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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吾王蠻夷也

“饒命啊!饒命啊大王!!”

格跪在護塗的面前,只是連聲求饒。

他起初的進展是很順利的,所有的事情都在按著陳平所計劃的那樣發展,護塗與唐王來往書信,關係愈發的親切,長安的使者幾次前來,代表漢庭帶來了不少的禮物,甚至唐王說要準備一份私人名義的厚禮給護塗,在那時,護塗是那麼的期待,那厚禮到底是什麼呢?

很快,唐王就讓護塗知道了什麼是厚禮。

在護塗全無防備的情況下,唐人勐地一番襲擊,打的護塗大軍抱頭鼠竄,護塗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險些就做了唐人的刀下鬼,無數的牛羊,牧民,武器,包括原先漢庭所送的禮物,都通通被唐人給搶走了。

護塗是真的懵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明明我們聊的那麼好,為什麼忽然就出兵襲擊我呢?不是說要聯合嗎?都說唐王兇殘,難道他真的兇殘到了連盟友都要幹掉的地步嗎?

就在那種困惑之中,護塗先是派人去質問唐王,同時又將格在內的諸多漢使全部拿下。

他覺得,自己是被愚弄了,唐王想要聯合是假,趁著自己沒有防備來消滅自己才是真!

當格被五花大綁的帶到了護塗面前的時候,他哭出了聲,急忙求饒。

“大王,我是真的來與大王交好的啊!大王還說想要來見您...”

“看出來了..唐王他是想要見我的腦袋吧?他是不是讓你們把我的腦袋取下來讓他見一見?!”

格欲哭無淚,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一次,大王做的確實不厚道,都已經談定雙方聯合了,忽然襲擊是什麼意思?這還不如當初俘虜自己的時候就將自己給殺了呢,自己還在這裡談聯合,他就已經動兵了,這是大費周章的來取自己的性命啊。

“大王,我說的都是實話,何況,先前您讓我算禮物的時候,我便算出這厚禮對您不利啊...我算對了呀!”

護塗臉色一黑,頓時下令,“來人啊,將這廝拖下去斬了!”

“大王!大王!我也受了傷啊,您看,我若是內應,那些唐人會連我一起射嗎?這能證明我是無辜的呀!”

格急忙展示自己身上的傷口。

而護塗身邊的謀臣皺了皺眉頭,扯了扯護塗的衣袖,低聲說道:“大王,不曾有殺巫的道理。”

護塗咬著牙,憤怒的盯著面前的格,格急忙叫道:“大王啊,這定然是唐人私下裡的決定,我家唐王在長安,唐國又多反賊,這定然是他們自作主張啊,若是唐王來攻,應當與我們聯絡,讓我們做好內應的準備,不會連我們一起殺的...”

看著護塗有些意動,格又叫道:“大王,我知道您是一個賢明的君王,您遵守諾言,這事是我家唐王做的不對,他不厚道,他實無禮之人,他麾下的大臣,也都是些不知禮儀的蠻夷,請您不要跟他們一般計較!繞我一命吧!”

“因為一些誤會,您就要將我殺了,那您跟唐王有什麼區別呢?大王也是讀過書的,要心平氣和啊大王!”

護塗皺起了眉頭,他倒是知道唐王這個人不講禮儀,當初阿父給他寫信,講述道理,和和氣氣,結果那廝就回了書信,說要入了阿父...就在他沉思的時候,謀臣令人將格帶出去。

“大王...還是再等等吧...這次的襲擊,根本就沒有道理,何況,經過了這次襲擊,若是沒有他人幫助,我們再也沒有能力去跟稽粥他們爭鬥了...”

“你還覺得他們有聯合之心?那個唐王,野蠻至極!簡直無法溝通,喪心病狂,跟我那弟弟一模一樣!說不定明天他就又要來襲擊了!”

謀臣搖了搖頭,“大王,不急,不如再等幾天,看看唐國到底是什麼意思。”

謀臣勸說了許久,護塗無奈的接受了,坐在胡床上,揉著自己的額頭,這盟友也太不靠譜了。

謀臣走出了大帳,抬起頭來,眯了眯雙眼,迅速離開。

而此刻被關在羊圈裡的幾個漢使,卻都是無奈的嘆息著,低聲的攀談了起來。

“巫啊..他們決定如何處死我們?”

