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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沙岸椰林

這叢火苗升起後,整個直播間有好久都沒人發言。

萬籟俱寂裡,只有四號機巴迪湊近拍攝。

火光在詹妮弗湖綠色的眼睛裡明明滅滅,把那張不似人間的面龐襯得無比野性,彷彿一頭在荒原上伏低身體準備飛撲而出的獵豹。

半晌,那潭燃燒起來的靜湖微微一晃。

她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

那種被攝住無法呼吸的錯覺這才消失,觀眾們也這才紛紛開始打字留言。

【就這樣?就這麼簡單?我覺得我這麼多年的國家地理頻道都白看了。】

【剛才說珍妮自作聰明的網友還在嗎?你推特賬號多少我想採訪你一下。】

【哇這個近景!我截圖了!之前詹妮弗要演夢露的時候我還發推反對,現在看她真漂亮啊,化了妝戴了美瞳應該會更漂亮吧。】

【不開玩笑,我覺得她不應該演夢露,應該去演阿凡達。ps:沒有說佐伊·索爾達娜不好的意思,她也是我的女神。】

【等等,珍妮這是在......準備烤魚嗎?真的嗎?我還在downtown加班沒吃晚飯啊[哭泣][哭泣][哭泣]】

這位悲慘網友的直覺是正確的,在火邊坐了片刻,趁著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詹妮弗跑了趟救生艇去拿晚上要用到的工具。

回程時她在海邊把逃生箱和手電盒子洗淨,預備睡前半埋在沙灘裡,以防半夜下雨的話沒人及時起夜收集雨水。

棚屋所在的沙灘在西側,地勢挺高;救生艇所在的沙灘在東側,地勢較低。忙了一天,詹妮弗的小腿肚已經有點打顫,跑完這趟真是死活都不願意再挪窩了。

什麼收拾行李,什麼清洗帆布,明天再說吧。

這麼想著,她提溜著手裡的黃鯛魚,在火堆邊坐了下來。

沒錯,這條可憐的魚就是中午釣上來沒來得及吃的那條。當時為了趕路她是匆匆嚼了半塊壓縮乾糧充飢,其他行李都塞進了帆布裡,所以這魚當時殺了一半,又被悶在帆布裡過了半天,魚皮都皺巴巴了不說,聞起來也味道感人。

要是還在海上漂流的話詹妮弗估計得猶豫半天要不要吃,但現在有了火,區區一點味道完全沒辦法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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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五天啊,五天,總算能吃上熟食了!

飛快地削了幾根木棍,她甚至都沒心思去片魚,只是簡單地在肚腹上劃了個口子掏出內臟,將能吃的部分串起來,又把剩下的魚身串起來,統統往火上一架。

火焰舔/舐魚身的畢剝聲此時聽來有如天籟,隨著燒烤傳出來的香味更是鉤動了她肚子裡的饞蟲。

等待的時光彷彿上刑般漫長,等魚眼睛突出來後,詹妮弗心癢難耐地伸手撕下一點肉來放進嘴裡,然後趕快甩甩手。

燙到歸燙到,值了!

這味道也太好了!

她眼睛一亮,嘶嘶地吸著氣,乾脆把整根木棍拿起來咬著吃。這頓飯是五天來吃得最舒服的一頓,她完全沒有在意形象問題,吃得風捲殘雲,連骨頭、魚頭和內臟都沒有放過。

邊吃邊說:“酥,脆,鮮,比生魚好太多了。”

過了一會兒,又說:“可惜沒有鹽。”

吃到最後一塊時,詹妮弗實在捨不得囫圇吃完,於是便一點一點慢慢撕著吃。

觀眾們隔著螢幕都聞到了香味,紛紛開始譴責。

【大半夜直播吃燒烤你還有臉要鹽?】

【深夜放毒,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戴維斯小姐。】

【是我錯了,前幾天我不該說九宮格只有珍妮最不努力,現在我的九宮格簡直是天堂和地獄啊。】

【前面的網友等等我,我想問問這位女士,你知道你邊上的九宮格都還在表演海上忍飢挨餓受凍的人間慘劇嗎?】

【不,她不知道,我們珍妮是沒有良心的。】

詹妮弗要是知道......要是知道也不會在意。

如果他們現在是隊友也許還會搭把手,但所有的選手不都是對手嗎?大自然的規則就是弱肉強食,在這個真人秀裡生存不下去就是自己本事不夠,如果詹妮弗今天被淘汰了,那也是她技不如人,認栽便是,也沒有誰把刀架在脖子上要求選手們來參加比賽。

她吃完最後一塊魚,意猶未盡地舔/舔手指,木頭往火裡一丟,自己在沙灘上躺下,雙手舒舒服服地墊住腦袋。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除了天上沉默的星,整座島上唯一的光源就是這堆火。

遠離城市的人煙,遠離刺目的燈光,野外的星空是如此璀璨。諸多星系在天蓋旋轉,銀河則像一條傾瀉的素色光帶,貫穿了整片天幕——難怪從古至今有無數詩人哲人為她寫下美麗詩篇,恐怕在當今世界,即使人們再想歌頌,也只能找到那顆無論何地都永遠閃亮的北極星吧?

