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不想跑了,
在林蔭小道間,夏新撥開旁邊的白色塑膠線走了出去,
旁邊有一棵大樹,
夏新就繞到了樹後,用樹把自己身體擋住,然後躺下來,雙手疊在腦後,準備再補個午覺,
原本炙熱的陽光,穿過層層的樹影,頓時也變的愜意起來,斑斑點點的灑落於地面上,
果然,還是這樣躺著舒服多了,
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跑,
本來一般人就跑不了,棄權的也不止自己一個,何必跟自己身體過不去呢,
既不被任何人期待著,也不被任何人看好,
就算跑完也不會有任何獎勵的,自己這是何必呢,
是啊,仔細想想,其實中午的時候,就該早早放棄的,也不至於被人詬病了,
什麼堅持就是勝利,努力跑完不放棄,做事不應該半途而廢,都是騙人的,
全部都是騙人的,
像這種得不到回報,又沒有任何意義,更不被任何人看好,僅僅是因為自己心中那點多餘的堅持的事,早該放棄的,
夏新回想了下,從過去到現在,自己做的,大部分都是些不被人看好,也沒有意義,更沒有回報的事,倒是會讓自己有不少損失,比如幫助火車站的老奶奶,比如幫助農村來的那位,還把別人門砸了,自己又賠了幾千塊錢,又比如當時跳水救人,自己都差點在水中窒息……
是啊,其實跟這件事性質都是一樣的,
他都快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堅持些什麼了,
他想起其他學生的話,想起班級裡的女生的話,想起旗袍時背後的竊竊私語,又想起那兩個體育老師也讓自己早點放棄的話,自己早該想到,老師的話,不應該都是對的嗎,
接著又想起,那故意踩著礦泉水瓶,冷笑的學生會成員,想起輕蔑的尹風華,最後,是那張冰冷的小臉,一直看著自己跑過的冷雪瞳……
算了,不想了,就這樣吧,睡會等運動會結束吧,這個方式可輕鬆多了,
夏新其實也就是一個普通人,頂多因為家庭因素,有著比普通人更堅強的精神,更不容易動搖的意志,
但,他畢竟不是草木,當多種因素打擊之下,他也不是無動於衷,他會心煩意亂,會懷疑自己,會去思考,這樣做是對是錯,到底還有沒有意義,
然後,他發現自己的堅持,一文不值,
就這樣,對大家都好,
夏新閉上了眼睛,儘量不去思考,去享受這片刻的寧靜,身後,偶爾會傳來有人跑過的腳步聲,不過,那都跟自己無關,遠處偶爾高呼的加油聲,那也跟自己無關,
自己,只要睡覺就好了,
反正,本來就是充數的,多了自己,少了自己也不會有任何人發現,也不被任何人期待,
……
……
在班級休息區的憶莎,吸了口冰果汁,忽然問道,“剛剛那個大部隊跑過,是不是少了什麼人,”
旁邊一個女生回答,“正常啊,越到後面人數就越少,每跑一圈,肯定要少不少人的,能跑完的也不知道有幾個,大部分應該都會中途棄權,”
“這樣啊,”
憶莎小巧的紅唇抿了抿,就著吸管將果汁給一口吸光了,站起身說,“我離開下,你們看好,”
“好,”
……
……
夏新沒躺一會,忽然感覺臉上的陽光消失了,少了那份溫暖的感覺,
睜開眼,就看到了那道翩若驚鴻的身影,就站在自己身邊,雪白的裙襬,被林間的微風吹起曼妙的弧度,不過,並沒法看到裡面的光景,
夏新的視線,順著裙襬上移到對方臉上,那絕美的小臉上,一雙冷冽如寒芒的視線緊緊的盯著他,
冷雪瞳紅唇輕啟,冰冷著聲音問道,“你在幹什麼,”
夏新儘量用著開玩笑的語氣笑道,“哎呀,我藏的這麼隱秘都讓你發現了啊,了不起,了不起,”
只是,感覺臉色有些僵硬,
冷雪瞳重複了一遍問道,“所以,你在幹什麼,”
“看也知道,在睡覺啊,”
頓時,冷雪瞳好看的眉毛一揚,逼問道,“所以,你跑完了,”
夏新擺擺手,“那種事,怎麼樣都好啦,”
說著,翻了個身,背對著冷雪瞳,“反正跑完也肯定沒有分的啦,這種事,交給老三去跑就好了,老三體能其實很厲害的,拿下前三也不成問題啦,”
話剛說完,就感覺屁股上被狠狠的踹了一腳,
從背後傳來冷雪瞳質問的聲音,“我問的是你,”
夏新慵懶的回道,“我,哦,我睡的很好,”
冷雪瞳被氣壞了,又狠狠的踹了夏新屁股一腳,“我沒問你睡覺的事,問你跑步呢,”
夏新感覺剛剛被壓下去的心中的那團火,又冒起來了,卻仍是裝作平靜的回道,“跑步,跑步怎麼樣都好啦,反正跑完又會是最後一名,也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呢,你就打算這樣沒出息的放棄了,是嗎,”
