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擠了半天，餘笙只擠出乾巴巴的一句：“您……別哭啊。”
江雪珍怎麼可能不哭。
聽到餘笙開口第一句就是安慰她，眼淚頓時滾得更兇了。
“好孩子，好孩子啊，我的笙笙，我的心肝寶貝啊……”
哭到情動處，江雪珍就要去摟餘笙。
林敘知拉著輪椅要後退。
時展霖在林敘知動作之前，一把拉住了江雪珍，“餘笙還受著傷呢，你當心點，可別碰到她的傷口了。”
江雪珍退開幾步，連連點頭，“對對對，不能碰到，不能碰到。”
餘笙：“……”
餘笙本來就是來看看江雪珍，看過就打算回去躺著。
突然撞破了這麼一出家庭大戲，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江雪珍這會兒終於看到了林敘知這個大活人，側身讓開，同時熱情招呼。
“敘知，你跟笙笙一塊兒進來坐坐啊。”
林敘知下意識想拒絕，餘笙還有傷，坐久會不舒服。
但餘笙卻點了點頭。
林敘知沒說什麼，推著她進去了。
不管怎麼說，時家人是餘笙真正的家人，無論餘笙是否選擇回去，他沒有立場插手。
而且，回到時家，對餘笙來說，只好不壞。
餘笙坐在輪椅上，江雪珍就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
小心翼翼地拉著餘笙的手，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笙笙，吃過早飯了嗎？”
“吃過了。”
“吃的什麼呀？”
“白粥。”
“什麼？怎麼能只吃白粥呢！太沒營養了！你喜歡吃什麼，跟奶奶說，奶奶讓家裡的陳嬸兒給你做。”
餘笙笑了笑，“我沒什麼特別喜歡的，不用麻煩了。”
“怎麼是麻煩呢，我們是一家人啊！”江雪珍理直氣壯。
下一秒，就沒了底氣，頹敗地彎了脊背，盡顯老態。
老臉可憐兮兮的。
“笙笙，你不願意回來，是不是還怪我們啊？是奶奶不好，都是奶奶粗心大意，才把你弄丟了，跟你爸爸媽媽哥哥們都沒關係。”
江雪珍拽著紙巾，抹著眼淚，把弄丟餘笙的經過說了一遍。
話裡話外都是自責。
“都是奶奶的錯，笙笙，你回家好不好？奶奶給你認錯，奶奶把這些年虧欠你的，全都補償給你。”
餘笙：……
餘笙的重點不在江雪珍的自責和補償上。
而是孩子被調包，這麼狗血的劇情，現在的電視劇和小說都不屑用了。
如果在醫院內抱錯，還可能是無意。
可是在出院的路上……
孩子悄無聲息的被調包……
不是她要多想，而是真的有陰謀味。
這是過去式的。
而更讓餘笙震驚的，是現在進行時。
只要有腦子，再稍微動一動，就能猜出事情的大概。
時歡之所以跟原主姐妹相稱，完全是因為時歡知道了原主是時家真正的千金。
時歡跟原主打感情牌，利用原主自卑缺愛的心理，跟她成為所謂的好姐妹。
其實，只不過是為了不讓原主答應時家人，回到時家而已。
時歡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餘笙會在半路換芯子。
“笙笙，你說，你要奶奶怎麼做，你才願意回家，不管多難，奶奶就是拼出老命，也要做到！”江雪珍鏗鏘有力地保證。
餘笙見慣了生死，感情這種玩意，對她來說，都是可控的。
可是看著江雪珍慈祥的眉目，褶皺中都透著溫柔，不由得就想起了外婆。
對女性老年人，餘笙的包容總是格外多一點。
就是這格外多一點的包容，才讓陸雪琪保住了她寶貝至極的嗓子。
閱歷的關係，餘笙心裡再怎麼驚濤駭浪，面上總是波瀾不驚的。
“奶奶，我……我不需要您做什麼的。”
餘笙組織了一下語言。
“那麼小的事，我肯定是沒有印象的，發生這樣的事，你一定也不願意看到。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怪不怪你，現在的我，真的不怪你。”
餘笙不是原主，沒有資格替原主說什麼。
不過，她有種感覺，原主從來沒有怪過任何人。
哪怕各種苛待她的餘家人。
回到真正的家，是原主的心願。
可是。原主已經不可能再回去了。
那就讓她替她回去吧。
“奶奶，只要你們不嫌棄我，我願意跟您回家。”
江雪珍喜出外望，反而呆住了，愣愣地看著餘笙，不知道該說什麼。
時展霖滿意地看著餘笙，“餘笙，你願意回家，我們每一個人都很高興，爺爺代表所有家人歡迎你回家。”
餘笙淺淺一笑：“謝謝爺爺。”
沒有人注意到，餘笙的話中話。
只有林敘知，眸色深深地，看著餘笙。
餘笙不經意抬頭，對上他的視線，心跳漏掉了一拍。
他的眼神彷彿能洞悉一切。
她是不是……
露餡了？
林敘知斂了眸，“時奶奶，時爺爺，餘笙坐久會不舒服，我先帶她回去休息了。”
江雪珍仍有點反應不過來。
時展霖：“對對對，你快點帶餘笙回去休息，一定要注意身體，養好傷，不能留下一點後遺症。”
