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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有小大夫明秀從旁嚴格監督, 今日歲行雲只能進行簡單的臂力訓練,葉冉便丟給她一對共達四十斤的實心石錘。

明秀令她雙腿併攏伸直,背靠廊柱坐在長椅上, 如此便可減少膝蓋所受承力與磨損。

如此已算得是明秀看在李恪昭面上做出的最大讓步,歲行雲也並非不識好歹的性子,兩人相視笑笑, 雙雙沒好氣地“嘖”了一聲, 就此和解。

明秀躊躇片刻,小心翼翼問:“大夥兒都說你遭人追殺被飛星救回, 為報恩義才投效公子。可我怎麼覺著……其實你是‘夫人’?”

當初李恪昭決定讓歲行雲進西院時, 葉冉顧及西院受訓眾人皆為奴籍、賤籍, 恐她的身份會造成旁人諸多不便, 就與李恪昭商定, 口徑一致向外院眾人宣稱她是因家中事被卓嘯追殺的庶民, 飛星出外辦密差時順手救下, 無處可去, 再加感激之情,便投效了李恪昭麾下。

婚禮時府中家奴們雖也曾得賜喜食, 但並未親眼見過“夫人”樣貌, 只知出自那名聲清貴的希夷歲氏。

當世望族姑娘向來是以足不出戶為矜貴的,“夫人”常居主院不露面倒也在情理中。

而主院所在的內院素由十二衛負責, 府中除了飛星、葉冉外,也就一干竹僮、僕婦被准予出入。這些人常在李恪昭近前,口風緊, 地位也較府中大多數人高出幾分,尋常無人敢隨意向他們打聽內院中事。

而另一個知情者容茵也被歲行雲下達封口令,如此,歲行雲的身份竟安然藏足一月。

眼下被明秀突如其來一問,歲行雲怔了片刻,立時笑道:“可不敢瞎說。若我是夫人,何須忍著傷也要來習武?不就是怕一事無成,在公子跟前無聲大用,會被趕出去流落街頭麼?”

明秀雖覺她這話中道理是通的,但仍有疑惑:“那你膝傷如何來的?我可聽說,數日前夫人當著欽使的面怒斬雞頭,嚇退兩位別家要贈給公子的美人,被蔡王后罰了跪。這麼巧,你也腿上淤傷?”

歲行雲停下動作,示意她附耳過來:“莫外傳啊。公子心疼夫人,派我代跪的。蔡王后所派的那位邱姑姑沒見過夫人,就瞞天過海了。”

“原來如此,”明秀恍然大悟,“我說公子怎會那般縱著你。你替夫人受了罪,這是大功,該當的。”

*****

歲行雲生怕她再談與“夫人”相關之事,吃力地開始握舉那倆石錘後,順勢改了話題。

“習武貴在持之以恆,我才起頭,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便難有出息。早上心急太過,沒能與你說好好說,對不住啊。”

明秀也赧然輕笑:“不瞞你說,這還是師父首次讓我單獨接手病患,其實我也急。想著若沒能將你照料周全,往後府中誰還肯信我醫術?”

當世對醫家的經驗極為看重,像明秀這般年歲的小大夫,即便真得師父首肯出師了,也會因年紀太輕而難得病患信賴。

病患不信賴,她則會少許多醫案的實踐與積累,自就難以進益。

“哎,大爭亂世,誰都不易,”歲行雲感慨一句,又道,“你比旁人還好些。到底是醫者,即便在府中不能大展身手,最差還能出外行醫、雲遊天下,總有出路不是?”

“我是奴籍,哪能離府出外?”明秀瞠目,猛地搖頭。

“啊?抱歉,我不知此事,”歲行雲停下手上動作緩了口氣,誠摯歉然,“見你師從府醫,性情氣派也與西院這些夥伴不同,我就自作聰明,以為眾人喚你‘明秀’,是因你在府中久,與大家相熟的緣故。”

奴籍者無姓氏,如容茵、金枝她們那般能有正經像樣的名,就算奴中很有體面的。

像飛星,原也是李恪昭舅父公仲廉府中家生奴,幼年遇險為李恪昭所救,公仲廉便將他贈予李恪昭。

李恪昭見他資質上佳,就做主替他摘除奴籍,允他習武識字,從此帶在身旁栽培成得力幫手,也當小兄弟一般待。如今飛星若獨自走出去,尋常人看在縉六公子的份上也會對他多加禮遇。可饒是如此,他仍舊沒有姓氏。

