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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世道

英雄城,坐落於身周北境,傳說中這座城池,曾經是大劍師所建立。

但這個傳說流傳到如今,已經沒有人知曉。

只是英雄城二十裡外的劍冢,在如今天下可謂是聲名赫赫。

只要是劍修,無論天南海北,都會不遠萬里的紛至沓來,企圖尋找傳說中的那一柄英雄劍。

據聞,英雄劍非大毅力大氣運者不可得。

無人知曉英雄劍具體在劍冢何方,只是流傳下來的隻字片語,卻讓後世人深信,劍冢中無數鏽跡斑斑的長劍之中,絕對有一柄是劍修們朝思暮想的英雄劍。

遠在英雄城二十裡外的官道上,一匹黑驢上,一個小小的身影正歡快地唱著兒歌,引來官道上路人的側目。

“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

“小哥,來來回回唱這一首,你不膩歪嗎?”

在緩緩踏步的小黑驢身後,是一位腰挎長刀的中年健壯漢子,他跟著小黑驢身後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聽著小小身影那還算悅耳,卻著實有些聽爛了的幾句歌謠,還是沒忍住提醒了一句。

小身影正是返本歸元的趙泰,他也沒料到,將劍界融入了肉身粒子中,卻讓他又一次成為了個不到十歲的小屁孩。

半年前,趙泰降臨在東海之濱的某座城池,因為長的粉雕玉琢,被城中的乞丐給盯上了。

趙泰當然沒有表面上人畜無害,下了重手將作奸犯科的乞丐一網打盡,整頓了一番後,丟下依依不捨的群丐,踏上了北上觀摩劍冢的旅途。

身後的中年人,是半個月前偶遇的心善之人。

見他一人騎著小黑驢行走在官道上,不忍其流落到壞人之手,順利之下,一直照看著他。

當然,照看也不是沒有回報的。

江湖人嘛,不可能每一位都家財萬貫。

這位中年人正是如此,他腰間跨著的長刀上沒有任何裝飾,刀柄都是麻繩緊緊纏繞而成。

與其說長刀是武器,還不如說只是一條彎曲的破鐵片。

趙泰也瞭解過這人的來歷,只能說這個世道對於普通人而言太殘酷。

沒有一手武藝加身,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迎來毀家紓難的結局。

中年人正是如此,年輕時矜矜業業種田謀生,妻子平平凡凡,兒女可愛伶俐。

只是因兩位武林中人的一場戰鬥,落得個悽悽慘慘慼慼。

據中年人偶爾的感嘆,趙泰長得挺想他兒子的。

當然,趙泰沒認爹的打算。

在他眼中中年人的武藝也就將就,還沒突破蘊體境的修為,在江湖上也只是算半個高手而已。

“老陳頭,有的聽就不錯了,再唧唧歪歪給小爺滾蛋。”

老陳頭哈哈一笑,欣喜道,“你輸了!”

趙泰微微一愣,笑罵道,“你個老不修,連小孩子都騙。”

“反正你輸了,今天得讓我吃飽。”

趙泰莞爾一笑,“你跟著小爺就是為了吃啊?吃吃吃,你是頭豬啊?”

“沒辦法,我的《饕餮功》沒吃的難以精進啊。”

“我真懷疑你就是看我有錢,才死皮賴臉的跟著我。老實告訴小爺,是不是等到了英雄城,想殺人越貨??”

“趙泰,你這就沒意思了啊。不是我,你能平平安安走到英雄城?你的良心不痛嗎?”

老陳頭一手捂著袒露的胸膛,哀怨的模樣差點讓趙泰把早飯都吐出來了。

這我見猶憐的模樣,如若是換成個美女,那肯定是賞心悅目。

可老陳頭一三四十的雄壯大漢,還袒著胸膛,一頭黑髮亂糟糟的頂在雞窩頭上,說他連城裡的乞丐都比不上也不為過。

跟在趙泰身後半個多月,老陳頭算是習慣了趙泰的言談舉止,也學到了些粗淺的皮毛。

他知道什麼樣才能令趙泰更難受,如何才能讓趙泰心甘情願的提供伙食。

“痛個屁!你成天到晚就想著吃吃吃,小爺兜裡的那點旅遊費都快被你掏空了。”

