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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按照李恪昭所言之意,西院那些人是要用在他生死關頭保命的,那是他將來從蔡國全身而退的關鍵,也是他質子生涯最大的秘密。

歲行雲明白,他忽然交付徹底的信任,允許自己進入西院隨葉冉習武,絕不會只因她醉後說了兩句好笑的狂妄胡言。

定然還有別的原因。

但她也知,李恪昭既拿她不記得的酒後胡話來做託詞,她若再往深了問也無意義,他不會告訴她真正原因。至少目前不會。

於是她從善如流地裝傻,歡歡喜喜接受了李恪昭的安排。

歲行雲想起一事,忙問:“我今日需出門一趟,公子是否騰得出隨行之人指派於我?”

當世民風對女子言行有諸多約束,父族或夫家門第越高,女子所受鉗制越嚴。

若無家中主事者允准並指派專人隨行,女子獨自出門會被視為教養不足的粗野之舉,非但要受譏笑指摘,還可能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來”此已有半年,大面上的規矩歲行雲都懂了。對於許多糟粕陳腐,她雖心中不屑且厭,卻礙於目下無法憑藉一己之力改天換地,只能儘量照規矩來。

李恪昭自手邊書篋中拿起另一卷書簡,口中漫應:“你要做什麼?”

“您看,我自明日起就得上午習武、下午識字,想必之後不會有太多閒暇時,”歲行雲道,“雖說要避嫌,可苴夫人昨日在宮中到底幫了我,我今日理當登門致謝吧?”

李恪昭稍作沉吟,頷首道:“只此一回。看得出你與苴夫人投緣,但你若時常過府與她走動,素循必成驚弓之鳥。”

“是,”歲行雲打量著他似乎心情不錯,便又多問一句,“那匠人,可脫手了?”

提起此事,李恪昭臉色頓時沉凝,攤開竹簡時手上略微使力,振出嘩啦響。“素循枉為一國公子,果敢決斷竟還不如你一半。”

他這番評價用詞可謂極盡剋制,但對苴公子素循的失望之情還是溢於言表。

若經素循之手將那匠人送回苴國,於苴國可是大功一件,屆時苴國君臣必定對這位質蔡數年的公子另眼相看,設法用別的公子換他歸苴都不是沒可能。這對素循顯而易見是大大利好。

可昨日在宮中他卻含糊其辭,既未讓李恪昭著手安排將人暗中交給他去安置,卻也未一口推拒,連累李恪昭也落得個進退兩難。

歲行雲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後,開口道:“公子勿惱。此事我雖幫不上忙,但正所謂旁觀者清,我有些看法,若說得不對,公子權當我酒還沒醒。可好?”

李恪昭抬頭看向她,平靜眸底隱有興味:“願聞其詳。”

“民諺說,一樣米養百樣人。素循雖怕事,但我想,苴國總不會只有素循一位公子,也不至於個個公子都謹小慎微吧?”

歲行雲略微躊躇後,還是選擇了直言。

“說白了,您只需將那匠人脫手給苴國,困境立解,剩下的事便與您無關。既如此,交給誰不是交?此時無論苴國哪位公子將那匠人帶回,其在苴國朝堂的地位都將扶搖直上。只要苴公子們得了訊息,自有膽大者願富貴險中求。”

“苴國只素循一位公子在這儀梁城,”李恪昭面無表情道,“出儀梁北門,到最近的苴國邊境城池杜雍,來回也要近三月。”

等別的苴公子們得了訊息,再做好周密部署、暗中派人潛入蔡國王城來接人,說不得半年都過去了。

而眼下卓嘯對那匠人極其重視,若再等三五日仍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想必就要攛掇蔡王下令搜城。

半年?那時恐怕李恪昭墳頭的野草都已丈把高。

“看來,還是只能從素循著手。呃,您就當我沒什麼都沒說,”歲行雲摸摸鼻子,“時候不早了,您看指派哪位隨我去苴公子府?”