“還沒有說...要不我算一卦?”

“不用了..你不算我都知道結果了...話說你這輩子可曾算出過一次吉嗎?”

“當然算出過...”

“我們還以為你只會算兇呢!”

格仰起頭來,不由得感慨道:“當今這世道,打來打去的,你殺我,我殺你,匈奴人在草原上受著寒風,養了數十只羊,餓死了都不能吃一口,自己都被人當作牲畜一樣對待...漢人在耕地裡忙碌到累死,種出的糧食也不知夠不夠一家人吃的....就這般的世道,你要我怎麼算出吉呢?”

.........

“嘿嘿嘿,仲父啊...這都是王陵他自作主張,與寡人實在是沒有什麼關係啊。”

“寡人這就寫信去訓斥王相,我們再好好與護塗聯絡,不計前嫌,再度攜手,你說行不行啊?”

陳平瞥了傻笑著的劉長一眼,隨即說道:“若是他們來襲擊大王,大王願意不計前嫌嗎?”

“寡人當然願意!寡人乃是寬容大度的賢王!”

“在天下大義面前,寡人可是從不計較私人恩怨的!”

劉長說的信誓旦旦的,可陳平心裡清楚的很,這事若是發生在劉長身上,劉長現在就得帶人去拔了人家的皮,只是,陳平看起來並沒有太擔心的意思,他撫摸著鬍鬚,嚴肅的說道:“大王要管束好唐國的軍隊,不能再影響大局了,因為一些小的利益去葬送大局,這是非常愚蠢的行為!”

“仲父說的對!說起這件事,寡人就很生氣!”

“那個周勃,為了多砍幾個人頭,連親近我唐國的胡人部落都給破了!趙國上下,都是減小利忘大局的,鼠目寸光的小人,像如意這樣的王,周勃這樣的相,必須要嚴懲才是!”

陳平頓時就沒有再跟劉長搭話的想法了,開始進入閉目養神的狀態。

劉長則是在其餘大臣的陪同下,朝著城內走去,很快就來到了皇宮,告別了前來迎接的群臣,劉長獨自走進了皇宮裡。

劉長朝著長樂宮快步走去,剛走到了一半,便看到了怒氣衝衝往回走的劉盈。

“兄長!!”

劉長叫著,劉盈勐地抬起頭來,生氣的看著劉長。

“豎子!”

劉盈看起來相當的生氣,而看到劉盈這個模樣,周圍的近侍們急忙低下了頭,急匆匆的離開了這裡,讓他們兄弟倆獨處。劉盈走到劉長面前,痛心疾首的說道:“你為何要這樣對待大哥呢?你知道他的身體狀況嗎?他都病成了那個樣子!”

“你怎麼也變得跟阿母那樣無情了?!”

“大哥平日裡是如何對你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你懲治惡人,為何要將大哥也一併處罰呢?”

劉盈這麼一開口,頓時就停不下來,在聽到劉長在齊國下達了廢齊王的命令之後,劉盈頓時就坐不住了,廢王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懲罰,何況齊王此刻病重。劉盈根本無法理解,劉長為什麼會這麼做,為什麼要如此的無情。

而面對劉盈的質問,劉長什麼也沒說,只是皺著眉頭。

“你處死了齊國那麼多人,大哥和國相你也不放過,曹相為人忠厚,你卻讓人將他裝進囚車裡押回長安,還令人將他關在廷尉,你知道皇后和曹姝因為這件事哭了多少次嗎?你知道我因為大哥哭了多少次嗎?!”

“大哥是那麼的愛你...你豈能如此?!”

“豈能如此啊!”

