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國與大宋接壤的荒山老林之中，一道稍顯狼狽的身影在密林中蹣跚前行著。
他蓬頭垢面，一身灰袍已經破成碎布，腳下的白底黑麵布鞋，也早已磨平了鞋底，還能看到一隻光禿禿的大腳趾上佈滿著泥汙。
他嘴角兩邊兩道血漬靜靜垂落，上面還流淌著絲絲血水, 滴落在他飛身而過的灌木叢中。
他氣息稍顯萎靡，卻依舊保持著一股風度翩翩的公子氣概。
好似所遭遇的一切困境和險阻，都未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在他身後十里外的平川大地上，兩道同樣身著灰袍，渾身汙跡的和尚，以迅疾的速度在半空之中疾馳。
偶爾降落在地，輕點一下大地上的青草, 以更快的速度飛越追趕。
段譽從密林中衝出, 腳尖點在一塊大石上, 於天空中橫移幾百米後，又落在一顆大樹頂端站立不動。
他望了眼東邊，唇角掛著深深的笑意，就連一雙明亮的眼眸中，都充斥著無盡的歡喜。
好似他這十幾年從未有過如今的雀躍相逢之感，哪怕他實際上與王語嫣經常能夠見到。
“語嫣，我還真不是個合格的哥哥啊！”
嘴裡感慨著，段譽陡然眸光一冷，看向東北方向。
“一切的恩怨今日徹底瞭解！你們所做的早晚會承受代價！”
“緣生緣滅，自有定數。吾等為的也只是這天下蒼生而已！”
一道渾厚磁性之音，自段譽所望向的方向傳來。
一道細如黑芝麻的身影，正迅疾的接近著。
其話語內充斥著濃郁的禪意，好似要將他曾經這位三弟再一次度化一般。
“你當年的憨厚老實，是真的嗎？”
“是！”
“你曾許諾大哥，為這天下蒼生而戰，你真的做到了嗎？”
“我曾盡力，卻難以阻擋！”
“你還是你嗎？？？”
回應段譽的卻是一陣沉默，那道飛速自東北方向靠近的身影, 卻絲毫沒有停歇，以更快的速度飛了過來。
“哈哈……虛竹已死！”段譽眸中閃過一絲懷念。
他似是在懷念曾經與虛竹相識於微末，相互攜手應對諸多危機時的一幕幕場景。
又好似是在替曾經的虛竹感到悲哀！
明明能做一代高僧，卻被徐子陵和李滄海逼得不得不入駐天山靈鷲宮，用來忽悠降臨在這個世界上的趙焱。
其前半生，比起他這個大理國皇子，曾經的大理國皇帝都要來得更為悲慘。
他從小還能有父母的陪伴於呵護，虛竹卻只能在雙親臨死前真正的相認。
徐子陵這一局佈下，不止將當年的黑白兩道玩得團團轉，更是讓他那位最有希望突破到破虛境的大哥喬峰折戟沉沙，以自殺身亡為終。
就連喬峰，之所以成為喬峰，裡面也有徐子陵這老家夥的手臂！
宋遼西夏大理四國，都一直處在局中。
徐子陵犯下的種種罪孽，除了親生女兒李滄海，也就虛竹這個直接參與進來的棋子最為清楚了。
段譽身後的密林中，兩道身影衝出, 站在巨石之上, 虎視眈眈的緊盯著他。
同一時間, 虛竹的身影也終於抵達，站在半空中居高臨下的俯瞰段譽。
而更遠處的東邊，王語嫣卻以更快的速度飛行著，連段譽都能察覺到她的慌急和殺意。
“來吧，今天我們兄妹聯手送你這魔頭魂飛魄散！”
段譽雙掌猛地於頭頂併攏，豎切而下，一道在散發著耀眼白光的巨劍，一往無前的劈向虛竹。
虛竹身周無形罡氣罩自動浮現，在這一劍下，如同一枚流星般墜落而下，將大地撞出一個巨型坑洞來。
段譽身後那兩道身影，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道殘影，一人揮拳，一人抬掌，往段譽轟擊而來。
“滾開！”
段譽頭都沒回，揮臂往後橫掃，兩道身影頓時以更快的速度砸落在密林深處，一路上撞到了無數高大的樹木，壓垮了數不盡的灌木長草。
段譽身走劍隨，一道道氣劍，在他跳上半空時，於他身前凝聚成又一柄巨劍。
他手掌虛握，似是握住了巨劍，持劍豎劈。
一下，兩下……
一瞬間，他連續出手十次，直到巨劍消散，才落在虛竹所處的深坑不遠。
“轟隆隆……”
深坑中，一陣巨響過後，一道身影衝破塵土霧霾射向高空。
其人渾身黑氣滾滾，纏繞在其身周。
其左半邊臉頰上，密密麻麻好似蛇鱗般的鱗片，左眼如同獸瞳，滿布無盡冰冷之色，將虛竹襯托的如同妖魔般面目可憎！
他整個左臂上，同樣密佈著鱗片，在炙熱的光照下，閃耀著刺目的光芒。
他的左手更是徹底變了樣，五指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一個指頭。
四根指頭如同一根雞爪，三大一小，其上同樣黏附著細細的鱗片。
“原來你是個雜種！”
段譽面色劇變，望著那只冰冷無情的左眼，心頭曾經的一些疑惑，頓時豁然開朗。
剛認識虛竹時，他還是位木訥蠢笨，性情天真善良，只通曉少林羅漢拳的低輩弟子。
但自他從擂鼓山那座無崖子隱居的山洞中走出後，好似性情在逐漸轉變，變成了之後那個立志於拯救天下蒼生的靈鷲宮尊主。
段譽也曾對虛竹轉變速度之快，感到詫異，卻從未想過，虛竹居然本身就是半人半妖的存在。
突然他腦海中閃現出玄慈和葉二娘的身影，他在懷疑前者的真實身份。
“嘎嘎嘎……”
虛竹猙獰的面容上，右半邊慈悲相，左半邊臉惡魔相，所發出的狂笑聲，好似無數只鴨子在鳴叫一般難聽。
“為了天下蒼生，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肉身只是皮相而已，你難道還看不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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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譽輕嘆一聲，“雜種就是雜種，都不是人了，你有什麼資格代表天下蒼生？憑你半人半妖之身？你臉真大！”
段譽也曾經跟在林靈素行走過江湖，也學到了些他的用詞造句。
“三弟，回頭是岸！”
一道夾雜著無盡瘋狂以及慈悲的勸說，自虛竹嘴裡傳來。
“回你媽個頭！”
段譽一聲怒喝，縱身躍起，渾身上下所有竅穴中射出無盡氣劍，瞬間覆蓋他方圓一裡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