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州城南，兩隊衣甲樣式相似的騎兵正隔著沙河，互相警惕的對峙著。
周圍一片寂靜，上百名騎兵就這麼相互打量著對方，空氣中瀰漫著肅殺氣息，唯有沙河中傳來的潺潺流水聲和戰馬發出的響亮噴鼻聲。
沙河雖窄，水也不太深，但是對峙的兩支騎兵都沒有先動手，渡河攻擊對方的盤算。
“來了個蒲輦。”
趙強遙遙望去，一身甲片青黑，光潔透亮的瘊子甲，在山海軍的騎兵中格外顯眼。
“指揮使，韃子的騎兵才堪堪五十餘人，您看不要一口吃下？”
說話的是騎兵營第二大隊的大隊長，劉睿，此刻他正兩眼放光看著沙河對岸的金軍騎兵，那些面露兇光，渾身散發著戾氣的女真人，在他眼中只是一筆戰功。
“不”趙強擺了擺手，眼光始終銳利，低聲道，“我騎兵營雖然人數佔優，但此次的目標僅是打草驚蛇，將曷蘇館軍帥司的主力調出來，而非殲滅復州金軍。”
“況且，這些韃子明知人數不如我軍，卻主動出來野戰”
趙強又伸手扶了扶頭盔，面色凝重的分析起來。
“一是他們深信什麼狗屁‘女真滿萬不可敵’以為區區五十騎就能與我騎兵營一戰”
說到這裡，趙強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許不屑。
對於所謂“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鬼話，趙強倒是嗤之以鼻。
咱又不是沒打過女真兵，海雲寺那些合扎親衛，戰鬥力比起這些留守復州的女真正兵，不知高到哪裡去了。
自己身後不少騎兵身上穿的鎖子甲，鐵甲都是從那些合扎親衛身上扒下來的。
金國此次南征抽調了各地的兵馬，遼南曷蘇館路的熟女真在經歷了四年前的叛亂後，實力銳減，在被抽調走大半兵馬後，留下來駐守的女真正兵自然也強不到哪裡去。
“二是韃子妄圖吸引我們，將我們牽制於此，等寧州的援軍趕到後一舉滅在復州城下”頓了頓，趙強又補充了一句，“興許他們還想趁我們後撤時，一路尾隨而來，趁機咬上一口。”
聽完趙強的分析，原本還想帶兵衝上去幹一架的劉睿，眼光逐漸暗淡了下來，抿了抿嘴唇，又問道，“指揮使可有應對之策。”
“留下兩個中隊看住韃子”趙強沒有多想，勒住韁繩，調轉馬頭對劉睿命令道，“其他人將能帶走的繳獲統統帶上，馬上撤退。”
時值午後，千瘡百孔的沙河南岸的大地上再度沸騰喧鬧起來，在一陣亂哄哄的嘈雜聲中，被解放的上千名奴隸匯聚成一支雜亂的隊伍，在兩百餘名山海軍騎兵的帶領下，挽著牛車，牽著騾馬，驅趕著牛羊，朝著金州地峽的方向趕去。
一直在沙河北岸和兩個中隊對峙的女真騎兵自然也注意到。
迪古撲身後的蒲輦不屑的冷哼著，“這些膽小如鼠的賊人，只敢躲在對岸，連與我女真勇士拼殺的勇氣都沒有。”
全程一直陰沉著臉的迪古撲倒是一言不發，眼睛始終落在與他們隔河對峙的騎兵身上。
雖然隔著一條沙河，但是上過戰陣的迪古撲根據以往的經驗，靠著觀察對岸騎兵身上的甲葉泛著的光澤，還是能辨認出對岸的騎兵半數都身披鐵甲。
這倒是讓迪古撲心中有些吃驚，心中納悶這些賊人竟在蘇州那邊弄來這麼好的裝備。
猛安謀克制下，大多數女真正兵都是自備兵器盔甲和口糧出戰的，一個女真正兵的裝備往往取決於他所在村寨的財力。
迪古撲麾下的女真正兵，大多穿一件半身皮甲，最多在要害部位鑲嵌幾片甲葉。
比起對岸那些身穿鐵甲，甚至鎖子甲的騎兵，自己這邊的盔甲防禦自然是差上不少。
太陽西落，伴隨著撤離的隊伍漸行漸遠，即將消失在地平線上，守衛在沙河南岸的山海軍騎兵在各自中隊長的命令下，紛紛調轉馬頭，朝著南方疾馳離去。
“謀克孛堇，過河嗎？”女真蒲輦有些不耐煩的詢問道。
“阿里朵，再等等”
迪古撲微眯著雙眼，望向視野中不斷遠去的騎兵，語氣中帶著些許的不容置疑。
一時間，迪古撲身後的女真騎兵紛紛抱怨起來，他們已經等的夠久了，恨不得馬上能衝殺一陣。
對於部下的怨言，迪古撲倒是並不在意，他雖然恨不得將那些劫掠的賊人千刀萬剮，但並不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
誰能保證自己涉水渡河時，那些騎兵會不會調轉馬頭，跑回來上演一出“半渡而擊”？
在太陽即將要下山，夜幕再次籠罩前，迪古撲調轉馬頭，朝著眼前等待已久的女真騎兵下達了一個讓他難以接受的命令。
“回城好生歇息，明日再出城追趕。”
這道命令瞬間在讓在沙河北岸駐足近多時的女真騎兵炸開了鍋，紛紛難以理解的向迪古撲質問起來。
你這不是讓俺們白等了這麼久嗎？
面對眼前士兵們的質問，迪古撲只是緩緩開口，說出了一番話後便讓抱怨的女真騎兵閉上了嘴。
“那些賊人帶著奴隸，車馬，一晚上能走多遠？俺們回去好好休整，明日也能追上賊人。”
……
鎮東關後關，剛剛吃過晚飯的朱雲看著趙強傳回的情報，一手撐著下巴，嘴裡嘀咕著，“攻破復州城南沙河南岸五處寨子，斬殺千餘女真人，能引起寧州的注意吧。”
朱霖藉助燭光，靜靜的注視著平鋪在桌案上的地圖，食指和大拇指夾著的小木棍，則順著復州到金州這段路程而移動，頭也不抬的開口道，“趙強這一路還帶著奴隸和各類繳獲，最晚明天日落前可抵達蘇州城北的大黑山。”
朱霖沉思一瞬，又淡淡道，“復州城內的韃子也許會出城，一路尾隨趙強的騎兵營。”
“不如這樣”朱雲咬著食指中節沉思了一下，最終做出了應對方案，“你帶上一個騎兵大隊去大黑山一帶接應趙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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