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羽大約是沒能射穿馬**的眉心，因為最後時刻他爆發出的烈焰火柱，實在太過強大，以剛才那箭的強度，尚不至於就此斬殺馬**。
況且。
李玄根本就沒打算殺死這位老者。
本來遠日無怨近日無仇，即便此事一而再再而三是蜀國這些人做的有些過分，但也不乏李玄從中故意挑逗，推波助瀾的效果。
只要沒有虛界境的高手出手，對於他來說，而今的卞東城便隨他怎樣玩耍。
而他要的，則是在將蜀人的憤怒烹炸到頂點之時，給他們潑上兜頭一盆涼水。
不如此，不足以震懾長久！
不如此，不足以顯示天下樓此次入蜀之聲勢！
不管那位躬耕於隆中茅廬的諸葛老頭在想什麼，也不管師父葉通天出於怎樣的考量，李玄既然帶著天下樓的字號來到蜀國的土地上，就沒有道理一直夾著尾巴做人。
因為大唐之所以能夠一統宇內千年，靠的就是這股捨我其誰蠻不講理的強大。
因為天下樓之所以位列大唐國宗，靠的也就是這股睥睨天下的氣勢。
當初青山之巔面對聞道寺與隆中茅廬兩方的施壓，葉通天談笑間震懾天下群雄，絕不改變自己的判斷與主意。
只為這一份師恩，李玄也不能就這麼無聲地走入蜀國的土地。
所以他當然要搞事情，他要讓那個身穿八卦袍坐在鐵輪椅上的老頭子看看，天下樓不是那麼好惹地。
但震懾的方式有很多種，李玄很懂得其中的分寸，只要不是萬不得已，他尚且還沒有想過要用殺戮來達成目的。
所以下一刻，當火柱升起，馬**一身上衣都在他暴烈的靈息中化為飛灰時。
火柱中驟然有尖銳的嘯叫聲響起。
似乎有無數正在高速飛行的小東西，正在交織切割著空氣，這才發出了這種嘈雜而可怖的聲音來。
只見約有上百道淡藍色的神鋒忽然從火柱中鑽出，原來卻是箭羽及身的前一刻，已在李玄靈息的牽引之下驟然爆碎，繼而釋放出他一開始就附著在箭羽上的上百道無用神鋒。
神鋒一出，如一張大網鋪灑開來，縱然火柱升起有兇悍之極的威勢，卻被百道神鋒瞬間籠罩網羅，馬**一步尚未進，便已投入網中！
這一手變化，不僅馬**沒有想到，就連一旁觀戰的幾人也沒有料到。
葉芸兒在側靜靜觀看，眼中異彩連連，心頭意中人一手箭術結合無用神鋒，玩的越來越出神入化，她打心底裡高興，更為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自豪不已。
一旁的小米雖然看不懂戰鬥的過程，但畢竟也是葉芸兒身邊近人，戰鬥中的優劣勢還是大體看得出來的。
眼見自家六公子這般厲害，逼迫得那個白髮老兒一步未進便落入網中，心中怦怦亂跳，崇敬不已。
一直口中不肯歇著的小胖子孫小聖，此刻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袋乾果，正往嘴裡填的高興，看到戰鬥這般變化，“噗”地一聲噴出了滿口的乾果，搖頭晃腦用僅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道：“有趣有趣！”
卻說馬**沐浴在靈息烈焰之中，雙目冒火，如同自戰場深處殺出來的修羅一般，單手提著一根火紅色的幻器棒子，渾身烈焰騰卷。
他看到面前的箭羽居然搶在自己之前爆碎，並釋放出這許多神鋒之時，便知道這一戰要艱難了。
對方就像是完全料到了他的每一步思路一般，只用一支箭就逼迫得他不得不憑白耗費大量靈息。
而對方只是站在遠處，一步未動，只需要再來幾箭這類的攻擊，便能將他拖入無休止的消耗戰中。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因為此刻再看李玄的箭術，居然早已經脫離了凡俗，射出的箭羽可虛可實，虛虛實實難以判定，不到最後一刻便不知其虛實。
這就逼迫你作為他的對手，必須小心應對他的每一次攻擊。
若如此，那便是一場毫無勝算的戰鬥，等於你在用自己的靈息與對方的箭壺去拼，看誰最先枯竭。
但可惜的是，他從孫兒馬大天處得知，這個唐人，竟還有一身術修的本事。
等你耗空了對方的箭壺，對方便也耗空了你一身靈息，到時候還要怎麼打，就算拼命也無濟於事了。
馬**只覺鬱悶之極，他一生歷經無數戰鬥，卻從未有今天這般憋屈，空有一身蠻霸的實力，卻無可施展，這是一種怎樣的絕望？