“你打算兩手空空去致謝?”李恪昭淡淡瞥她。

歲行雲面上頓時訕訕,她習慣了“與人相交貴在誠心”,上輩子甚少在意這類繁文縟節的細處。

甩著空手登門致謝,這種可笑事……別說,她往常還真幹過。

李恪昭沒好氣地輕嗤:“讓飛星隨你去。叫他從府庫中取兩匹霰花緞、一磚雪頂茶做致謝禮。”

“您不是派飛星出門探底去了麼?”歲行雲不解。

她進書房前遇到飛星,飛星說李恪昭讓他去探齊氏與國相府對歲敏不聞不問的緣由,他怕是腳下蹬了風火輪才能回來得這樣快。

“他手底下有人,又不必親自出去,”李恪昭低頭展開案上書簡,“他在影壁旁的樹上盯梢,你自去尋吧。”

*****

歲行雲離去後,李恪昭目光落在書簡上,口中卻道:“出來吧。”

斜後方的屏風處應聲出來位高壯魁梧的中年男子,目光如炬,膚色黝黑,簡樸的粗布短褐也掩不去他通身那股肅殺之氣。

“葉冉,你知我素來用人不疑。今日此舉,下不為例。”李恪昭頭也不抬地冷聲警告。

葉冉抱拳應諾。

李恪昭又問:“聽也聽了,你對她做何評判?”

“她很古怪。雖面對您時態度恭謹,卻並非唯唯諾諾,既敢想,也敢說,光憑這點,就不像希夷歲氏養得出的姑娘。”

葉冉以舌尖抵了抵腮,神情複雜。

“確如公子所言,她與咱們這幾年見過的蔡國女子大有不同。”

當世女子多遵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之道,尤其以蔡國等中原幾大國為最。

這些女子們總被他人決定一生,甚少有自己拿主意的時候。她們被馴養成了習慣,根本沒有“這是我的事,我來做主是理所應當”的觀念。

諸如“我決定我要做什麼”這類的話,很多女子是不敢輕易說的。

“就像她方才說要出門,脫口便是請您指派隨行之人,而非詢問您是否同意允准,”葉冉若有所思,“這說明她很慣於決斷自己要做什麼、該做什麼,且對此習以為常。如此風範,當世女子之中,屬下只十七年前在天子王姬身上見過。”

“這不就是咱們想要看到的?”李恪昭提筆蘸墨,“聽起來,你對她觀感不錯。”

葉冉嘖聲搖頭:“屬下觀人從不片面武斷,日久才能見人心,尚需多看看再做定論。不過,她今日穿了煙霞錦,不知是刻意還是無心。若是前者,那她眼界、心胸也不過如此。”

李恪昭愣了愣:“嗯?她穿的煙霞錦?”

葉冉的大黑臉上立刻佈滿了嘲笑:“合著您與人面對面說了那麼久的話,卻連人家穿的是什麼都不知?!不過也是,您早到了知慕少艾的年歲,只顧盯著人家姑娘的臉看,也算人之常情罷。”

李恪昭渾身嗖嗖冒起冰寒殺氣:“胡說八道。我哪裡只顧盯著她臉看?敬你年歲長我一輪,滾去領十杖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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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覺得,她眼睛會說話,只要骨碌碌一轉,就有許多出人意料的想法與見解。還挺有意思。

*****

容茵去找人套好車,並將車停在府門前等候。歲行雲在飛星的隨護下出得門來,就見那歲敏還頂著細雨跪在階下。

奇怪的是,歲敏身旁站了位婢女,明明帶著傘卻不撐開替她遮擋。

苦肉計?圖什麼?歲行雲蹙眉,回首以眼神詢問飛星。

飛星無奈撇嘴,聳聳肩,表示自己也沒看明白。

一時無解,歲行雲也不再搭理。

容茵撐傘上來迎,歲行雲便拎了裙襬拾級而下,目不斜視地繞過歲敏,徑自要往馬車停處去。

歲敏在此地已跪了將近一個時辰,先前並無旁的異動,此刻卻忽地咬了銀牙,紅著雙目含恨瞪來。

“畢竟姐妹一場,何苦如此耀武揚威地奚落於我?”