早上歲行雲瞧著明秀與自己槓起來那倔強氣勢,再加之又得知她是府醫弟子,便誤以為至少該是庶民出身,約莫是被家中送到老大夫名下拜師之類。

“你有何歉?一個人生來是奴是民還是世族、王公,那是各自命裡定好的,”明秀走到長椅另一端坐下,噙笑與她遙遙相望,“我當年幸遇師父與公子兩位貴人。師父挑中我傳授衣缽,公子又寬仁允准,這就活得比尋常的奴好得多。師父無後嗣,又只收了我一個弟子,便寬縱些。我沾著師父的光多有放肆,倒是得罪姑娘了。”

歲行雲心疼一嘆,繼續握舉石錘:“什麼就命定的?呸!甭管是誰這麼教你,都別信!你既習醫,想來也讀書識字。別懈怠,多謝,待往後機會來了,咱憑自己本事活他個開山立戶!”

*****

葉冉忙裡偷閒,溜到廊下來關切歲行雲進展,恰巧聽見她這番驚世高論,當即伸手在她額角彈了個爆栗子。

歲行雲本就練得雙臂痠軟,突遭這一襲,登時手滑,右手那支石錘便脫手落地。

幸虧葉冉這練家子夠敏捷,移步閃躲間腳下竟快得出了殘影,將明秀看得目瞪口呆。

歲行雲憋笑吹捧道:“葉大哥這般大個塊頭,身法竟是如此輕盈,實在……”

“少油腔滑調!成日數你話最多,彷彿這院中幾十號人就你一個長著嘴。”葉冉打斷她,扭頭對明秀投去一瞥。

明秀得他眼神示意,知這是有話要與歲行雲單獨講,便識趣起身走遠些。

“我說你這鬼腦子,哪兒來這樣多稀奇古怪的念頭?”葉冉雙手叉腰,躬身俯視她,壓著嗓訓道,“雖你‘縉六公子夫人’的名頭是虛,但你到底還是希夷歲氏的十三姑娘。再如何離經叛道,只要公子能容,便沒誰真會拿你怎樣。可你好生品品,方才那般鼓動家奴造反的話,合適嗎?”

歲行雲反手撓撓後頸:“這如何就成鼓動造反了?家奴也是人啊!她年紀輕輕,又是醫者,也識字讀書,本就前途無量。我見她像個有志氣的,便激勵幾句,也是共勉之意。”

她上輩子在軍中多與人扎堆相處,深知人與人之間以善言相互鼓舞的重要,也是習慣成自然。

葉冉在她身旁坐下,著惱地輕橫她一眼:“若這府中家奴都給你激勵得開山立戶去了,誰來效忠公子?”

“葉大哥,你這觀念實在是……”歲行雲皺臉詞窮半晌,急得猛抓發頂,“人,是要有盼頭有希望,才會更有鬥志的。我這麼說,你能理解些了麼?”

她並未妄想心高地以為憑自己就能立刻將這世道去蕪存菁,但許多事總該有人做。

能做一次是一次,能變一點是一點。若人人如此,則光不遠。

“不理解,”葉冉沒好氣地翻個白眼,撿起先前掉落的那支石錘塞回她手中,“有本事你同公子說去。”

歲行雲繼續臂力訓練,卻不忘忿忿切齒:“說就說。公子不像你這般老頑固,他定能懂我說的道理。”

“你誇公子就好生誇你的,非踩我一嘴‘老’是何用意?”葉冉揮舞起小缽盂般的拳頭,凶神惡煞地呲牙,“老子才二十八!”

“哦,”歲行雲抬眼望天,宛如槓精附體,“若你像外間人那般十二三歲就成親,孩子都有我這般大。”

“你個小混球,槓人不戳心,懂不懂?!”葉冉猛地起身,向著院中怒吼,“金枝!把老子那對八十斤重的紫金錘拿來!”