只見李玄單掌握了一個術訣，眼神微動，百道神鋒本已散開如網，下一刻卻驟然向中間回縮！
天上地下，前後左右，無處不在，倘若這些神鋒收縮於一處，無異於將中間困住的敵人陵遲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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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不敢大意，周身靈息爆湧，傾盡全力醞釀出一股極為龐大的靈息，並將其狠狠壓縮於靈池之處。
紛飛的神鋒如萬千蝴蝶，卻帶著致命的殺意，尖嘯聲中紛紛縮回。
一術既成，李玄反手再次抽出兩隻箭羽，雙目微微閉合，下一刻猛然睜開，一股十分晦澀但卻龐大之極的靈息升騰而起，他右手兩指之間隱約有淡藍色的光華閃過，緊接著便見他面色認真，連珠射出兩箭。
霸道之箭！
第二箭後發而至，飛行出螺旋軌道，如衛星般環繞於頭前一箭周圍，劃過一道玄奧的軌跡，直衝向百道神鋒深處。
馬**全部精氣神都被上百道神鋒所牽動，靈池之中一股強大的靈息如火焰般燃燒著，被他極力壓縮於一點，而第一枚接觸他的神鋒就是點燃這個點的導火線。
壓抑許久，這一手是他自恃擁有小湖般靈池所研發出的一招，極致壓縮之下爆發出的靈息將會形成一股強大的風暴，而風暴中心的他，也將在這一刻達致實力的巔峰。
他要趁著這一次機會，一鼓作氣反擊出去！
遠處卞東城箭樓之上，中年將軍微笑撫掌道：“兩個開鏡境，居然能打出這般動靜，我已經有多少年沒有看到過了。”
恭敬站在他身邊的江嵐有些不願道：“爹爹，我也能的。”
將軍哈哈大笑，輕撫著她的頭頂道：“我當然知道，不過同為開鏡，而今看來你卻未必能穩勝那個大唐來的小子了。”
江嵐一改鐵血冷麵，罕見在父親面前撅起了嘴，低聲道：“天下樓的傳人，哪是那般好勝的。”
但她轉念一想卻道：“他雖然心思精巧，但目前戰力卻也未必能穩勝於我，要不我去向他約戰試一試？”
中年將軍不置可否，只是眼神銳利看著酒樓前的戰場。
百道神鋒終究收回，當第一片神鋒切斷馬**皮膚上的一根汗毛時，便彷彿一桶火油被頃刻點燃。
以此為發端，馬**雙目圓睜，鬚髮皆張，厲喝一聲，猛然放開了對於靈息的壓制。
他靈池中已被壓縮到極致的靈息猛然膨脹開來，由於這股勢頭過於猛烈，便似發生了一場爆炸。
以馬**為中心，半徑兩丈之內驟然颳起了一陣烈風，即便百道神鋒那般凌厲，卻也被這股強大之極的靈息爆炸直接摧毀，化作一蓬淡藍色的光點炸散開來，彷彿在他的周圍炸開了一顆絢爛的煙火。
同時，由於這股爆發而出的靈息過於猛烈。
以至於馬**敦實的身形都拔高了一截，體表皮膚上出現了無數強大拉扯力造成的暗紅色痕跡，似乎這股力量只要再猛烈一點，就要將他整個人都扯裂開來。
藉助這股無與倫比的威勢，馬**鬚髮飄舞，整個人如同地獄修羅一般，踏著沉重的步伐，手持一根烈焰長棍，直向李玄衝來。
然而，霸道之箭已然射出，李玄反手背上長弓，單手虛握，似有術訣準備隨時用出，只是冷眼而望，不曾退避半步。
挾無上威勢，馬**呼出一口灼熱的空氣，一邊衝來，一邊沉聲道：“天下樓便如何？卞東渾圓形意門縱是小門小派，卻也可以治一治你這狂妄小兒！”
仿若未見飛射而來的霸道一箭，在馬**看來，之前那般詭異的箭術尚不能傷他，此刻這飛行速度還略有不如的兩支怪箭，也應不是問題。
他掌中烈焰長棍舞起，身形矯健，明明是白髮老翁，卻比年輕人尚敏捷著三分。
箭棍相交，輕輕發出“啵”地一聲，霸道之箭側面的輔箭肉眼可見寸寸碎裂，似乎經受不住馬**此刻狂暴的靈息衝擊一般，但馬**掌中的長棍，卻也變得驟然滾燙起來。
什麼？
馬**猛然察覺到不對，心中一緊，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掌中雙鐧組合而成的幻器長棍居然一陣黯滅，上面出現了無數裂紋！
下一刻，一聲清脆地琉璃脆響，他掌中幻器竟然完全崩碎，連帶著他的手掌虎口也鮮血長流。
失去幻器的緩衝，縱然馬**一身靈息此刻狂暴之極，卻根本無法以肉身強接霸道之箭那根主箭。