冷雪瞳說完,再次比先前更狠的,全力踹了夏新屁股一腳,
夏新火了,直接站起身,毫不退讓的跟冷雪瞳的眼睛對視著,
“我說你夠了,你到底想幹嘛,中途棄權的人那麼多,又不止我一個,你有空管我,還不如去管管他們呢,”
那麼多人棄權,憑什麼單單來管自己,自己跑的還比別人多呢,
夏新心裡邊極度的不平衡,他感覺自己再次受到了差別對待,這讓他很惱火,
冷雪瞳微微?起小臉,也是生氣的瞪著夏新,“你是腿斷了嗎,還是手斷了,沒斷就給我繼續跑,”
夏新也來氣了,大聲反問道,“你是瘋了嗎,非要跑到斷了為止嗎,”
“初中,高中,你不是都跑過的嗎,這對你來說,不算什麼的吧,”
“可是,我為什麼要跑呢,跟自己腿過不去,本來就是湊數的,都跑了一半了,也夠了吧,還有那麼多人也棄權了呢,憑什麼只管我啊,”
“別人棄權你棄權,那別人去死你去嗎,”
“呵,”夏新冷笑道,“你去我就去啊,”
兩人對話已經完全淪落到小孩子吵架一般了,
夏新大聲的說道,“你到底想怎樣,我做的已經夠多了吧,就湊數而言,我簡直可以算超常發揮了,都湊到讓所有人覺得多餘的程度了,這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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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雪瞳也握緊了小拳頭,氣呼呼的回道,“那就用行動,讓所有人都閉嘴啊,躲到這裡睡覺就算解決問題了嗎,別人說你多餘你就覺得自己多餘,別人叫你去死那你去不去,”
“不是別人,是別人們,或者說所有人們好嗎,”
“有區別嗎,”
“沒區別嗎,”
“有區別嗎,”
“沒有區別嗎,”
兩人彷彿在比誰叫的更大聲一般,不斷的重複著,
最後還是冷雪瞳先改口,咬牙道,
“你這樣,讓支援你的人怎麼辦,”
“支援我的人,天上還是地底下,有嗎,我怎麼沒看到,”
冷雪瞳眉頭一皺,冷冷的盯著夏新道,“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夏新眉毛一揚,也是怒了,冷聲回道,“是嗎,那還真是對不起了,我本來就跑的不快,也拿不了名次,只會讓你失望而已,現在後悔把我報上去了吧,”
“建議你早點去終點線等著,你的尹風華跟白羽肯定不會令你失望的,你可以去那邊多收穫點期望,反正他們肯定不會令人失望,非要用我去襯托他們嗎……”
夏新話沒說完,一道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就落到了他的臉上,
“啪”的聲響,震的上邊的樹葉都在顫抖,
夏新心中一股火焰升騰而起,一貫秉承著的,誰打我一下,我就一定要還回去的原則,讓他甚至沒來的及思考,反手一巴掌就扇在冷雪瞳絕美的小臉上,
兩人的半邊臉頰都通紅一片,
剛一出手,夏新就愣住了,
冷雪瞳也愣住了,
樹上的鳥兒,被驚的四處逃竄,
兩人的視線,在愣愣的相互對視著,
然後,冷雪瞳抿了抿嘴唇,捂著半邊臉頰慢慢的後退,連退了三步,忽然就揚起驕傲的雪頸,通紅著眼睛盯著夏新說,“你說的沒錯,他們還真不會讓我失望,而你,只會一次次讓我失望而已,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失望……”
說完,轉過身,頭也不回的朝林子深處跑去了,
留下夏新一個人站在原地,愣愣的望著自己的右手,一臉的茫然……
而樹後面的某人,則是無奈的捂著額頭揉了揉,“這兩個是小學生嗎,這是,小學生吵架,不不,就算小學生,也比他們更會表達自己心中的意思,這兩個是沒救了,”
說完,輕輕的搖搖頭,快步離開了,
……
……
夏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呼喚,“溼乎,’
抬起頭才發現,祝曉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站在自己左側,
夏新想擠出個笑容,臉頰僵硬的卻是動都動不了,只能問了句,“你看到了,”
祝曉萱輕輕的點了點頭,想了想,又怯生生的補充了句,“她哭了,”
“……”夏新抽動了下嘴唇,解釋說,“被我打哭了,”
祝曉萱輕輕的搖了搖頭,盯著夏新的眼睛說道,“我覺得,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