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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箭雙鵰

被打碎的毒魚藤根一進入河水就把原本就不佳的水質變得更加渾濁了。

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深色在河水中漾開,詹妮弗不敢下水,索性把毒魚藤揉成一團一團捆在梭鏢矛尖上,刺入河水中從下往上不停地翻攪,務必要使兩處水草淤積處的小部分水域在短時間內抑制魚類的呼吸。

動物能夠敏銳地發現生存環境的變化,哪怕只是微小的不適都會讓它們警惕起來。魚類雖然總因為大腦體積被斷定為智商不高,但生存本能的直接反應往往會比由智力衍生出來的推定更毫不猶豫。

詹妮弗並不指望也不希望把整個河段的魚類都趕盡殺絕,她只希望暫時封鎖水域,從而得到足夠的時間來驗證食人魚是否還在這裡遊蕩。按照常理來說,黑色食人魚很少會離開它們的領地,尤其當旱季剛剛過去,而這片水域據其他選手說獵物還比較多的時候。

不過這些推論都只是理論上而言。

比起相對閉塞的水域,食人魚在湍急水域出現的機率較大,水流強度會嚴重影響食人魚對雨季和旱季的判斷,從而進一步地影響它們狩獵。如果那名選手說的是真話,他的確在這裡看到了黑色食人魚,只能說明這個個體已經習慣了平緩水域旱季的生活,換句話說,它會主動對任何潛在的獵物發動進攻。

要將它引誘出來,需要的不過是一點血腥味。

就在半小時之前,詹妮弗扒拉了一番剛才翻肚皮的小魚,又拿刀輕輕劃開一道口子,搖了搖頭。這些小魚身上都是黏液,而且因為體型太小,流出來的血也不夠多,想在河裡吸引黑食還真是件難事。

她下意識地將感知朝外擴張,希望能察覺到目標的存在。讓她失望的是這個招數也沒有奏效。

水裡的魚不比岸上的動物,蛇類的視角太過獨特,光從那個貼地的角度和熱感應器傳來的資訊就能定位身份;河豚是智商高度進化的哺乳動物,它對自己的存在也有著模模糊糊的認知;可水裡的魚都是差不多的德性。

現在要是在海里找個翻車魚、章魚、海星或海膽,詹妮弗還能透過自己感應到的資訊來定位身份,可淺層到底層遊動的魚兒對自己的定位都是“魚”,頂多有點雜食性和肉食性的差距,膽大和膽小的差距,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差距,哪怕嘴裡長牙的脂鯉也並不在少數,想分辨哪一條是黑色食人魚可太難了。

定位不成,她也只有硬來。

放血。

別誤會,作為一個腦子正常的選手,詹妮弗完全沒有從自己身上放的打算。這片叢林裡有足夠的野生動物,恰巧她還揹著一個狩獵任務,能把進度推一推當然是大好事。

箭毒蛙的毒液再次派上了用場。

詹妮弗基本就像選美一樣對著籠子裡的三隻箭毒蛙看了半天,然後選了只最精神的取出來給武器喂毒。

鑑於營地裡已經出現被毒箭誤傷導致差點要動用爬蟲藥劑的悲慘事件,詹妮弗在把箭毒蛙放回去之後就用正常人舉著花束的姿勢舉著箭支,生怕一不小心就扎到手裡。

如果知道要去哪裡尋找食物,在“綠色荒漠”狩獵並不算難。

樹上的猴子和鳥兒、水裡的魚類和豚類、地上的爬行動物、齧齒動物和哺乳動物——詹妮弗甚至還在林間看到了細腰貓的蹤跡,可惜這些靈巧的小東西風一般避過了速度還不夠快的木箭,哈著氣回頭張望兩眼,幾個起落就在葉片背後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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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腰貓的出現讓漸漸開始對綠色過敏的觀眾又重新綻放生機。

【啊啊啊啊啊可可愛愛!那個是什麼啊!是貓嗎!是貓吧!我聽到它對珍妮“哈”了!】

【它要是跑得再慢一點可能就會變成一隻死貓了。荒野挑戰看多了我竟然開始用看獵物的眼光看每個動物,昨天我看了眼我家狗子,它嚇飛了。】

【請問你家的狗是哈士奇嗎?】

【你覺得哈士奇對狗肉預警有什麼危險感知嗎?】

觀眾們成功把話題從腰細腿長的細腰貓拉扯到家養寵物身上,而一擊不中的詹妮弗則在一棵紅杉邊蹲下身,仔細觀察地面上還殘留著的腳印。

“這兩天一直斷斷續續在下小雨,雨水把泥土變得溼潤,但不足以沖刷掉動物的腳印。”她比了比這個腳掌的痕跡,“你們看,這個腳印顯然是美洲豹留下的。光從腳掌來看它的體型很大,可能是指完全成年的豹子。”