“二哥。”

劉長看著劉盈的雙眼,“我處置齊國上下,不過是數十人哭,百人哭...我若是不處置...那是十萬人哭,百萬人哭...如今,廟堂之事在我,有我在,就不會再讓這般奸賊橫行與地方。”

劉盈深深看了劉長一眼,轉身離去。

劉長並沒有再開口解釋,直直走向了長樂宮。

不知為何,當劉長走到長樂宮的時候,心情頓時就平靜了下來,沒有憤怒,也沒有什麼委屈,他快步走進了殿內,一眼就看到了阿母,阿母正在幫著安割肉,將肉割成一片一片的,一旁放著兩個碗,其中一個裡頭是鹽水,另一個則是放著肉,呂后將肉在這帶鹽水的碗裡泡一泡,劉安張大嘴巴等著,呂后將肉放在他口中,他便開始咀嚼。

這豎子過的那是有滋有味,吃肉都不用自己動手。

劉長並沒有開口,可呂後卻直覺似的轉過頭來,看到了劉長。

“你阿父回來了。”

正在享受著好肉的劉安聽到了這句,勐地跳起身來,劉長張開雙臂低下身,都做好了迎他的準備,結果劉安起身只是拿起了面前的肉,警惕的躲在了呂后的身後,將不少肉勐地塞進嘴裡,猶如一隻松鼠,盯著劉長勐看。

劉長頓時勃然大怒,“你個豎子!寡人難道還會搶你的肉吃嗎?”

“阿母,你看他!!”

劉長即刻告狀。

“你平日裡要是不搶他的肉,他會這樣嗎?”

呂后顯然是不太公正的,頓時就為孫兒幫腔,劉長無奈,滴咕著什麼,便坐在了呂后的身邊,“坐遠點!擋著光了!”

“哦...”

劉長撐著地,稍微挪動了幾下屁股。

“這一路都還好吧?去見了唐國的大臣嗎?他們如何?”

“都好...”

看到面前的劉長有些低沉,呂后問道:“來的時候遇到他了?”

“沒有。”

“呵...他的話,你就當是犬吠,自己不懂治國,還不允許他人來治,這算個什麼君王!愚蠢,他來勸我好幾次了,要我恢復齊王的身份,讓我打消你的想法...”

呂后的眼神變得愈發的可怕,“不類父,亦不類母。”

呂后對劉盈的失望與不滿,已經達到了一個頂點,在歷史上,面對這唯一的親生兒子的死訊,“太后哭,泣不下”,只是乾哭了幾嗓子,壓根就沒有為他落淚,直到陳平請求以呂產呂祿為將,掌握南北軍,方才有了“太后悅,其哭乃哀”。

劉長撓了撓頭,說道:“大哥只是心軟而已...無論是我們中的哪一個出了事,他都會這樣的。”

“你只管去做...朝中不少奸賊,都在盯著你呢..宮中之事,交給我便好。”

“阿母,無礙...你好好陪著安,其他的事情,交給我來做吧。”

不知為什麼,劉長對阿母忽然多了幾分理解,在最初,他很不明白,為什麼阿母動不動就想要殺人,完全不顧私情,可是當他開始治理朝政的時候,他發現,有些事是不能不做的。

齊國的事只是剛剛冒頭,此時,只有全力打擊,讓眾人明白,無論是什麼樣的豪族,無論是跟唐王關係多親切的諸侯王和國相,都不能觸犯這樣的紅線,那類似的事情就會少很多,起碼,不會再跟齊國這樣放在明面上來進行了。

劉長一開始也只是想要殺了駟鈞這些人,直到他發現,駟鈞的底氣其實是來自與齊王,認定自己與齊王親近,不會下狠手...因此,他出手打破了天下無數個駟鈞心裡的底氣,嚴肅的告訴他們:寡人殺無赦。

“長啊...你做的很好,你可以與他們親近,但是絕不能縱容他們。”

“嗯。”

在跟阿母聊了片刻之後,劉長便不再去想那些事了。

“安,過來!”

“這些時日,可曾讀了書?”

“讀了!”

“都讀了哪些?”

劉安認真的回憶著,正要開口,劉長便迅速出手,一把奪過他手裡盛肉的碗,彷佛喝了一般灌進嘴裡,幾口就吃的乾乾淨淨,劉安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碗,頓時,他大哭了起來。

劉長卻大笑著,“哈哈哈,讓你躲著我!”