人只有在面對這種奇偉壯麗時才會意識到自己的渺小,不過偉大有偉大的幸福,渺小也有渺小的快樂。

現在她有住的地方,有東西吃,有水喝,能依偎在火堆邊看星星,這難道算不上幸福和快樂嗎?

詹妮弗微微一笑。

她又在沙灘上躺了一會兒,給火堆添了點柴,希望它能燒得久些,至少在前半夜別讓她覺得太冷。

小棚屋裡的溫度比外面高很多,沒有海風直吹,也沒有過去幾天的潮溼,甚至可以稱得上舒適。

詹妮弗把幾片棕櫚葉蓋在身上,很快就陷入了幾天來最好的睡眠。

一夜無夢。

***

第二天,詹妮弗按照慣例是被攝像機吵醒的。

她起來時天光才矇矇亮,巴迪和它的小夥伴們已經在沙灘上空打出了今日份的“早報”——【day6:倖存者人數3774。】

詹妮弗為這個數字短暫地驚訝了片刻,不過很快就釋然,沒有任由思緒發散。

在野外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則:專心致志。

人需要時刻提醒自己當下的目標和重點,因為孤獨和體能下降都會導致注意力分散、效率低下,而效率低下有時候是致命的。

沒有牙膏牙刷,詹妮弗只能勉強用揉碎的軟樹皮代替。

這已經算不錯了,她邊洗漱邊提醒自己,前幾天在海上漂流的時候可沒那麼多講究。歸根結底還是陸地好,好到人都能挑三揀四了。

早餐是一點點壓縮餅乾,足夠提供接下來幾小時活動的能量,昨晚上沒下雨,詹妮弗也只能捏著鼻子繼續消耗礦泉水。

這瓶水經過這兩天已經空了,留下來的水瓶正好可以用來裝其他液體。

詹妮弗抓緊早餐後的休息時間把船上用過的蒸餾道具再次架設完畢,說到蒸餾池,她倒是想過在岸上可以用救生艇來做水池,問題是沒有那麼大的透明保鮮膜,只能作罷。

今天的任務是找到島上的水源和食物來源,最好再看看有沒有更合適做避難所的地點。

這不應該太難。

遊上岸時詹妮弗就看到過一片椰樹林,不過昨天她沒時間去處理這個資訊。一些目標不明確的選手可能會在上島後急吼吼地衝去摘椰子,但詹妮弗不會,一來她還有充足的食物和淡水供給,二來當時天色不早,所以需要有所取捨。

不過現在是去探索一番的時候了。

她開始做行前準備,揹包,礦泉水瓶,戶外刀......她本想把帆布也頂在頭上,可到底負荷不起頂著它行走的重量。登陸小島後詹妮弗原先有些發紅的皮膚已經有所緩解,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先行出發。

“椰子肉可以起到防曬作用,”她邊走邊解釋道,“如果我動作快一點,應該能在中午前回到營地,那樣就能坐在棚屋裡準備防曬用品。”

觀眾們頓時又被氣得一個倒仰:九宮格裡人家還在為生存掙扎,你都在準備防曬用品了?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可詹妮弗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要是在海上曬脫皮了才是難以治癒的傷勢。

她穩步朝目的地走,這條海岸視野開闊,沒走幾步就遠遠地望見了高大的椰樹。這些椰樹高低錯落,樹冠上都結著大叢大叢的青椰子,樹底下還掉落著一些棕色的椰子。

“椰子是很好的生存資源,它不僅能為求生者提供水分,還能為求生者提供食物。不過值得注意的是,椰子水中含有豐富的電解質,比如鉀和鎂,如果始終靠喝椰子汁度日,很可能會造成腹瀉。”

詹妮弗朝鏡頭挑起一邊眉毛。

“雖說現在大家都認為輕瀉有利於身體健康,但在這種荒島上,腹瀉是求生者承擔不起的狀況,電解質失衡會有什麼樣的下場相信大家都比我清楚。”

說完這些,她開始謹慎地朝其中一顆椰樹靠近,時不時抬頭確認自己在安全範圍內。

不能怪她太小心,每年度假勝地被椰子砸傷甚至砸死的報道層出不窮,曾經還有兩個探險家在島上因為椰子飲恨。

這些重達一兩公斤的水果要是從離地六七米的高度砸下,除非樹下站著的人名字叫超人,否則都得掂量掂量。

“看到那邊的矮樹了嗎?”詹妮弗指指遠處一些較矮的椰樹,“我準備把它們留到以後。現在我的體力儲備充足,能夠支撐類似攀爬的高強度運動,等到過個十幾二十天如果情況惡化,那些椰樹可以給我省點攀爬的力氣,只要用長樹枝把椰子捅落就可以了。在計劃上要先難後易,不過生存到最後一般也都是先難後易的。”