歲行雲大驚:“你,不會是打算讓我……”

“沒錯!就打算累死你個戳心玩意兒。”葉冉冷酷無情地從牙縫中擠出肺腑之言。

*****

申時近尾,歲行雲獨自認完上回暈厥時學了還沒記全的十五字後,問過小僮,得知李恪昭與飛星還未回府,便將書房收拾整齊,慢吞吞回南院去了。

前腳才進院門,容茵後腳也歡歡喜喜捧著疊新衫回來。

“姑娘,這幾套天水碧織金錦武袍都漿洗過,也曬好了。瞧著還行吧?這兩套我可全是照您吩咐做的,勾邊花俏些,腰帶也更長,如此便能打花結了。”

早前歲行雲借了李恪昭的簇新短褐改小應急時,承諾會做一件新的天水碧織金錦武袍還給人家。

她本著“一隻羊是趕,一群羊是放”的想法,索性叫容茵也順手多做兩套小些的給自己。

這些日子容茵忙著裁製新衫,昨日漿洗曬好,總算能徹底交工。

歲行雲從中取出件小些的,抖開端詳一番後,滿意地笑彎了眼,美滋滋點頭如小雞啄米。“你還說自己手不巧,這可比我強到天邊兒去了!得虧有你,要不我可沒轍了。”

“若要姑娘親自操煩這些瑣事,拿我有何用?”得了誇獎的容茵也很開懷,又道,“這件是照公子給的尺寸做的,您要不拿去給他試試?”

歲行雲隨口道:“公子與飛星出門了,沒回呢。”

“回了。方才我在中庭遇見飛星,正去尋葉冉一道往書房與公子議事呢,”容茵說著,捂嘴吃吃笑,“鼻青臉腫的,說是禍從口出挨了揍。”

“誒喲,這該得去關懷關懷!”歲行雲一聽來了勁,抱起要給李恪昭的那件武袍,笑著拔腿就跑。

才跑沒幾步,迎面被親自送藥來的明秀逮個正著:“行雲!好好走,不許跑!”

“好咧。”她應聲止步,搶過明秀手中的藥碗,咕嘟咕嘟一飲而盡。

完了以手背一抹唇,又對明秀道:“快跟我去看笑話,聽說飛星被人打腫了臉!”

*****

明秀身為奴籍,哪怕是府醫唯一的弟子,在府中也並非隨處可去,僅能行經主人允許的路線與範圍。

府中旁的家奴也是同樣規矩。

眼下就只容茵一個特列,因南院只她獨自近身照料歲行雲,許多事需跑前跑後,這才得了特許,能去的地方多些。

明秀不敢擅近書房,歲行雲只得遺憾獨往。

慢吞吞進得書房門,只有李恪昭一人在,看樣子正準備離開。

“要一道用晚飯麼?今日在東城門附近順道買了那邊坊間特有的蜜燒鵝,”李恪昭平淡發出邀請,“葉冉與飛星已先去膳廳了。”

“好啊!多謝公子,”歲行雲兩眼倏地放光,笑眯眯奉上那件新袍,“這是之前答應還您的。我不擅女紅,是請容茵做的。手藝或許比不上您用慣的裁縫,但我瞧著也不算粗糙。這就清賬了哦?”

李恪昭點頭接過,隨意將它搭在臂上:“嗯。走吧。”

進了膳廳,歲行雲一瞧著飛星那臉就忍不住捧腹:“滿臉大鬍子都能看出腫來,這可是真腫啊!”

她見過飛星與葉冉交手,對這兩人的身手都有數。能照臉將飛星打得如此狼狽,可想對方出手只迅猛、兇悍、凌厲。

但若仔細瞧,又能發現這些傷處全避開了要害,更像是同伴間的打鬧。

年輕同伴間打鬧通常臨時起意,一言不合激惱了便出手。若再一味快速猛攻,分寸稍失在所難免。

可與飛星動手這位顯然不可低估,既能達到警告懲戒之意,又點到為止,非頂尖高手不能為之。

飛星悶聲怒哼:“閉嘴!你等著罷,往後有我笑回來的時候。”

“你這也忒慘了,”歲行雲坐在他下手座,好奇地左右端詳,“誰這麼厲害?你就算打不過,至少也記著護頭啊!”

