中原本的高大形象,已經徹底崩塌了。

一聲哀怨輕嘆中,對未來茫然不知的趙多福,伸手將窗戶關好,正想著自己是不是該繼續為蒙塵北國的爹爹和兄弟姐妹們祈福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清脆的女聲。

“公主,相國公來訪。”

趙多福一愣,不明白趙梃來找他幹什麼,只是輕聲喚道,“讓二十三哥進來吧。”

屋門被推開,一身青色圓領袍衫的趙梃走入屋內,朝著趙多福叉手施禮,“二十姐”

“二十三哥,你來找我有何事?”趙多福朝趙梃還了一禮,看著衣角被打溼,白淨的臉上掛著雨滴的趙梃,不解的問道。

“刁知州適才派人前來傳話”趙梃面色複雜,語氣低沉,眼中裡透露著些失落,苦笑道,“徐娘子和陳娘子可回京。”

“那你我還有十四姐,朱娘子呢?”趙多福一聽,連忙詢問自己的命運。

“我等只能繼續流寓登州”趙梃搖了搖頭,握緊了拳頭,無奈道,“刁知州說許是朱雲那廝近日心情甚好,便同意放還徐娘子和陳娘子。”

聽到自己的去留,居然依照他人的喜好來決定得,趙多福瞬間被激起怒火,氣得渾身發顫,丟掉公主的矜持,破口大罵起來。

“這狗殺才,日後定然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