歲行雲有些懵,止步回眸,茫然指了指自己:“我都沒理你,何來‘耀武揚威地奚落’?”

歲敏似受了極大刺激,目眥盡裂。她重重揮開身旁婢女,以手撐地搖搖晃晃站起來,通紅著眼咬牙,轉身就走。

歲行雲有些懊惱。歲敏突然半途而廢,今日就沒法知曉對手下一步的打算,如此李恪昭又被動三分。

可她確實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裡將歲敏惹急眼了,又不能將人叫回來,明言勸她繼續按照齊文周給她的指令行事。

於是只能悻悻上了車。

飛星與車伕一道坐在車轅上。車廂內,容茵一邊替歲行雲暖手,一邊偷偷發笑。

歲行雲蹙眉,反握住她的手:“容茵,你老實說,方才她忽然氣成那樣,可是你做了什麼手腳?”

“就這個呀,”容茵笑彎眉眼,指指她身上的煙霞錦,“這是當初六公子送的登門禮!族長說過,這只縉國才有,專供公室宗親,尋常人花再多錢也買不著的!”

去年蔡王初次遣使往希夷山替李恪昭求娶歲氏女時,李恪昭本人雖不必到場,卻也禮數周全地備了縉國特產做為登門禮,由蔡王欽使轉交歲氏族長。這煙霞錦便是其中之一。

後來王前卜官測出與李恪昭八字相合的兩人是十四姑娘歲敏與十六姑娘歲靜,因歲靜年歲尚幼,族中便擬以歲敏允婚。

可歲敏不願嫁給一位異國質子,橫刀奪了原主婚約急嫁齊文周,所以煙霞錦才到了歲行雲這裡。

也就是說,這有市無價的煙霞錦,原本該是歲敏的。

“當初的事,奴婢可都聽說了。她奪婚本就不對在先,竟還欺人太甚搶走您繡好的嫁衣!”

容茵氣哼哼道:“早起時聽人說她跪在府門口,奴婢尋思著姑娘多半是會與她相見的。便想著,等她瞧見了這煙霞錦,好生比比六公子怎麼待您,她那夫君又如何糟踐她,那還不悔得腸子發青,氣得眼歪鼻斜?”

容茵跟在歲行雲身邊小半年了。小丫頭見識不大,勝在沒什麼壞心眼,又是個知好歹的。

歲行雲待她好,她自就“同仇敵愾”地看待歲敏。

雖知這小動作沒大用,但能將對方氣到,容茵覺得那也算為自家姑娘小小出了口惡氣。

“你維護我,我很高興也很感謝。但這類後宅慣用的小動作,往後切莫再使了。靠著所謂‘夫君的寵愛’來與人爭長短,這有多大個意思?虛耗精力又跌架子,便是贏了也沒得什麼真威風,弄不好還會壞事。”

總算明白歲敏為何忽然大受刺激,歲行雲沒好氣地笑著拍拍容茵的腦袋。

容茵這算是好心幫倒忙。

對歲行雲來說,搬“夫君的寵愛”來找場子這事,效用無非就如“癩蛤子爬腳背”,只噁心人卻將人咬不疼,在她這裡算是丟人現眼的下乘手段。

況且,她前腳才信誓旦旦與李恪昭談過休書之事,兩人雖無明言,卻也默契地定論了她的下屬身份,她卻扭臉就來這麼一出,李恪昭不定怎麼看她呢。

再說了,後世姑娘行止擔當不輸男兒的。哪怕只是扯皮鬥氣的事,也不屑拉扯伴侶出來含沙射影示威於人。

即便她將來當真與心儀之人成婚,也斷不至於用“炫耀伴侶”來報仇制勝。

不過容茵畢竟也是為了維護她,她不好再苛責求全,只能耐著性子教:“容茵你記住,有仇報仇沒錯。可咱們不計較則罷,若要計較,出手就得想著擊中對方真正痛處,那才叫磊落爽利、快意恩仇。”

歲小將軍站著是山,倒下是樹,不管是不入流的吵嘴罵架,還是費心耗神的明謀暗計,自己的事就得自己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