呂后大怒,勐地就要去拿棍子,劉長頓時就逃走了。

當劉長大搖大擺的回到了厚德殿的時候,曹姝和樊卿正等著他,樊卿看起來已經走出了阿父逝世的陰影,急忙拉著劉長的手,開始詢問他路上的趣聞,而曹姝看起來就有些嚴肅,欲言又止的樣子。

劉長並沒有吹噓自己在齊國的經歷,反而是說起了唐國,“去了那麼多地方,就我們唐國是最好的,還說什麼唐國野蠻之邦,齊國文風興盛呢,完全就是放屁!”

劉長坐了下來,跟兩人聊了起來。

曹姝並沒有談起她哥哥的事情,只是說著劉安。

三人正在聊著天,就有近侍來稟告,說是國相周昌來求見。

劉長一愣,便讓兩人去長樂宮陪陪阿母,讓周昌進來。

周昌板著臉,嚴肅的拜見了劉長,在朝中群臣裡,周昌大概是最直白的最不喜歡劉長的那一個,他繼續待在國相這個位置上,都是因為擔心劉長胡搞,“國相是為何事而來啊?”

“是為齊國的事情。”

“那國相來晚了一步啊,兄長已經跟我說過了...這件事,就不必再提了。”

“陛下找過大王?”

“對,找過,還訓斥了我一頓,不過,我沒有答應他,也不會答應您,這件事,說什麼都沒用!”

劉長用出了祖傳的坐法,一臉的無賴樣,這模樣周昌最是熟悉,他也知道這表情的含義:說什麼我都不聽,我都不改。

周昌再拜,便走出了厚德殿,劉長伸了個懶腰,便準備去休息。

可周昌並沒有離開皇宮,他來到了宣室殿。

“陛下!!!”

看到周昌到來,劉盈急忙起身,扶著他坐了下來,一臉的沮喪。

“您怎麼來了?是來勸諫長的嗎?”

“唉...他已聽不進任何話了...”

周昌嚴肅的看著他,搖了搖頭,“臣是來勸諫陛下的!”

“嗯?”

“陛下素來懷有愛民之心,敢問陛下,天下蒼生與陛下之兄長,孰輕孰重?!”

“這...周相何出此言啊?”

“齊王包庇其寵臣,奪取百姓之良田,逼其為自家之佃戶,勾結官吏,劫掠商賈,罪不可赦!!”

“我本是來勸諫大王,讓他將齊國除國的!不曾想到,原來陛下還想要袒護齊王,想要勸阻大王!”

“因私廢公,這是賢君之所為嗎?”

“唐王亂政,臣本來是一直反對的,可陛下今日之舉動,卻讓臣無顏再面對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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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無視國內蒼生,無視高皇帝所留下的基業,現在看來,唐王執政,倒也是件好事!”

面對周昌的怒火,劉盈有些懵,若是來訓斥他的是別人,是寵愛長弟的阿母,是偏向長弟的陳平,他都不會如此驚訝,可面前這位,可是多次辱罵長弟,常常來拜見自己,勸說自己應正朝政的人啊。

周昌指著劉盈便是一通大罵,“陛..陛..陛下好讀書,到頭來,書中的道理,讀的卻不如唐王,這書還讀著做什麼?!”

劉盈低下了頭,“齊王病重...我一時未能細想...”

“齊王病重,陛下哀之...難道唐王就不會如此嗎?唐王愛其兄長,甚至能為齊王謀反,可在國事之下,只能忍痛懲戒,在這種時候,陛下不去慰問,以盡兄長之責,卻要為難質問...這是什麼道理?!陛下是從哪本書上學來的這般道理?!”

劉盈頓時起身,羞愧的看著周昌。

“我現在就去厚德殿...”

劉長正在熟睡,翻了個身,將被夾在身下。

迷迷湖湖的看著前方,隱約看到兩個身影跪坐在面前。

“姝..卿..過來...讓寡人嘗一口...”

“長弟!!!”

聽到那粗狂的男音,劉長勐地起身,驚嚇的睜開了雙眼。

跪坐在他面前的,正是劉盈和周昌。