肉搏對戰,首要就是護住頭臉。

若這部位被人重擊,很易導致瞬時眩暈乏力,之後極大機率會被對手壓著打。

“護個屁。公子要教訓人,躲了也沒用,”飛星小聲嘰咕,“公子出手有多兇殘,你是沒見過……”

李恪昭終於忍無可忍,凌空拋來一道殺氣騰騰的冷凝目光,也打斷了他對歲行雲“告狀”。

“公子出手,能有多兇殘?今日又為何打你?”歲行雲是在問飛星,卻難掩好奇地歪頭看向李恪昭。

她尚未見過他與人交手,後世正史上也只記載著“縉王李恪昭”的豐功偉業,從未提過他個人戰力如何。如此看來,竟不在葉冉之下。

莫非,李恪昭當真就是“衛朔望”?

李恪昭板著臉冷哼:“像他這般滿嘴跑馬、胡說八道的,我一頓能打死好幾個。就這麼兇殘,不許再問。”

滿嘴跑馬、胡說八道,就會被打成這樣?歲行雲心虛地擠出僵笑:“公子威武。不問,不問。”

*****

飯畢,李恪昭與葉冉出去散步消食,順道說事。

無事的歲行雲正要回南院,飛星匆匆追上來:“對了,今日買燒鵝遇見苴夫人。她託我轉告你,莫忘月底之約。”

“哦對對對,上回她說過,月底聽香居還有賭棋大局,”歲行雲一拍腦門,“行,我記著了。”

“若屆時你不願有人跟著,打擾你與苴夫人玩樂,那自做男子裝束去就成,左右苴夫人定會帶隨護的,倒也安全無虞,”飛星又道,“公子說了,若有需要,你再問他借衣衫改著穿。”

歲行雲抱拳:“多謝。”

待目送歲行雲遠去後,飛星摸著痛疼的臉準備回自己與葉冉、十二衛共居的院落。

半道與消食回來的李恪昭遇見,瞧他臂上還搭著那件錦袍,便主動伸手去接過。他今日在車上說錯話惹來頓揍,可不得多狗腿著些以緩和關係麼?

“我幫您拿吧!這葉冉也是不像話,竟讓公子親自拿著新袍,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他沒有,你有?”李恪昭送他一對冷眼,“之前你不是很想要新衫?這件瞧著可中意?”

“那還能有不中意的?!”飛星開懷至極,“公子,若再揍我一頓,是否就能多給一件?”

“倒會得寸進尺,”李恪昭頓了頓,語氣冷硬,“記得找老大夫討些外傷藥膏。”

飛星望著他的背影,愛惜地摸摸懷中新衫,笑得眼眶泛酸。

自被贈到李恪昭名下後,飛星才確定自己是人而不是個物件。所以他是心甘情願盡付生死,隨他刀山火海,這絕非討好的違心話。

*****

二月卅日午後,歲行雲為赴與衛令悅的觀棋之約,特地換上容茵給做的嶄新天水碧織金錦武袍,用鑲嵌了一顆米粒大小“火齊珠”的白玉環束了簡潔馬尾髻。

不施粉黛,無贅繁首飾,昂首闊步間神采飛揚,瞧著竟似個男生女相的澄澈少年。

彼時李恪昭正與飛星、十二衛在門前影壁處挑選新的樹上哨位。

飛星被樹幹擋住,歲行雲遠遠只瞧見李恪昭與十二衛,便琅琅聲笑道:“公子,各位大兄弟,你們忙著,我今日休課,出門浪蕩去啦!”

她本就提前得過李恪昭准許,此刻不必虛禮再辭,喊完這嗓子就高高興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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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昭愣在原地,目光緊緊攫著她那身著天水碧織金錦武袍的背影。

直到那抹恣意之色徹底消失,他才緩緩回頭,眸色微寒地看向茫然從樹幹後走出來的飛星。

天水碧織金錦武袍,除滾邊素簡些,腰帶長度不夠結花外,瞧著就與歲行雲身上那件如出一轍。越看越礙眼。

飛星被李恪昭那詭異冷眼盯得要炸毛,咽了咽口水:“公子,我哪裡不對麼?”

“袍子還我,”李恪昭冷聲道,“另給你件新的。不,兩件。”

“可這件,是我、我穿過的。”

李恪昭以老虎護食般的氣勢道:“那就洗乾淨還我。”

飛星緊張到頭皮發麻。就說,您要我穿過的衣衫,居心……何在?!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大家明天見……

趁著捉蟲補充個說明:農曆演算法裡出現二月三十日是正常的,因為農曆逢閏是閏一整個月份。大家看到這個細節不要驚慌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