成年美洲豹處於亞馬遜真正的食物鏈頂端,不到萬不得已詹妮弗是不會去招惹它們的。

發現美洲豹留下的蹤跡後她就收斂了放鬆的神色,不再追求體型較大血量充足的動物,轉而開始抓壯丁湊數。

這次被盯上的是樹上的白禿猴。

白禿猴幾乎每年都會被選為“世界上最醜的生物”之一,對它們外表的評價有時候只需要兩個短——“臉紅”、“禿頭”。

“南美人管它叫英國猴。”直播間裡的貝爾調侃道。

他自己長著濃密的頭髮,看著也不臉紅脖子粗,往同胞們膝蓋上射箭是一射一個準,毫不留情。隨著話音落下,評論區頓時刷過無數白禿猴的照片和英國觀眾的瘋狂吐槽,可惜他們勇武的髮際線已經成為全球人民的熱門話題,再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

為了拯救爆/炸的評論區,科迪盡職盡責地放大格子畫面,開始評論詹妮弗對投鏢時機的把控。畫面中那枚梭鏢比前幾次都更穩地從樹枝樹葉的間隙插過,直直刺入了白禿猴的身側,從另一頭穿出。

“精彩絕倫。”科迪點頭。

“她的狩獵越來越簡單了。”貝爾也說。

從前還需要一些陷阱來輔助,現在越發和荒野裡的原住民靠攏。投鏢十次裡有七八次會命中紅心,剛上手的射箭準頭稍微差點,但也看得出隨著時間推進而漸漸熟練。如果物件不是個女演員,他們會說她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世界末日也總有人餓不死——其實也沒多少人在荒野挑戰裡還能記得她女演員的身份了。

這精彩絕倫的一鏢把始終潛伏在評論區的生存愛好者和軍事愛好者都炸了出來,和他們同時冒頭的還有部分環保愛好者。

比如就有人說——

【詹妮弗其實沒有必要殺死靈長類......我看著有些難受。她其實並不缺東西吃。】

緊跟著就有人反駁道——

【不缺東西吃指的是那些魚嗎?我數了數總共七條小魚,去掉肚腸差不多就是一頓多一點點的量吧?昨天打的石龍子和蛇做肉乾了,差不多也能頂一兩頓。加起來才一天多的量,如果接下來不好獲取食物呢?別忘了珍妮還帶著傷。】

觀眾的想法和詹妮弗自己不謀而合。

她想狩獵大型動物,一來是想趁體力還跟得上時儘快完成“致命的彩虹”這個任務,多攢一枚戒指;二來是為了多放血,好從河水裡把黑色食人魚吸引出來,推一波任務進度;三來也是為了食物儲備。

腿上的傷口看著在癒合,可在叢林裡哪有百分百肯定的事,落基山脈最後的一段虛弱時光還在詹妮弗的心頭盤亙。

白禿猴用來做餌已經足夠。

比起活食,食人魚更偏愛已經死去的動物。

詹妮弗回到兩三米寬的小河邊時差不多是半小時之後,這時才有了用木棍下毒魚藤根的一幕。

隨著魚藤酮在河水中擴散,兩截窄河道附近的水面開始浮起各式各樣的大小魚類。她站在兩截河道數十米長段中間的位置,把剛剛被殺死的白禿猴連著梭鏢一起沉入水中。另一手還握著其他梭鏢,警惕著血腥味可能引來的黑食和美洲豹。

所幸她的運氣還沒差到家。

或者說在熱帶雨林這一輪,她的運氣好到有些不可思議。

約莫數到兩三百聲時,被染成淺紅色的河水中閃過一個黑色的猙獰影子。詹妮弗感到戳著釣餌的梭鏢被什麼東西重重一撞,緊接著從水裡傳來釣魚有大東西上鉤時的反方向的拉扯感。

來了!