餘笙嘴巴還挺甜，“爺爺奶奶，我走了，再見。”
目光掃過時望歸和時祁時，餘笙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時望歸：……小侄女這麼區別對待的嗎？
時祁：……妹妹這麼區別對待的嗎？
林敘知嗓音淡淡：“讓讓，你們擋路了。”
時望歸/時祁：……
病房門口，一抹人影飛快閃過，除了餘笙和林敘知，誰都沒有看到。
餘笙指了指人影消失不見的方向，“那個人……”
好像是時歡。
林敘知依舊淡淡地：“除了我，其他的，你什麼都不用想。”
餘笙輕咳了一聲，板著一本正經臉。
林敘知又補上一句，“當然，還可以想想有沒有什麼想吃的，劉阿姨都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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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笙：“……你把劉阿姨叫回來了？她家裡不是有事嗎？”
“劉阿姨家裡又沒事了。”
餘笙：……
~~
時歡一路奔跑，跑出醫院大門，在路邊的一顆樹下，氣喘吁吁。
眼眶發紅，閃著水光。
時歡緊緊咬著下唇，沒讓眼淚掉下來。
餘笙果然不打算遵守諾言，要回時家了。
她該怎麼辦？
“歡歡？”
時歡抬頭，看到了一臉焦急擔憂的安晏。
安晏看到時歡通紅的眼眶，眶裡打轉的淚水，心都快碎了。
“歡歡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安晏一把抓住時歡的手臂，語氣著急。
時歡吸了吸鼻子，“安晏……”
安晏沒等來下文，卻等來了時歡的投懷送抱。
時歡撲進安晏的懷裡，緊緊抱著他的腰，悶聲啜泣。
安晏受寵若驚，時歡哭的這麼傷心，雖然很不應該，但他還是覺得好快樂。
時歡主動抱他了。
安晏消化完內心的快樂，一隻手搭上時歡的後腰，一隻手搭上時歡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歡歡，別哭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我一定會幫你。”
時歡點了點頭，悶悶的聲音，從他胸前傳出來。
“安晏，謝謝你，我只有你了。”
安晏：？？
這話什麼意思？
是喜歡他的意思嗎？
“歡歡，你……”
嘟嘟嘟嘟。
一陣惱人的喇叭聲在兩人身側響起。
安晏惱怒不已，狠狠一個警告的眼神瞪了過去。
沒看到這邊正在摟摟抱抱，恩恩愛愛嗎？
對上車內的那雙因為混血而格外深邃的灰眸，警告的眼神瞬間就變成了瑟瑟發抖的小可憐。
安晏的身體僵成了一根木棍。
時歡並沒察覺到什麼，還在哭哭唧唧地我見猶憐中。
車內的安裂止，冷冷地丟出兩個字：“上車。”
安晏毫不拖泥帶水地推開時歡，“歡歡，對不起，我突然有點事，我們微信聯絡。”
時歡：？？？
不等時歡說話，安晏已經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時歡轉頭看過去，緩緩升起的車窗中，對上了一雙灰眸。
灰眸中陰森的冷意，讓她情不自禁的打了冷顫。
灰眸消失在車窗後，時歡才覺得空氣流通了起來，灑在身上的陽光，也變得有溫度起來。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安晏竟然就這麼把她扔下了？！
~~
豪車內。
安晏跟安裂止並排坐在後座。
安晏繃緊了身體，拉出所有能拉開的距離。
不敢說話。
這個跟他父親同父異母的小叔叔，對他很好。
但不知道為什麼，卻也讓他最害怕。尤其小叔叔那雙眼睛，總莫名讓他戰慄。
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安裂止沒有說話。
安晏就氣都不敢出了。
過了好一會兒，安裂止才慢慢吞吞地開口：“剛剛那個女生，是你女朋友？”
安晏舔了舔乾燥的唇，不知道該說是，還是說不是。
安裂止微勾了唇，“連女朋友都不是，你就什麼都願意為她做了？”
安裂止的聲音是溫柔那一掛的。
可就是這溫柔的嗓音，總讓安晏背脊發涼。
“小叔叔，我……”
安裂止慢條斯理地打斷他，“難得啊，我們安家，竟然還能出個痴情種。”
安晏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很難看。
安裂止從頭到尾都沒看安晏一眼，可從他身上不斷散發出來的壓迫力，卻讓安晏覺得車內的氧氣越來越稀薄。
安晏甚至害怕聽到安裂止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