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將大學，D棟教學樓。
樓層高十七層，整體壯觀宏偉，像是屹立天地中的學者。
此時，在教學樓天台之上，一道人影站在邊緣之上，距離踏空也只有一步之差。
在教學樓下面，數不清的人影密集，被驅出警戒線之外，仰頭看著天台那已經模糊如螞蟻般的影子。
一片吵雜的聲音響起，但卻沒有人心冷漠，讓他跳下的人更是不存。
人越來越多，林蔭小路上慢慢站滿了人，皆是抬頭看著天台那個人。
這裡有學生，有老師。
夕陽的餘暉灑了下來，漸漸有灰濛濛的色彩籠罩下來，這是夜幕到來之前的前奏。
紅藍色的燈光閃爍，難言的壓抑充斥著整片校園。
封鎖線隔絕著周圍的人，陷入一片空落的地帶。
數十名警察站在封鎖線前，面色嚴肅，嚴厲拒絕周圍人的踏前步伐，毫不猶豫。
為了杜絕危險事件的發生，必須保證一個安全距離。
教學樓下，數層救生墊高高疊起，如一棟小樓般的高度，數名帶著安全帽的救生人員仰頭看著天臺上的那個人，目色凝重，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大意，隨時準備調整角度。
林蔭小路上，陳慕無聲無息的沿路而來，透著最後那紅霞下的餘暉，仰頭看向那高似入雲的天台，出色的視力可以看見那個人的模樣。
紅霞散著瑩光，灑在陳慕的側臉上，俊俏精緻，讓人失神。
只不過，他的沉默似乎和以往不一樣。
劉嫣和林可可跟在他的身後，同樣看著天台，神色微有波瀾，但卻沒有什麼觸動。
跑男團的其他成員沒有過來，節目組也是一樣。
不是因為他們怕事而不敢過來，而是反對的聲音太多。
經紀人，助理，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都在攔著，堅決阻攔，不允許他們過來。
過去也沒有任何作用，反而會惹得一身騷。
他們也只能祝福。
陳慕沒有說什麼，更沒有什麼不滿意，因為理解。
但他倒是很少有人攔著。
因為他瞭然一身，獨身一人，沒有助理和經紀人，自己做了決定，任何人都沒有辦法攔著他。
劉嫣和林可可也是一樣。
按照林可可的話就是。
死就死了，死了還清淨。
由此可見，在林可可心中，徐才有多麼不受她的待見，和嚴重的厭惡。
劉嫣雖然沒有說什麼，但對徐才漠然的態度，也可以看出，只是把他當做一個不相干的人。
跳樓的事情和她無關，之後因為此事產生的餘波更與她無關。
或許，可以說她們的心腸冷漠，無情。
但，每個人都不一樣，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選擇。
自私和博愛都是每個人的選擇。
也是一個人的自由。
劉嫣和林可可既不阻攔也不參與，若不是因為陳慕執意要來這裡，她們連一個旁觀者都不想當。
“我只是看看。”
陳慕先前也就曾解釋過自己的行為。
他是因為心靈上的觸動，再因為龍曉婷參與，而出現在這裡。
他從開始對徐才的生死不以為意，到現在的不想讓他死了。
他若死了，這麼大規模的救援活動，就會以無用功而落寞回去。
那些以正義為自己精神支柱的人都會失落，包括龍曉婷在內。
但也，僅限於不想。
陳慕沒有任何想要參與的想法。
正如鄧朝他們的助理和經紀人人所說。
這種事情，對於明星來說。
弊大於利。
且，這種事情也會因為一個明星的參與而演變成大事情，誰也無法預料結局。
陳慕自然不會搭上自己的前途而參與進去，他只是一個旁觀者。
哪怕是今天之後，會有些許的麻煩，也不會那麼大。
陳慕靜靜的看著，也有很多人在看著他。
有人拍照，有人發表文章。
一個人一個看法，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都寫了什麼，也許只有他們自己和看到的人知道。
陳慕面色如初，波瀾不驚，只是抬頭看著，神色漠然，有一種身在局外的冷漠。
至於劉嫣和林可可看過一眼之後，更是不曾在意。
“我很少看人跳樓的。”
突然之間，陳慕低聲自語了一句莫名的話。
劉嫣和林可可詫異的看向陳慕，這是什麼意思，陳慕還看過其他人的跳樓？
陳慕沒有說話，說過這一句話之後，就再也沒有說話，只是抬頭看著。
猩紅色的眼中出現了某些畫面，就像電影之中的片段一般，在他心中不曾磨滅。
前世，因為他的手段而跳樓的人真的不少。
雖然稱不上是多，但這個數字很珍貴。
因為代表的是人命。
“陳慕，你不得好死。”
那張被血液所沾滿，血已經乾枯，凝成黑色的郵件信片在眼前掠過。
陳慕的拳頭握緊，泛出青白色，呼吸微重，目中帶著一絲自嘲。
這個時候的自己，居然還會心有愧疚和痛苦，這種感覺居然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散，就像一片又一片徽章一般在自己的眼中掠過。
或許是因為受到了正義的干擾，曾經犯下的罪惡都會顯得很醜惡。
可，那都是迫不得已啊！
他們也是可以選擇活著的，只是失去了那些榮譽，活在失敗中，很難再崛起起來。
只是，陳慕不會讓他們再起來。
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選擇透過自殺結束自己的一生。
“這個角度還真是很像啊！”
陳慕抬頭看著踩在天台邊緣的徐才身上，突然心有所感，一瞬間在他身上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
癲狂、猙獰、咆哮，那都是很熟悉的影子。
這些人，他們或許一起吃過飯，一起喝過酒，一起唱過歌，一起開玩笑，一起為工作而努力，一起......