越過最後的屏障，那支主箭便似神來之筆，不疾不徐來到了他的眼前。
平平無奇，甚至感覺不到絲毫張揚氣息，但此刻這一箭終究令這位卞東城驕傲的老人渾身冰冷起來。
越是這般，他越是感受到李玄箭術之可怕！
一支輔箭都可以強行破開他的幻器，那麼這支主箭又將如何？
馬**彷彿失去了想象力，也彷彿終於明白了面前少年與自己的差距。
驕傲如他，今天第一次開始後退。
一步。
兩步。
十步。
……
他的脊背終於抵上了一道圍牆，退，已無路可退！
一箭飛來，懸停於他的眼前。
帶著一股煌煌大氣，帶著一股不可戰勝的強勢，微微刺痛著他的眉心皮膚，更刺痛著他貴為馬家遺老的驕傲自信。
什麼卞東大族，什麼家族遺老，什麼百戰老人，什麼開境巔峰。
在此一箭之下，馬**恍然間想起來多年前曾在前線作戰時看到的一幕。
那時一名大唐修者忽然殺入戰場，所過之處血河橫流，不管己方修者還是凡人軍卒，居然並無對方一合之敵。
那時有三十多名蜀人修者為了將其阻截，抱團將之圍困，一群人大戰了一個多時辰。
待他們雙方撤軍時，他還記得，那唐人修者雖死，卻面北而立，未曾倒地，而三十多名蜀人修者，也終被他一人全數殲滅，並無一個活口。
難道，這便是唐人嗎？
千年以降，大唐盛世早已不再，為何唐人依舊這般強大？
王侯將相兮，蜀人不甘矣！
一陣可怕的烈風吹過，馬**蒼白的鬚髮被刀鋒一般的烈風吹斷了無數，原本整潔的頭髮鬍鬚都變得亂糟糟地。
而他背靠的那堵牆壁，卻似遭遇了什麼詭異力量重擊一般，以他整個人為輪廓，身後倒塌下一個人形的窟窿來！
霸道之箭依舊懸停在他眼前，卻也將他拉回了現實。
李玄遠遠站在酒樓門口，一手探出虛握，似在扯著繩索制止那箭射入他眉心一般。
只是少年臉上，卻全然帶著一股注視不自量力小丑般地不屑。
手掌微抬，李玄掌中術訣變化。
霸道一箭終究耗盡了一切威能，便似斷了線的風箏，頹然墜落於地面上。
箭桿砸在青磚之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卻也似馬**所代表的的卞東故老家族的顏面般，就此破碎。
“這……這是什麼箭術？”
終究，馬**不愧為百戰老人。
在經歷了這般心境變化之後，他還能張口詢問，想要知道這擊碎自己一生信念的一箭叫什麼名字。
李玄揚揚手，一旁的呂氏兄弟便迅速跳出，去拾回了跌落的箭羽，插在他背上的箭壺中。
“此名——霸道之箭，青山天下樓李玄所創，你記清楚了。”
語聲淡淡，少年撣了撣袖子，渾不似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的模樣。
“好，好，好！”馬**點了點頭，一瞬間彷彿又變回了那個老人模樣，喃喃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誠不我欺！”
他緩緩走上前來，抱拳當胸道：“實力不濟，我卞東馬家此番認栽了！”
說罷，萬分疲憊地對一同來的族人揮了揮手，示意退去。
一旁的馬大天滿眼憤恨之色，但他請來家中遺老尚不能將李玄一行人如何，便知今天這事再無翻盤可能，心中恨恨，卻不得不狼狽離開。
馬家一族人，挾風雷之勢而來，鎩羽如風中殘燭般狼狽離開。
一時間，整個卞東城都因此安靜了下來。
唐人，果然就著這般霸道，無人可制嗎？
許多修者都遠遠將目光望向遠處的箭樓方向，那裡正有一對父女，一身戎裝，靜靜看著。
李玄若有所感，極目望去，反手握住玄色長弓，忽然張弓搭箭，一箭射去。
只是這一箭並無分毫威勢。
他一箭射出，反手背好長弓，運靈息於聲，朗聲道：“江嵐小校，若真手癢，何不來戰？今天已然打了這許多場了，我不介意再多一場！”
一箭飛射如流星，瞬間到了箭樓之上。
江嵐抬手將箭羽一把捉住，只是來箭勁道十足，縱然被她握住，箭尾仍舊顫動不休。
那張俏麗卻透著七分英氣的面龐，面對這番挑釁，不禁眉頭豎起，她回頭看了看身邊的父親，握緊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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