從東海之濱離開,趙泰可謂是手握鉅款。

那幫子乞丐團伙,可是都是有錢人的。

脫掉那層乞丐皮,都是在城中有著豪宅馬車的鉅富。

幹掉這些乞丐,他可是搜刮了不少銀票的。

除了留給幾位良心未泯的乞丐頭子,帶領其他乞丐發家致富,趙泰拿走的也不少,至少有近五千兩。

可就這半個月,都快被老陳頭給吃空了,其食量之大可見一斑。

老陳頭脖子縮了縮,也知道自個兒有點過分。

可他沒辦法啊,他臨近突破的階段,又不想劫富濟貧,只能逮著趙泰這個有錢人往死裡薅了。

他自認這一路上矜矜業業,只要打趙泰注意的小毛賊,都被他一刀兩斷拿來磨刀了。

可哪怕如此,他也知道他確實虧欠趙泰良多,當然不敢因為吃的問題頂嘴了。

衣食父母得敬著不是!

“嗯?”

老陳頭突然雙眸一眯,大跨步走到小黑驢前面,寒光一閃,長刀在手,眸光褶褶的望著官道盡頭。

官道盡頭煙塵四起,慘叫連連,劇烈的馬蹄聲如銅鑼密鼓,又如驚雷滾滾般紛至沓來。

“小泰,下官道!”

“不下!”

“快點,來者是朝廷鷹犬。”

“怕啥?打不贏大不了跑路,他們還能追上我們嗎?”

趙泰懶洋洋的趴在小黑驢頭上不想動彈,小黑驢打了個響鼻,像是在附和趙泰。

老陳頭面色一黑,也不多言,嚴陣以待的望著急劇賓士而來的一小隊騎士。

“閒人避散!”

“避你大爺!”

老陳頭深礙先發制人的道理,這隊騎士高喊的這句話,只是為了逃避罪責而已。

老陳頭不知這群人為何如此猖狂,在官道上都敢肆意妄為,難道不怕英雄城的城主發怒嗎?

要知道英雄城作為北疆的門戶,城主可謂是治軍甚嚴的。

今日卻破天荒的遇到了這件事,以老陳頭的為人,就算不為護著趙泰,也一定會出手降服這群肆意妄為之人。

長刀直劈,高喊閒人避散的那位領頭騎士頓時變色一變,騰空而起抽出長劍刺向老陳頭。

老陳頭長刀一橫,擋住劍尖,斜挑向上,撕拉一聲,騎士胸前的衣襟碎成兩半。

騎士面上怒火中燒,大喝道,“一起上。”

“住手!”

一聲暴喝自趙泰身後傳來,一道雪白如玉的翩翩身影,劃過一道優美的曲線落在騎士跟老陳頭中間。

“參見大公子!”

騎士們面色一變,紛紛單膝跪倒在地,恭敬地問候道。

“為何如此?”

大公子面白如玉,俊朗的國字臉上滿布寒霜。

“主母得知大公子歸來……”

“唉……”

大公子幽幽一嘆,不等騎士首領說完,翻身躬身一拜道。

“這位壯士,府中下屬過於妄為,在下在此道個不是。”

“喂,你這算是欺軟怕硬嗎?”

趙泰趴俯在小黑驢頭頂,笑眯眯的看著長身而起的大公子。

還別說,這大公子長得還賊帥,有泰爺成年後的六分火候了。

“大膽……”

“老陳頭,揍他!”

趙泰可不是大膽不大膽的問題,他確實看不慣這大公子和騎士首領的做派。

剛才老陳頭動手之時,怎麼不見大公子出來阻止。

之前騎士們橫衝直撞,令官道上不少人為之受傷,怎麼不見大公子出言阻攔?

現在見自家騎士首領一招之下吃了虧,趕緊跳出來裝好人。

臉真特麼的大,難道以為這世上就你丫的一個聰明人啊!

老陳頭走南闖北,趙泰隱晦的一提醒,他就察覺到這大公子的目的。

心中雖依舊擔憂趙泰的安危,可事已至此,老陳頭也只能打算先將這群人揍趴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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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裡啪啦……”

“啊啊啊……”

“好好好……”

“老陳頭,你到底行不行啊?人家比你小了十來歲,這麼久還沒幹趴下他,你臉不紅嗎?”

老陳頭的武藝還湊合,解決那群騎士輕輕鬆鬆。

可那位大公子卻是一高手,實力與老陳頭略低一線。

“閣下又何必咄咄逼人?”