哪怕只是為了工作，自己曾經的生活當中也有這些人，帶著這些記憶。
然後自己親自給他們送到了那高入雲端的樓上。
記得陳慕親眼從辦公室看到過自己熟悉的人站在天臺上一躍而下，那時的他正穿著正裝，品著咖啡，淡然冷漠的看著。
如今想來，這個角度屬實有些相似。
“我是有毒麼？見過的最多死法都是跳樓。”
陳慕自嘲一笑，感到好笑和悲哀，然後搖了搖頭。
“師父，我們現在幹嘛。”
林可可感到很無聊，看了看天台上面的徐才，發現他一直都是站在邊緣似乎在試探一樣，卻一直沒有跳下來。
“在這裡看著就好。”
陳慕平平淡淡的說道。
想要跳樓自殺的人和以此抱有目的的人不一樣。
跳樓自殺的人會很果斷，他們的眼中沒有了生志，而想要以此滿足自己目地的人都會躊躇，普遍不會跳樓，因為他們沒有那個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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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慕見過的多是前者，所以推斷徐才不會跳，他應該是後者，或許希望以此完成自己的某種目的。
不過，這是很危險的行為，一旦踏空，就會掉下去。
“這人怎麼還不跳啊！”
突然，在林蔭路中，一輛車旁，一位看起來飽受風霜洗禮的油膩中年男人仰頭看著天臺上的徐才，皺眉，很不滿意的說道。
聞言，現場吵雜的氣氛為之一靜，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看了過去，神情驚訝，怎麼會，有如此心腸冷漠的人。
“大叔，你認識徐才學長？”
有學生詫異的問，以為這人和徐才有仇。
“不認識啊！”
他很理所當然的回答，看著天台上面的徐才，眼中滿是責怪，道：“這人到底跳不跳，是不是在這演呢，耽誤這麼多人的事，要跳趕緊跳啊！”
現場一冷，所有人都看著他，就連警察和陳慕、林可可、劉嫣也不例外。
“怎麼，我說的沒道理麼？”
被這麼多人看著，這位油膩中年人有點慌亂，勉強梗著脖子說道。
“這人怎麼這樣。”林可可瞪大了眼睛，俏臉微紅，這是被氣的。
她雖然不在乎徐才的死活，但卻沒有任何對徐才不跳樓的不滿。
而且，這還是因為徐才在她心中太受厭惡的原因。
而這個人，跟徐才素不相識，就想讓他死。
簡直太過分了。
陳慕目中也流露出一絲冷意，面上彷彿鋪了一層寒霜，看著那個中年人。
陳慕沒有說什麼，也沒有行動。
就像是局外人在看著戲，也不發表自己的意見。
這時，有一位清秀的女學生站了出來，看著那個中年人，道：“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們都在希望徐才學長能夠平安的下來，你卻在詛咒和你素不相識的人，想讓他跳下來。”
清秀女學生目中帶著痛恨，非常厭惡，甚至帶著鄙夷，那是對這個中年人人性的鄙夷。
中年男人微微一愣，發現周圍沒有任何人附庸自己，都用冷漠鄙視的目光看著自己，不由得心中慌亂更甚，漲紅了臉，道：“他要跳樓不跳樓，這不是耽誤我的事嘛。”
“怎麼，我還不能說說了。”
油膩的中年人似乎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都變得正氣凜然了起來。
“大叔，這是一條人命，不是無所謂的事情，人命關天，在這樣的時候，您說這種話有考慮過後果麼？”清秀女學生面色嚴謹，絲毫不讓，整個人散發濃濃的正氣，大聲道。
“在如此事關人命的時候，你考慮的居然是會不會耽誤自己的事情，不說你的想法有多自私，在場的每一位，有誰曾要求過你在這裡停留，因此耽誤時間，耽誤自己的事情。”
女學生厲聲言辭，巾幗不讓須眉，正氣十足。