她揚手將巴迪趕開,將帶來的物品一同放在地上,開始活動手腕。

不到萬不得已她還是想保護一下刀具,畢竟切割這種工作有很多材料都能做到,但防身功能最好還是用這把戶外刀來實現,朝野獸捅一刀和朝野獸丟石頭根本就是兩碼事。

她是輕巧地做著運動,觀眾們可不太平。

【我覺得繼殺魚、座頭鯨和鑽木取火之後,珍妮大概是又要上推特實時熱點了。】

【聽說記者把韋恩大廈圍得水洩不通,這幾天布魯斯·韋恩就算上天入地屁股後面都跟著一群記者。】

【比起這個我更好奇韋恩少爺的膽子到底有多大,身邊放著珍妮這樣的女友,竟然還敢在外面沾花惹草,也不怕一刀下去......】

【附議。我現在已經開始用一種全新的眼光看待布魯斯·韋恩,我覺得他肯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優點,比如,超強的抗揍能力。】

在觀眾你一言我一語的言談間,詹妮弗已經輕巧上樹。

她向上爬行,在半道稍事修整,再開口時稍稍有些氣喘,“我的爬樹技巧很一般,如果體能教練在這應該會很輕鬆吧。大家都知道,爬樹最重要的不是手臂力量,而是大腿內側和腰腹的力量。說實話,這棵樹要不是有點傾斜的角度,我是不會在直播裡自取其辱的。”

詹妮弗衝跟上來的巴迪露出個自黑的表情,那張美人臉頓時生動起來,和平常在大屏幕上看到的很不一樣。

不過好看歸好看,眼看就要爬到頂了,觀眾們是不會相信這個女人的鬼話的。他們紛紛在評論區用留言寫下了自己的“鄙夷”。

【我彷彿聽到萊昂納多在說自己長得不帥。】

【我彷彿聽到約翰尼·德普在說自己不夠個性。】

【我就比較厲害了,我彷彿聽到賈斯汀·汀布萊克說自己根本不會唱歌。】

詹妮弗在被鄙視中爬到頂端,她先讓自己坐穩,然後托住椰子慢慢旋轉。

這是個很好的摘椰子的辦法,不過耗時很長,通常一兩分鍾才能轉下來一個。椰子砸在沙地上發出沉悶的響動,幾隻青色的椰子骨碌碌地滾到一起,看著十分喜人。

長時間舉著手臂其實有些累,但想到清甜可口的椰汁,詹妮弗就覺得渾身充滿了力氣,等把這棵樹“薅禿”才慢慢爬了下來。

如果說上去是種勞累,下來簡直是種折磨,大腿和手臂內側火辣辣的疼,饒是她這種習慣疼痛的選手也忍不住皺眉,在站到地面上後衝著手肘頻頻吹氣。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還同四號機開起了玩笑,“說實話,比起椰子我更想找到椰子蟹,據說這種最大的陸生蟹類能輕鬆爬上筆直的椰子樹,還能用巨大的蟹鉗敲開椰子殼。不過我想見到它們可不是為了養它們幫我去摘椰子......在世界上很多地方你都不會看到它們的蹤跡,但在南太平洋的許多島國,有的季節人們還會集中驅趕成群的椰子蟹,也歡迎遊客進行品嚐。”

在說到品嚐時,她的眼睛又亮了亮。

要是有大螃蟹吃得有多好啊......

但眼下大螃蟹沒有,椰子也足夠讓人滿意了。

摘下來的成果不少,塞到包裡也得跑幾個來回,詹妮弗乾脆在附近找了塊尖銳的礁石把它們一一敲開。

第一個敲得不太熟練,整個椰子從中間裂開了一道大口子,椰汁流得滿地都是。她趕快仰起脖子把汁/水往喉嚨裡灌,為浪費了那麼多心疼不已。

有了經驗,後頭幾個椰子就輕鬆多了。

炎熱的天氣裡,沁涼的椰汁就像大夏天吃棒冰那麼涼爽,帶著一點甜絲絲的味道,詹妮弗喝了三四個才停住嘴。

現在只剩下少數幾個椰子沒開,還有五個倒空了的椰子。她把沒開的椰子堆在樹根下,塞了三個到包裡,一手捧著一個,朝營地進發。

她沒有選擇直來直往的路線,而是沿著海岸繞行。在一處高起的礁石邊,詹妮弗站定,仔細觀察。

這一看,還真讓她有了點發現。

首先,礁石本身爬滿了一些小小的螺類;其次,這一帶風平浪靜,海水清可見底,站在高處能清晰地看到海底的景象。

四號機巴迪平穩地飛到跟前,詹妮弗似被驚醒一般,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臉。她託著椰子指了指不遠處的海面。

“瞧我發現了什麼?還是老天眷顧,今天雖然沒有螃蟹吃,但能吃得上大海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