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小時前,哈爾濱,平房。
暮色已降,陳維新和工友們一起拖著疲憊的身軀返回哨塔下的人圈,三個月前他和大部分工友們一起被日軍強行抓來修築工事。
他不太清楚自己幫助日本人修建的建築設施到底是用來幹什麼的,唯一知道的,只有嚴密的防守,還有偶爾會在夜裡聽到的來自極度絕望的屬於人類的嚎叫聲。
那樣的聲音,只要聽過一次,便永世難忘。
聽之前的工友說,日本人在這裡秘密修建了實驗室,拿活人做慘無人道的細菌實驗,他不太懂,也來不及從那位工友口中得知更多關於這裡的秘密。
因為那位工友已經在兩個月前被日本人帶走,再也沒有回來。
後來怎樣了,誰也不知道,只是在那幾天的夜裡,陳維新隱隱約約似乎聽到了屬於那位工友的哀嚎聲。
但他更希望自己是聽錯了,他更願意相信那位還不知道姓名的工友是因為幹活出色,所以被日本人按照承諾放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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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日本人是這樣說的,只要努力幹活,他們就可以被允許回家。當然其實大家都知道是騙人的,但陳維新還是想要相信。
因為比起其他人,哪怕日本人的承諾就像陽光下的泡沫,風一吹就會破滅,但陳維新還是希望是真的。
因為,他希望。
“爹。”
疲憊與苦痛帶來的沉悶在返回宿舍的一瞬間一掃而空,陳維新努力搓了搓被凍僵的臉,努力擠出笑容後才輕輕推開門,然後就聽到了那足以支撐著他在怎樣的絕望裡依然滿懷希望的聲音。
那是他兒子陳平安的聲音。
“平安今天也很棒。爹找了你好久,還是無法找到你。來,告訴爹,今天是不是也躲過了叔叔們的尋找?”
陳維新伸手抱起兒子,一邊將自己偷偷帶回來的食物拿給兒子吃,一邊笑著問道。
“嗯。平安很聰明的。今天也沒有被任何人抓到。爹,你太笨了,我昨天都告訴你,我躲在哪裡了,可是你還是找不到我,爹爹真笨。”
陳平安開心的吃著又幹又硬的粗糧餅,凍得通紅的小臉上,眉飛色舞,笑得開心。
他還小,不過四五歲的年紀,因為營養不良,就顯得更加瘦小,但瘦小稚嫩的臉上,卻沒有成人的苦悶與絕望,天真的眼眸裡還帶著對這個世界無數的好奇與期待。
三個月前,陳維新在被抓走的時候,偷偷帶著相依為命的陳平安一起來到了這裡,這是一個無比艱難的抉擇。
因為被日本人抓走的人,從來沒有活著回去過。
如果可以,那一天他很想將陳平安藏起來,然後自己被日本人抓走,可是這樣的季節,這樣的世界,沒有了他,陳平安一個人怎麼可能活得下去。
所以,儘管知道這裡可能是地獄,但陳維新還是選擇帶上了陳平安,至少他沒死之前,還能照顧陳平安。
人圈裡的日子是艱難的,陳維新不太確定被日本人發現陳平安後,等待自己孩子的下場會是什麼,但他可以想象。
所以當他在老鄉的幫助下,成功將陳平安藏在宿舍裡後,他就跟陳平安約定做一個遊戲。
這個遊戲叫做躲貓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