“設身處地，你可曾想過，當你站在上面的時候，有人在下面這麼說你的時候，你會怎麼想。”
“每個人都有家人，若是徐才學長跳了下來，你大可以一走了之，說了惡言便走，來承擔悲傷的卻是徐才學長的家人和朋友。”
“因為一己私慾，而不在乎別人的感受，您應該反省一下自己。”
女學生話不停頓，句句在理，每句都戳入人心。
浙將大學學生的正氣蓬髮，義正言辭。
“對，你有沒有想過，徐才學長若是因為你一句話而跳下來，你就是一個間接的殺人兇手。”
“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如此惡言，你的心究竟是什麼造的。”
“正因為有你們這樣的人，才造成了那麼多讓人懺悔的案例，你還不知悔改麼？”
“設身處地，現在站在天台上面的不是徐才學長而是你，或者說是你的家人，你還能說出這樣的話麼？”
“說出這樣的話，可曾有人想過會付出什麼樣的責任。”
一片指責的聲音響起，由那個清秀的女學生帶起，紛紛指責那個心腸冷漠的中年人，說的他啞口無言，面色煞白。
不知道，自己只是一句風涼話，怎麼會引起如此後果。
“這人不是我們學校的吧！”
“對，一直不曾見到過。”
忽然，有人對他的身份產生的懷疑。
這位中年男人應該是社會人員進入了浙將大學的校園。
頓時間，一片驅逐的聲音響起。
這名油膩的中年男人灰溜溜的離去了。
臨走，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句風涼話會引得如此火爆的反應。
陳慕站在夕陽的餘暉下，被樹蔭所籠罩，望向那個清秀的女學生，看了一眼之後，忽然有所察覺的望向一條路。
紅藍燈光閃爍，數十名警方人員從車上跳了下來，同時還有衣裝革履的談判專家。
再這些倉促忙碌的人中，還有一個英氣的俏麗身影。
短髮飄飄，風姿剎爽。
“來了。”
陳慕微微一笑，但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的看著。
看著他們上樓，看著圍繞著天台方向位置的高空樓層。
其中警察遍佈四周，逐漸完善救生的步驟。
不久之後，一個訊息猛然透過一位參與救援的學生會成員洩露了出來。
或許是刻意的，也許是無意的。
“徐才之所以要跳樓，是想讓他的女朋友劉嫣校花回到他的身邊，以此來解除他在她心中的誤解，讓劉嫣不要相信別人的話，不要相信那些說他不好的人。”
當陳慕知道這個訊息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了。
這個世界，簡直在這一瞬間突破了他的認知。
果然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這麼個極品都會出現。
“徐才有病吧！”林可可看著校內論壇上的資訊，氣的差點毛了，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一瞬間，林可可忽然覺得徐才可以跳下來了。
這人死了，一了百了，就不用有人墨跡了。
劉嫣的手機也在這時收到了很多簡訊和未接電話，其中就包括同學和導員的電話。
這些電話都是用來催促劉嫣參與救援活動。
“我不會去。”
劉嫣的回答很簡潔，乾脆利落，根本不動於心。
最後就連校長都打電話過來，想要讓劉嫣救一下徐才，並且將事情的影響都說明了一下，希望劉嫣能顧及下學校的榮譽。
“我不會去。”劉嫣的回答不改，一點猶豫也沒有，果決淡漠。
徐才說她是他女朋友，這終究只是單方面的事情，她早就和人說過這種事情純屬徐才心甘情願的自以為是，她不喜歡徐才，根本不是他女朋友。
如今，徐才又拿這樣的事情搞事情，劉嫣怎麼可能會還幫助他。
跳就跳，不跳就不跳。
想要逼迫她？
拿自己的命？
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