大公子面色潮紅,擋住老陳頭豎劈的一刀後爆退十多米,進入圍觀的人群中厲喝道。

趙泰撇撇嘴罵道,“無恥!老陳頭,搜刮搜刮咱們走人吧。”

這大公子臉皮夠厚,也深礙自保之道,見幹不過老陳頭,居然用圍觀群眾做筏子護身。

除非老陳頭不管這些人,不然短時間內根本拿大公子沒辦法。

“老陳頭,這拿的錢是賠償受傷路人的,你可別私吞。”

趙泰見老陳頭站著不懂,暗罵了聲蠢貨,不得不將目的攤開了。

誰做的孽誰出錢善後,天經地義的事。

人家小老百姓磕著碰著了,不該得到些金銀賠償嗎?

“尊駕且慢……”

“此事是我們的錯,這些銀錢請你們代為轉交。”

“都別躺著裝死了,回去吧。”

大公子能屈能伸,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拋給老陳頭,見其收下後,厲喝一聲,迅速帶領騎士們走人。

老陳頭握著錢袋有點懵逼,他身周圍著一圈人,吵吵嚷嚷的弄得他頭大不已。

好半響他才反應過來,大喝一聲道,“都給老子滾開!”

“憑什麼?”

“就是,憑什麼?這是人家賠給我們的,你憑什麼獨佔?”

“這位大兄弟,還是將錢袋開啟看看吧。受傷的大家夥分一分,你看可好?”

“哎呦呦……我這腿都折了,這可怎麼好啊!”

“我這頭怎麼暈乎乎的呢?難道是剛才被撞到了?”

圍著老陳頭的一群人,你一嘴我一句的,都企圖從老陳頭手裡分一杯羹。

趙泰在一旁看著這幅場景,著實有點納悶。

這算是要錢不要命的真實寫照嗎?

沒見人家老陳頭剛才的威武霸氣啊?

沒見老陳頭臉越來越黑嗎?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趙泰搖頭輕嘆,這狗娘養的世道,為了錢財已經徹底道德淪喪了。

“老陳頭,丟了吧,咱們走!”

老陳頭眉頭一皺,有些不忍心。

可在趙泰不管不顧的前行中,老陳頭咬了咬牙,將手中的錢袋往身後一拋,縱身一躍就到了趙泰身邊。

“啊啊啊……”

老陳頭不忍回頭看了眼,作勢預阻止,卻聽到趙泰的話語傳入耳中。

“這是他們的選擇,你應該尊重!”

“可是……”老陳頭面色蒼白,聽著身後傳來的慘叫和瘋狂喜悅的驚呼,猶自還想反駁。

“成年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這都是他們的命!”

“這世道為何如此殘酷?”

“因為沒錢唄,因為稅賦太重了唄,因為這天下強者為尊!”

“那位大公子正是猜到會如此,才拋下這袋錢的吧?”

“不然你以為呢?”

“你去哪?”

“劍冢啊!你想等會在官道上再來一場?”

“嗯?”

老陳頭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隨後恍然問道。

“你是說那大公子會回來找場子?”

“沒聽剛才那騎士頭領都說過了,他們是大公子母親派來了。你都把人家兒子折騰的那個模樣了,還不許人家做娘的為兒子報個仇啊?”

“可……”

“別可是了,你看,那不就是嗎?小毛球,甩開蹄子撒歡吧!”

趙泰笑眯眯的轉頭望了眼官道盡頭的朦朦煙塵,拍了下小黑驢的腦袋,也懶得在理會老陳頭,迎著斜掛在半空中的大太陽,朝著劍冢的方向疾馳而去。

老陳頭粗狂的臉上一黑,扶著腰間大刀大跨步奔跑起來。

老陳頭砍人靠的是一身蠻力,根本就沒有修煉真氣,也不可能會輕功,只能靠著強橫的肉身力量和無匹的耐力追趕小黑驢。

可哪怕他拼盡全力,也只能維持住不被拉的太遠,只能不遠不近的掉在趙泰身後,奔向稀疏的山林深處。

進了山林,小黑驢的速度慢了下來,趙泰也悠哉悠哉的開口教訓道。

“早就讓你少做好人,你看看這一路上你給小爺惹了多少禍?”

“幸虧小毛球很給力,不然小爺會被你連累成什麼樣,動動你的豬腦子好好想想吧!”

“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個殘酷的世道,刁民處處在啊!”

老陳頭悶頭悶腦的跟在小黑驢身後,不言不語。

趙泰也已經習慣了老陳頭如此。

每次見義勇為趙泰訓斥過後,老陳頭就是這副模樣。

明知有虎,明知最後討不了好,老陳頭依舊保持著本心助人。

這也是趙泰自始至終沒有真的趕老陳頭離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