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地牢，彷彿又一次讓青眉回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冬日，當初她拜入明珠通天塔門下時，也曾有過類似的經歷。
只是那時候她們都被聚集在一間幽暗的石牢中，每個女孩子都要被一群錦衣華服的修者挨個測試資質，檢視身體。
當時她們尚且都是些年齡幼小的少女，何曾受過這般屈辱的對待，但卻沒有人敢於反抗。
因為反抗的，都當場死了。
少數被挑選出來的，領到了宗門中拜入門下，便如她之前的經歷一般，或為門中長者的爐鼎，或被當做禮品送給當朝官員、其他與宗門交好的勢力，或者便如她一般，在最危險的地方出賣色相為宗門收集大荒各地的情報，最後的結局便是無聲死在某些陰暗角落裡。
明珠通天塔，千百年來，這般入門的女弟子，千萬中難得有一個最後能夠爬上高位獲得權勢，即便偶爾出現那麼一個，最終也會成為身居高位者的幫兇。
如果說李玄只是看到這種場景感覺到難以置信的話，青眉便是感同身受、痛徹心扉。
沒有人比她更能夠感受到這些無辜女子的恐懼和痛楚，所以她感激地看了看李玄，轉身便按著他的吩咐要去報官。
可她剛剛轉過身，卻聽到無數下跪的聲音，轉頭看去，裡面被關押的近百女子，居然都跪伏於地，滿臉都是乞求。
有機靈的女孩子大聲道：“姐姐千萬請別報官，若給官家知道，我們這些姐妹們便再無幸理。”
李玄轉過頭，不去看那些衣不蔽體的姑娘們，沉聲問道：“長安城內，公然這般大規模倒賣人口，這等喪盡天良之事，卻為何不能報官？”
那說話的女孩子深吸一口氣，神色漸漸堅定，緩緩道：“恩公有所不知，此處能在大唐天子腳下存在，定然是朝中有巨大的助力在幫他遮掩，我來此最久，隱約聽到過他們的來頭，據說此處乃是當朝鎮國大將軍照看的，故此無人敢惹，才能做得這般大規模。”
什麼？
李玄與青眉聞言都驟然一驚，隨即心中一沉。
怪不得，怪不得！
雖說南城魚龍混雜，是三教九流聚集之所，其中幫派林立自不必說，但像這等大唐明令禁止甚至要誅殺九族的巨大罪行，卻依然有人敢於公然去做，那便必然是背後有大靠山。
李玄想過可能這鬼通子的靠山會是長安某個有名的修者，但卻並未想過他攀上的關係卻是當朝官員，並且還是這等超品大員，而這位的另一重身份，他之前則已經在葉芸兒處得知了。
鎮國大將軍，破界巔峰的存在，即便是放眼大荒七國，也是鳳毛麟角般的高手！
想不到堂堂大唐鎮國大將軍，背後卻在做這等生意！
相比於震驚，李玄更多感受到的還是憤怒，不僅僅是因為他要復仇的物件，其中一個便在鎮國大將軍門下，而是這等光鮮亮麗的稱謂背後，居然是如此惡臭血腥的勾當。
如此看來，報官無異於將自己直接暴露於鎮國大將軍的刀口之下，更可怕的是，這近百女子並不會因此得到救贖，等待她們的只能是另一個更加幽暗的虎口，而其中幾人能生，幾人會死，便無法預計了。
深深皺起眉頭，李玄感到此事的棘手，他在下邊囚牢中無聲殺死了鬼通子，可上面出口處卻還有對方的手下在看守，為今之計，既然不能報官，那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輕聲囑咐青眉先不要離開，自己上去一趟再做計較。
此刻青眉也知事情重大，應了下來，便去破壞那些囚牢的柵欄門，先將這些女子都放出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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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分兩路，李玄輕身掠出地底囚牢的通道，果然入口兩邊守著剛才那兩個漢子。
一開始他只當這些人是些潑皮無賴，雖然出手有心懲戒，卻無殺意。
但此刻見過下面的景象，心知能參與這種買賣，這些鬼通子的手下一個個都死有餘辜，故此並不留手，大袖一揮，兩道洪波一般地靈息湧起，那兩個漢子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被他渾厚的靈息直接按在牆上壓得七竅流血、五臟俱碎而亡。
揮手間處理了這兩個幫兇，他無聲掠出，將整個偌大的宅院探了個遍。
中間又在其他屋子中找到幾名男女，卻仍是留守此地的幫兇。
見過那些女孩子的遭遇，而今，他心似鐵石，一片冰冷，殺意幾乎已然四溢而出，根本不容這些人求饒，揮手之間一個不留，全部斬殺乾淨。
一直裡外搜尋了三遍，確認此處已然再無一個鬼通子手下的活口，他這才關好大宅的門戶，從宅子中取走了大批存放的衣物，再次來到下方地牢。
此時青眉已然將百多個女孩子全部放出，但外面只是暮春天氣，長安此時尚有微寒，這些女子一個個衣衫襤褸，甚至有些受過折磨，更無片縷在身，這樣子根本無法出逃，到外邊去，冷也冷死了。
青眉正發愁之際，只見李玄拖著一個巨大的布包飛也似地掠了下來。
他不願趁此機會一覽大好春光，別過頭去對青眉道：“拿來一些衣物，給大家分一分，上邊我看還有，你們先不要急，我再去取。”
說罷也不等青眉回應，便又飛速出去。
如此跑了三四個來回，加之他剛才一怒之下並未留手，誅殺了此處所有鬼通子的手下，牽動傷勢之下，忍不住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整個人都蜷縮如蝦米狀，久久無法順暢呼吸。
青眉心中牽掛，想要給他順順氣，卻被他拒絕，只讓她先去照顧那些女子。
百多名來自大荒各地的年輕女子，被囚困在此，又冷又怕，受盡了折磨，此刻得蒙他們二人相救，終於可以穿上衣物，一個個都生出再世為人、劫後餘生之感，整整齊齊跪了一片，向著兩個人叩頭致謝。
李玄緩緩起身，避在一邊不肯接受謝意，他看著這百多名女子，心中卻在發愁如何安置。
若說將她們就此放出，無異於將她們再次送上絕路，因為其中許多人根本不是長安人士，甚至很多都不是大唐人士，讓她們身無分文只穿著薄衫自己尋覓歸家之路，只是個笑話。
因此如何妥善安置這些女子便成了最令他頭疼之事。
如果鬼通子與鎮國大將軍之間並無這層關係，自然報官處理是最優選擇，想來大唐官府一定會有妥善的安置。
但知道了這背後陰暗骯髒的真相，他卻不能報官，那麼這百多名女子的安置問題便落在了他的肩膀。
沉思良久，李玄深知僅靠自己二人，根本無法解決此事，他心中不由想起一個人來。
“青眉。”深思熟慮之後，他鄭重道：“不要抵抗，我要在你靈池之內注入一股靈息，替我護著你，而我則必須去做一些事，你便在此處守著她們不要走開，等我回來！”
【作者題外話】：新的一個月了，大家沖沖衝沖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