她立刻精神起來。

毒魚藤根還有剩的,此時此刻也不管附近還有沒有別的無辜魚眾,詹妮弗把所有能下的根都下進了水裡,用另一根梭鏢戳著漂洗,將毒素盪開。

這一下就跟捅了馬蜂窩似的,被血腥味吸引過來的肉食性和雜食性魚類紛紛吐著泡泡朝水面蜂擁而來。它們奮力划動著魚鰭,嘴巴一張一合,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

在三三兩兩的魚群中,有一條通體漆黑的怪物。它足足有猴子那麼大,滾圓的眼睛底色赤紅,下顎突出,滿口利齒。剛才那一下撕掉了白禿猴身上的一大塊肉,魚藤酮讓它再也叼不住肉塊,一抹更深的赤紅在水中漾開。

可憐的水中霸王根本沒想到自己的命運會這樣終結。

“這是頭怪獸。”詹妮弗用力把梭鏢朝水中一搗,把獵物插在鏢尖上,十分公允地說。

如果不是有誘餌和毒魚藤輔助,而是在水中帶著傷狹路相逢,這張嘴巴估計能把她的手指咬下來。感謝土著部落和現代社會人類的智慧,掌握技術和知識的人才得以在和野生動物的爭鬥中佔據上風。

【是條大家夥。都被下了魚藤,邊上的魚還怕它怕得要死。】

【主要是這條河水太渾濁了,一想到什麼都看不清的時候水下有這種怪物,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有個問題......黑色食人魚在這片水域很有可能是生物鏈頂端,如果把它殺了,這片水域接下來的生態環境怎麼辦?普通魚類大量繁殖,食物很快就會不夠吃,然後就是滅頂之災了。】

【等等,我沒看明白這個邏輯,你覺得黑食是這條河裡唯一的捕食者?】

【在亞馬遜雨林裡因為一條黑色食人魚被獵殺導致生物鏈崩掉?樓上的生物學是哪個教授教的?我開始懷疑你文理學院身份認證造假了。】

為了這條黑色食人魚,觀眾們又吵做一團。

而詹妮弗就和他們不一樣。

此時此刻,戴維斯小姐盯著任務追蹤程式傳來的通訊,頭一次對“節目組總是坑她”和“運氣是什麼東西根本不存在的”這兩個結論產生了懷疑。

【通訊:目標確認死亡。你成功獵殺一條黑色食人魚,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剩餘目標3/7。】

【通訊:目標確認死亡。你成功獵殺一條寄生鯰,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剩餘目標2/7。】

詹妮弗:“......”

她把黑色食人魚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遍,希望憑藉眼力把約莫只有10毫米那麼長的寄生鯰,這種傳說中地球上最小的脊椎動物找出來。

傳說寄生鯰會沿著各種孔洞鑽進人類的身體,有記載說這個物種曾鑽進一名男性受害者的尿道,然後“逆流而上”,在身體裡像子彈一樣打洞,在人活著的時候把他們從內部吃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在亞馬遜的各種傳聞裡,男人們害怕的除了寄生鯰還有鋸腹脂鯉,食人魚的一種,也就是所謂的切蛋魚,雖然不知道那些受傷案例是真是假,光這些名字和傳聞就夠把人嚇得雙腿一緊了。

可這會兒讓全世界男性聞風喪膽的生物之一竟然死了?而且還是莫名其妙死的,連死在哪都不知道?

詹妮弗不信邪地又把黑食屍體扒拉了一遍,最後終於在它的魚鰓裡找到了一條極小的灰白長條。她一時間只能盯著目標看,半天說不出話來。

寄生鯰喜歡用尖牙和鰓蓋棘鑽進淡水魚的鰓腔寄居吸血並不是什麼傳聞,黑色食人魚是淡水魚,它有鰓,它可以被寄居,可以被吸血,也不是不符合邏輯,一把毒魚藤根下去,黑食被抑制了呼吸,由於體型太小,寄生鯰直接喪命也不是不可能......但這也未免太巧了吧?

地獄水族館的七個目標都是亞馬遜水域的硬茬,要說最難搏鬥的,黑凱門鱷、牛鯊、大型黑食和大型吸血鬼魚都有話說,要說最難處理的,群居巨獺和電鰻也有話說,可要說最難尋找的,非寄生鯰莫屬。

前段時間詹妮弗還在為該怎麼從水裡找到攏共只有幾毫米長的小魚發愁,結果人家倒好,自己送上門來找死,攔都攔不住,想都想不到。

今天到底是什麼好日子?

亞馬遜水產市場今日清倉大甩賣嗎?

作者有話要說:  寄生鯰:我覺得自己很沒有排面。

黑色食人魚/s屬水虎魚:我就有排面了嗎?

腰部掛墜·箭毒三傻:難道我們三個又有排面?

白禿猴:請問你們再沒排面有我沒排面?電鰻老哥黃泉路上等等我。

細腰貓:謝邀,在下樹的路上了,憑本事領出場費並逃過一劫,現在覺得自己很有排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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